嘉佑嬉事 第8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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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來自上層的大人物行跡詭秘,一切消息都被掩飾得極好。 總之,鐵針被發配了,遠遠的發配出去,而且約定,鐵針有生之年,不許再返回鐵門關半步。若是開拓成功,鐵針下半輩子還能花天酒地的奢靡享受,若是開拓失敗……開拓失敗,自然就是一個死字,也別指望鐵家在鐵針身上多耗費半點資源。 這也就是鐵針帶著規模龐大的開拓團,沿路瘋狂的刮地皮,但是八大原地盤上,并沒有因此掀起多大的風波,甚至和鐵家一直不對付的秦家、藺家,都沒有給沿途的自家勢力通風報信的緣故。 鐵針是被發配的倒霉蛋,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對于一個失敗者,不需要多做什么,任憑他自生自滅,就這樣吧…… 鐵針,或許也有點自暴自棄吧? 他沿途瘋狂的對鐵家安插在各處城池的勢力‘橫征暴斂’,瘋狂的搜刮,甚至做出了各種瘋癲的行徑……甚至在洛邑北門,在江邊上,幕天席地的作出這等近乎禽獸的勾當,一切只是一種歇斯底里的發泄罷了。 喘著粗氣,鐵針再次發出了宛如瀕死野獸一般悠長的喘息聲。 汗如雨下的他哆嗦著站起身來,略有點涼意的江風吹過他白皙的身軀,他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看了看西邊天空絢爛的晚霞,吧嗒了一下嘴,朝著身邊的侍女伸出了手:“喏,再來兩丸桃紅丹,讓我再爽上一爽,等入夜了,再進城不遲?!?/br> 侍女一動不動。 侍女白皙、修長,宛如天鵝頸的脖頸上,正架著一柄沉甸甸、明晃晃,刀鋒隱隱有一線血色紋路閃爍的長刀。不僅是她,附近伺候著的一眾俊男美女,都已經被那些甲士控制。 只是,盧仚沒吭聲,也就沒人吭聲。 所有人都在欣賞鐵針和三位侍女的鏖戰…… 鐵針呆了呆,猛地定睛朝著四周看了過來,當他看到,這些來自鐵門關,原本一路負責保護他的精銳甲士,居然‘挾持’了他的那些貼身小廝和近身侍女,他的身體再次哆嗦了幾下,一泡略帶黃色、腥氣濃厚的尿水頓時噴了出來。 “你們這些殺千刀的……這還沒離開鐵門關的地盤,你們就要叛亂噬主?” “你們怎么敢?怎么敢的???” “還有天理么?還有王法么?” ‘咕咚’! 鐵針很干脆的跪在了地上,他高高舉起了雙手,嘶聲道:“我知道,我得罪了那幾位大人,是我的錯,我的錯……但是,也不能全怪我啊,他們沒有表露身份,他們穿著打扮,就和最普通的行商沒什么兩樣,誰知道他們是巡天禁神衛哪?” “我怎么知道,巡天禁神衛里面,居然有長得這么水靈的小娘子?” “天知道,巡天禁神衛里面的小娘子,居然能以女子之軀,坐上那么高的位置?” “我只是看她生得極好,想要試試她的水頭而已……已經被她當眾打了一頓了,腿都打斷了十八次了,她還不依不饒的,我還被發配出來,去原始荒原開荒,一輩子不能返回鐵門關!” “夠慘的了……已經夠慘了……不至于,一定要趕盡殺絕吧?” 鐵針嘶聲哀嚎著:“我只是口頭上占了點便宜,我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沒碰到……一定要趕盡殺絕么?一定要我死在這荒原么?究竟什么仇,究竟什么恨???嗚嗚!” 數千人,數萬人,還有遠處那些巨型車駕中,那些被強征的罪役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看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鐵針。 這一路,從鐵門關行來,鐵針仗著權勢,那是一路花天酒地、為非作歹,單單路上被他禍害,被他蹂躪致死的無辜少女,就有千人之眾。 這就是一個天字一號的大禍害! 他居然會在死亡威脅前,露出如此不堪的嘴臉? “巡天……禁神衛?”盧仚靜靜的看著痛哭流涕的鐵針,腦海中,關于這個名詞的一些殘破記憶突然翻騰了上來。他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幾下,一股子絕大的危險氣息洶涌而來,盧仚突然預知到,如果他真個趕赴鐵門關,如果他和鐵門關中的那些巡天禁神衛遇到…… 以他如今的修為和實力,以他如今殘破受損的記憶,會有不可測的大兇險等著他。 說不定就是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盧仚眼前有大片血光彌漫,恐怖的危機預知襲來,刺激得他血管凸起,耳朵里都只聽到過于劇烈的心跳、血壓飆升帶來的‘咚咚’巨響。 甚至,他渾身皮膚繃緊,無數根汗毛豎起,遍體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大兇險! 絕大的兇險。 遠離鐵門關! 盡可能的遠離鐵門關。 而且,遠離鐵門關的勢力籠罩范圍……那么,眼前鐵針名下的開拓團,似乎就是最合情合理的途徑、最安全無憂的渠道。 “你身上,罪孽滔天?!北R仚目光深沉的看著鐵針:“在小僧這里,沒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法……你是一個惡人,如果一個惡人只要說一聲‘洗心革面’,就能成佛成菩薩,那么那些被你禍害過的人,豈不是太冤枉了?” “所以,你在小僧這里,注定死得慘絕人寰,注定死得凄慘無比?!?/br> “只是呢,小僧現在需要你,你身上,還有一點可供利用的價值?!?/br> 右手閃爍著迷離的佛光,盧仚一指頭戳在了鐵針的眉心:“那么,從今日起,你就是小僧的一條看門狗了?,F在先湊合用著吧,等日后沒用了,你就可以去死了!” 鐵針嘶吼,猛地一躍而起,想要掙扎。 但是盧仚一指頭捅了過來,鐵針身體驟然一僵,他瞪大眼睛,面孔扭曲的看著盧仚,只覺得自己的意志、自己的記憶、自己的一切本我的念頭,都開始被強行的扭曲,強行的篡改。他對盧仚的恐懼之心、忌憚之意,一切的警惕和防范,在頃刻間被抹平,被清除…… 他對盧仚,突然生出了無窮的敬仰,無窮的尊崇。 他重重的跪倒在地,額頭親昵的摩擦著盧仚的靴子,畢恭畢敬的,用他所能想到的最華麗的辭藻堆砌在一起,盡情的歌頌盧仚、贊美盧仚。 片刻之后,鐵針帶來的,來自鐵門關的數千精銳甲士一聲唿哨,策騎狂奔,殺進了洛邑城。在周老刀以及一眾周家族人的配合下,秦家、藺家的高層被一網成擒,無一脫逃。 片刻之后,整個洛邑就在真正意義上,擰成了一股繩,凝成了一股勁。 隨后,周家、藺家、秦家三家合力,開始極力的調動洛邑各方面資源。 糧食,藥材,礦產,鹽巴,食糖,以及醬、醋、茶等等…… 周家、藺家、秦家更是聯名頒發公告,說鐵門關有鐵家嫡系貴公子鐵針,為開拓疆土,特率領開拓團途徑洛邑城,準備前往原始荒原,特征召有志之士隨行云云。 洛邑城上下,一些大戶人家的庶出子聞風而動,在自家長輩的支持下,披甲、佩刀,或多或少的帶了一些私軍甲士,更帶著大群的奴隸、壯丁,紛紛匯聚了過來。 折騰了數日后,鐵針的開拓團離開洛邑城,繼續向南方進發。 臨行前,鐵針一份家信送去了鐵門關,說洛邑城的羅家得罪了自己,被自己下令徹底剿滅,而自己則是扶植了洛邑周氏取而代之,特此向鐵門關鐵家備案云云。 鐵針在家信中痛哭流涕,向自家長輩述說了自己一路行來的風霜雪雨、艱難困苦,更是向自家長輩哀求——他前往原始荒原開疆拓土,是九死一生的行徑,他必須在三河原上,留下一個堅固的支撐據點! 所以,他哀求自家長輩,對洛邑城大力扶持,對洛邑城周氏多多傾斜資源云云…… 他更是在書中哀求鐵芳——看在父子一場的情分上,就算鐵芳不愿意多給周氏三瓜兩棗的,起碼也不要在背后拆臺,對周氏暗中下手! 他泣血述說道,洛邑城周氏,就是他鐵針的最后一條退路了,還請族中長輩看在自己孤苦無依的可憐份上,不要對洛邑城下手,不要對周氏出手! 在鐵針的開拓團離開洛邑城后,第二天夜里,盧仚悄然返回洛邑城,在三十六尊白骨神魔的配合下,他以兩儀天佛門的一門入夢大法,悄然洗去了洛邑城上下,無數男女老幼心中關于自己的那一抹記憶。 周老刀的周氏之所以能夠干掉羅家,取而代之,也就變成了鐵針多年前就在洛邑城伏下了暗手,這一次順勢爆發而已——分明一場外來力量的干涉戰爭,在盧仚的巧手編織下,就變成了鐵家內部幾個貴公子爭權奪利的內斗紛爭。 而洛邑城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記得’——周家的當代家主周老刀,多年前就和鐵針‘意氣相投’,結為好友。此次鐵針落難,周老刀發自義氣,帶著大量的周家精銳,帶著數萬周家的私軍甲士,毅然決然的追隨鐵針,鞍前馬后的賣命效力! 第二日天亮,洛邑城的百姓子民從夢中醒來,滿城交口稱贊周老刀的義氣,以及鐵針的狗屎運! 在鐵針的開拓團離開洛邑七天后,幾個行商裝束的男子,隨著一支來自褐峰城的商隊,悄然進了洛邑城。他們在城中走動,打探,有時候更是顯出一些真身圖影,詢問一些雄壯甲士、白須老人、生翼少女的事情。 只是洛邑城中子民,的確沒有見過這些身披重甲的雄壯漢子、三尺多高的白須老人、背生光翼的絕美少女……他們‘更沒有見過腦袋光溜溜的大和尚’,是以,所有人對于這幾個男子的打探,都是茫然相對。 而這時候,盧仚早已隨著鐵針的開拓團,離開洛邑老遠了。 出了洛邑,開拓團一路向南,而盧仚則是折向了西邊,去了虎家圍子,將留在虎家圍子里的上上下下一眾商隊所屬,將他們的記憶也稍稍的篡改了一下。 他們完全遺忘了盧仚,只記得周老刀帶著他們攻下了虎家圍子! 接下來,盧仚就安心的呆在了鐵針的開拓團中。 沿途還經過了好幾十個規模比洛邑城小了不少,但是人口密度極大,其城中生活環境,堪比難民窩子、野人棚子的城池。 在這些城池,鐵針沒能搜刮到太多的資源,糧草等物補充有限,但是他征召到了大批量的人手。大批罪役被編入了開拓團,還有好些在壓榨下近乎看不到出路的底層民眾,咬咬牙,領取了城中高層發放的皮甲和軍械,‘自愿’加入了開拓團。 沿途還有一些倒霉的流匪、馬賊團伙,不小心被開拓團迎頭撞上,精銳的甲士騎兵一個穿插包圍,就將這些流匪馬賊、連同他們的家眷一網打盡,統統貶為罪役,送入了巨型車駕中關押。 如此,開拓團的規模在不斷的擴大。 除開兩百多架用來裝載罪役的巨型大車,開拓團中又多了數量眾多的車駕,大量的駝獸,以及自帶坐騎的追隨者。 而越是遠離洛邑,遠離鐵門關的勢力范圍,盧仚心中的危機感就迅速的消散。 等到在路上行了本土時間一個多月,已經遠離洛邑城,單單直線距離超過六萬里的時候,盧仚心頭的危機感終于煙消云散。 而另外一種悸動則是在心頭逐漸增強。 似乎越是朝著南邊行走,就有某個熟悉的人,比較重要的人,和自己牽連極大的人,正在南邊等著他。 之前在洛邑的時候,盧仚和對方的距離太過于遙遠,所以沒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但是隨著開拓團向南邊全速趕路,隨著兩人之間的空間距離逐漸靠近,盧仚也逐漸生出餓了一絲若隱若現的感應! 無邊荒原。 沒人高的野草。 一圈圈齊腰高,五彩斑斕有毒無毒的蘑菇,在綠油油的野草中歡快的組成了蘑菇圈子。 一眼眼明湖鑲嵌在無邊的綠色草原上,湖邊有巨量的野獸群,無論是草食性的還是rou食性的,都安詳的享用著清涼的湖水。 無數體積大大小小,色澤斑斕的水鳥或者在天空翱翔,或者在水面游動,或者干脆在淺水灘中翹著腳兒一歪一瘸的,用長嘴捕獵著魚蝦。 天空是一水兒碧藍,沒有絲毫煙火氣熏染過的痕跡。 這里,距離洛邑城,距離三河原最南邊的圍子,已經超過了二十萬里。這里屬于純粹的野生荒原,基本上沒有人類的痕跡,更沒留下人類的氣息。 黃昏時分,規模龐大的開拓團車隊在一口巨湖旁停下,成群結隊的甲士呼喝著,在一批充當千夫長的周家族人統轄下,朝著湖岸旁的獸群涌了過去。弓弩呼嘯,刀槍劈刺,大群大群的野獸哀嚎著被獵殺,鮮血如溪水涌入了湖水,迅速染紅了大片湖面。 盧仚站在一架巨型大車的頂部,看著周老刀和一群周家所屬前前后后的忙活著。 鐵針……就是一個純粹的廢物。 他帶出來的數千鐵門關甲士,這群家伙除了打打殺殺,基本上什么都不會。 鐵針從鐵門關,還帶了一群紈绔男女出來,這些人,都是平日里在鐵門關,圍在他身邊阿諛奉承的小家族子弟,鐵針倒霉被發配去開拓原始荒原,秉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宗旨,他也不顧這群平日里的好兄弟、好姐妹是否愿意,總之也將他們拉了出來。 這群紈绔子女,更是廢物中的廢物,除了吃喝拉撒,玩人或者被人玩之外,基本上沒有任何生存能力……盧仚也搞不懂,鐵針將這么一群紈绔帶出來,究竟有什么用? 怕不是,鐵針只想拉著他們一起死罷? 除開這些‘嫡系人馬’,鐵針從鐵門關出發,沿途經歷了大大小小的城池數百座,從中搜刮了大量的罪役人手。 可想而知,沿途經過的那些城池,掌權者不可能將自家的精干人手送給鐵針。 而那些罪役嘛……好些人都和曾經的周老刀一樣,屬于從底層打拼起來,真正有能力的人才……但是人家在自家地盤上活得好好的,突然全家被莫名的貶為罪役,被強行逼迫著加入了鐵針的開拓團…… 就這些人,沒有背后捅刀子,把鐵針直接弄死在半路上,就已經算是鐵針身邊的數千甲士防范有力了。 指望他們,是指望不上的! 也不能說鐵針身邊,就全都是廢物。畢竟是鐵家的貴公子,他雖然招惹了大人物,被強迫著發配流放,但是開拓荒原,畢竟是一件‘極榮耀的利民之舉’,是以鐵家還是從鐵門關,抽掉了幾個‘能員干吏’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