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辰(2)
時疏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拖了,傅星玫的軀體化反應越來越嚴重,越是盡早治療越能夠及時穩定病情。 深呼一口氣,時疏看向電腦屏幕,聊天對話框顯示在兩天前,人已經查到了,接下來,該由他去守護他的星星了。 時疏不愿生事,只將消息傳給了京大校長以及教務處的人,拜托他們將人帶到校長辦公室,自己安頓好已經清理過陷入昏睡狀態的傅星玫后,只身驅車前往京大。 張雯雪正與陳婉鬧著奪對方手中的冰激凌,卻在側身時越過她的肩膀瞧見了那個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她們面前的人。距離這件事發生已經將近一個多月,她能看得出傳播輿論的人是真的想讓傅星玫身敗名裂,可她不明白,這么好的女孩子,究竟是如何得罪了這個人,才能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將事情挑起,將輿論鬧大,好似她真的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被千夫所指扣上罵名。 只是她忘記了,永遠不要試圖揣測人性,它恍若深淵處的花,妄想采摘,只得粉身碎骨。 “哎!等.......等一下!”眼見時疏就要離開,張雯雪將手里的冰激凌塞給陳婉追了上去。他們地處校園偏僻處,偶有幾位急匆匆喊著要遲到了的學生自旁邊路過,其他時候幾乎無人前來,因此她這么莽撞地追上去并未引起轟動。 直到張雯雪展開雙臂攔在時疏面前,她才得以看到時疏此時的模樣,那雙眸冷到了極致,好似冰山之寒無人可解,在她的印象里,至少那幾次的見面中時疏從未有過這樣的神情,下頜緊繃,整個人似將出未出的利刃,散發著寒意,讓她猛地生出一種莫名的畏懼感。 “有事?”他本就是淡漠的性子,不愿與人交際,更何況此時傅星玫不在,他自然也不會過于親近與他毫無關系的人。 身處在時家這個漩渦中,他早已將周圍看得透徹,人性本就如此,你無法帶給我任何利益,我自然也無法為你所用,相輔相成合作共贏才是這個社會的基本準則。 “那個.......星星還好嗎?”張雯雪在那雙含著冷意的眸子的緊盯之下,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原以為是個好相處的主,卻從沒想到人家與她相處只是收著氣場罷了,這讓她破天荒地緊張起來。 “還好,我今天就是來處理這件事的,”時疏斂了眸,自她身側繞過:“沒事我就先走了?!?/br> “等等!我還有話要說!”沒了那雙眸子的壓迫感,張雯雪松了口氣,再次鼓起勇氣追上去:“關于這件事,我知道一些情況!” 那人腳步忽地頓住,張雯雪見狀緊趕了幾步到他身邊:“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發誓我說的都是實話,星星剛出事那段時間,全宿舍最不正常的就是李夢晗,我總覺得她好像在偷偷瞞著我們什么事,但是我不太清楚,也不敢問,如果無從下手可以從她開始查?!?/br> 氣氛沉默了很久,久到張雯雪開始略感不安,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多管閑事了,時疏終于開了口,還是清冷的語氣:“我知道了,謝謝,”說完,不管身后張雯雪的反應,抬步向前走去。 話是只能聽一半的,人心可畏,這樣一個能夠因為自己的利益出賣別人的人,往往在后來的某一天,也會因為更具誘惑力的利益而出賣你。 在推開校長辦公室的門之前,時疏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壓制住內心略顯暴虐,想要將那些人撕碎成渣的情緒,再睜開時,眸中似深不見底的湖,帶著一絲令人忍不住想讓窺探但卻畏懼的吸引力,將所有的憤怒潛藏在了這片湖底。 門被推開的一瞬間,校長眼疾手快向內拉住門,臉上帶了些討好的笑:“時少,人已經按你的要求帶過來了,您看........” “出去吧,”捏了捏鼻梁,時疏煩躁地揮揮手,若不是星星的事他不想假手他人,這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親自來的,與人打交道虛與委蛇的事一般情況下都是交給時霜來做,可這次他不想讓任何人插手。 “得嘞,您有事就叫我,”校長擦了擦光亮腦門兒上的汗,那張肥胖的臉笑起時堆起了一層層褶子,一邊應著退了出去一邊悄悄松了口氣。天知道他收到消息的時候剛端起的熱茶抖了一手,他一直都知道時家除卻一直掌管公司命脈的時霜以外還有一個從未露面不問商海的時家大少,可是從沒有人見過他,他也從不在任何社交場合露面,本以為第一次下場是在他愿意接管時家公司的新聞發布會上,結果沒想到卻是為了一個女生。 造孽啊,校長搖了搖頭,時疏雖沒叮囑他,可他自然是不敢把時疏真實身份說出去的,人家安安穩穩地跟女朋友過著小日子,他可不敢觸了霉頭巴巴往上趕著砸自己的腳。 只是那兩個孩子多半是要不得了,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了最不好惹的人,還是眼皮子淺啊,為了個女人鬧成這樣,值得嗎?想到這兒,校長看了一眼緊閉的防盜門,默默在心里替他們了一炷香。 門外沒了動靜,時疏也不介意校長是不是在偷聽,即便他真的聽了,任他再怎么折騰也翻不起多少浪花,更何況識時務者為俊杰,但凡聰明一點的就知道與時家作對相當于在帝都死路一條,自然在清楚了時疏身份后也沒人會這么傻。 垂下眼睫遮住了那雙溢出寒意的眸子,時疏輕笑著越過他們坐到了校長椅上,一言不發,只是懶散地靠上旋轉椅背,修長的手指不慌不忙地解著袖扣,舉手投足之間盡顯矜貴優雅。 這是他從未在傅星玫面前展現過的一面,恍若王者降臨,一舉一動之間帶著些許壓迫感,卻也讓對面的兩人真正意識到他們與他之間的差別究竟在哪里。 螻蟻怎可與龍鳳相比,人最怕沒有自知之明。 “聽說.......我的女朋友被人‘包養’了?”時疏抬眸,似笑非笑:“能勞煩李同學指出名諱來嗎?當然,”他雙腿交迭,手指交叉搭在膝上,唇角笑意漸深,姿態越發慵懶:“如果李同學不愿講,也可以麻煩你的同伴來講,我不介意?!?/br> “對嗎,盛祺同學?” 李夢晗坐在時疏對面,咬著唇,緊張到臉色蒼白,粗黑的手指緊緊攪著襯衣邊,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那日對她溫柔客氣的時疏恍若曇花一現,卻讓她不自覺地深深著迷,她還記得那時在那所高檔餐廳吃飯,手足無措到打翻了飲料瓶,甚至有些濺到了對面時疏的身上,可面對著她抱歉的語氣,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笑了笑說“沒有關系”。 那句好聽的“沒關系”被她記到了現在,成了她日日睡前反復咀嚼的夢,她想主動上前找他聊天,可她太過自卑,更不要說身邊有那么一個足夠耀眼的傅星玫,于是一個自一開始便被種下的邪惡的種子,終于因為那場于她而言極其重要的聚會生根發芽,只要讓傅星玫身敗名裂,她努努力就有可能能讓時疏看到她。 她其實從未想過自己會變得這么惡毒,她只是單純地想讓時疏正眼看一看她,而此時盛祺主動找到她,告訴她,他想要得到傅星玫,而她想要距離時疏更近一些,這么說來合作便是互惠互利彼此成全,傅星玫與時疏剛戀愛不久,初建立的男女關系之間假如出現隔閡便是分手的宣判,如此趁虛而入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條件太具有誘惑力,所以她經受不住誘惑答應了他,于是陪著他步步為營設下了一個個局,甚至不惜將事情發酵變大捅到了網絡上。李夢晗承認,在看到那些咒罵傅星玫的一條條評論時,她竟然第一次覺得暢快淋漓,覺得自己終于贏過了傅星玫,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終于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終于跌落塵埃,為人不齒。 這樣的傅星玫是不會有人愛的。 可是他們低估了時疏對傅星玫的愛,也低估了傅星玫這個女孩子的忍耐力,她忘了,能陪在這么耀眼的時疏身邊的怎么可能會是一個普通女孩子。那日傅星玫從教務處出來,在宿舍找到了她,那時候的傅星玫全無已經發覺是她在背后動了手腳的表現,只是朝她笑笑,稍稍收拾好衣物后,將一串早已寫好的電話號碼遞給了她,輕聲道:“這是時疏讓我給你的,他家里人看到了新聞,說不允許他和一個人品敗壞的女孩子談戀愛,我知道你喜歡他,也相信你能給他幸福,但是啊,夢晗,”她輕笑,話語里有些許意味深長:“有時候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還是學會放手比較好,不然到了最后,痛苦的還是你自己?!?/br> 那時候的她單純以為傅星玫只是一個被家里寵愛長大,沒有什么心機的傻姑娘,也曾以自己成功騙過她而沾沾自喜,自然忽略掉了那時她話里足夠明顯的暗示和警告,第一時間加上了時疏,成功通過了他的驗證。 她也曾懷疑過傅星玫給她的是不是一個假號,可看著頭像手機號都和她曾經瞥見過的一模一樣,她放松了警惕,更何況時疏的反應讓她沉浸在了“他會不會也喜歡我的”幻想里,從而越發將傅星玫拋到了腦后。 這次來校長辦公室,是時疏給她發消息說想來學校見她一面,跟校長商量一下安排她出國的事,被最近時疏的態度哄得團團轉的她自然不可能想到這是一個陷阱,直到剛剛校長過來,將盛祺也一并帶了過來,她才反應過來事情沒這么簡單。 這個不安直到時疏坐到他們面前,用那雙冷到極致的眸子盯著她時達到了頂峰,她終于明白自己陷入了一個時疏早已經布好的局,而她還在其中沾沾自喜,做著美夢。 “李夢晗,做人可以蠢,但不能貪得無厭,”時疏拿起手機,勾了勾唇角,在她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打開了微信,里面的頭像的確是在她列表里的那個,手機號也是,可是為什么,他的列表只有她一個人? 忽然間聯想到什么,背后被冷汗浸透,她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所以.......所以跟我聊天的不是你?” “終于聰明了一回,”時疏低頭劃著手機,唇角笑意未減:“手機號和微信號我都交給了律師,這個號碼自星星出事那天起就已經作廢了,所以,”他抬起眸,揚起的笑容和眸里刺骨的寒意形成對比,連著接下來的話狠狠撞擊到了她的心:“跟你一直聊天的,是負責收集證據的律師罷了,我不可能和星星之外的女生多說任何一句廢話,尤其是一些令人作嘔的人?!?/br> “你.........”李夢晗臉色越發蒼白,事情敗露的絕望讓她的嘴唇也止不住打著顫:“傅......傅星玫也知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當你以為自己是那只螳螂,用來捕星星這只蟬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其實是那只黃雀,”放下手機,時疏站起身走過來,低頭看向她:“人貴有自知之明,一旦聰明過了頭也會變成愚蠢,電話號碼是她讓給的,整件事都是她策劃的,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喜歡我,或許也正要感謝你表現得如此明顯,才會給星星布下這個局的機會,不然,把柄還真的不太好抓?!?/br> “至于那次聚會,你怕是誤會了,是星星叮囑我要好好照顧你們的情緒,我懼內,聽老婆話?!?/br> 講到這兒時疏斂了笑,再開口時嗓音帶了些淡漠:“關于星星戀愛的時間,你們真的天真地以為我跟星星只是畢業后才在一起的?”他眼尾上揚,看向旁邊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的盛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感受著他一陣陣的發著抖:“其實在這句話前,應該還要再加上一句,只不過星星沒說罷了?!?/br> 他靠上辦公桌,雙手環胸,最后的話語帶了些嗤笑:“掌控著整個帝都經濟命脈的我都追了她三年,直到畢業她才愿意接受我,你們又是哪里來的自信與資本,敢跟時家少爺搶人呢?” (還記得梅見里有提到過星星特別善于扮豬吃老虎的嘛,在這里就用上啦,畢竟觸及到了自己和時老師的利益,星星是不會手軟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