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醉(1)
遭受苦難的人在承受痛楚時并不能覺察到其劇烈的程度,反倒是過后延綿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 ——《紅字》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除卻去公司處理公事外,時霜幾乎一直陪在傅星玫身邊,帶她逛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順便幫她置辦了所需的開學物件。傅星玫知道這是時疏安排下來的,可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這段時間她其實過得很累,只有偶爾在時霜拉她出門逛街的某一瞬間,才能感知到自己存在著的。 她不想拂了兩人的好意,也不忍拒絕,他們將阮菱與傅衛缺失的愛帶給了她,她不能做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時疏最近似乎很忙,但他仍舊堅持每晚回到時霜家,將一天內擠出的最安逸與最脆弱的時光留給了傅星玫,即便她在某天一如既往地被他折騰到昏昏欲睡,卻還是忍不住在被睡意包裹前,告訴他:如果太累了就不要兩頭跑了,有時霜陪著她就夠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這場感情的博弈中,并非是她無法離開他,他愛她入骨,將她視作了唯一的解,早已無法自拔,連命都給了她。 她才是最后的贏家。 時間其實過得很快,偶爾季夏也會與她一起通視頻電話,聊一聊各自的生活。時疏與傅星玫回到帝都,顧言陪季夏留在了林城,顧家大少第一次萌生了一種想要安定下來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意料之外的季夏帶給他的。 在問到他們今后的打算時,季夏笑著在床上打了個滾,那雙好看的眼睛里閃著光,她帶著些許對未來的希冀,將他們的規劃一五一十地擺在了傅星玫面前:“他讓我好好學習,研究生爭取考到帝都,我覺得顧言已經因為我犧牲了這么多了,我也該為他做些什么了,況且你也在帝都,如果真的能考去帝都的話,以后我們見面就會跟方便啦,”季夏唇角彎彎,連帶著眉眼也柔軟了起來。 這么多年來,傅星玫從未見過這樣的季夏,自認識她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明白季夏是自由的,能讓她愿意斂下性子與一個人一同奔赴未來,就證明她真的動了心,并且很愛他。 只是,即使再愛也不要丟了自己,沒有人是你永遠的依靠,只有你的學識,地位,財富金錢才是能夠永遠支撐你的最大底氣。 “你呢,你在帝都怎么樣,時疏的jiejie看上去人好好哎,應該是一位雷厲風行的女強人,有這樣一個jiejie在,你們也可以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季夏似乎掛著耳機去倒了杯水,屏幕里短暫消失了一段時間她的身影,因此也就錯過了傅星玫略顯晦暗的目光。 “星星?”見傅星玫半天沒出聲,季夏“咕咚”一聲將水咽了下去,忍不住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我在,”傅星玫緩緩開口:“時霜姐人確實很好,但是畢竟家家都有難念的經,我只知道時疏家里也很亂,但是他不說我就不會去問,我相信只要有機會,時間到了他會告訴我的?!?/br> “你一向都是這么克制啊,”對面悠悠傳來一聲嘆息:“星星,有時候是可以適當地跨過你心里那道坎,嘗試去走到別人的心里的,畢竟人生苦短,有些事情是需要說出來才能讓別人知道的?!?/br> 傅星玫承認季夏說對,可她一直奉行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并將這種原則恪守到了自己的人際關系上,于她而言,知道了太多未必就是好事,有時候會引火上身也說不定,更何況她本就是清清冷冷的性子,不愿去順八卦之流,這種處事態度反而更像她。 開學那一天,時疏開車帶她去學校辦理入學手續,京大的新生很多,放眼望去人山人海,時疏尋了一個停車位停好車,正欲解開安全帶時卻反被傅星玫拉住了手,看她囁嚅了很久仍舊不吭聲,他笑了:“怎么了?” “那個.......你要不要帶個口罩再下去?”小姑娘的眼神帶了點猶豫,讓他收回了開車門的手,一臉玩味地瞧著她:“怎么,是我長得太丑有礙觀瞻了?” “怎么可能.......”傅星玫低聲回了一句:“還不是因為你的家境和長相都這么招蜂引蝶?!?/br> 聽到這兒時疏忽地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已經過了這么久了,原來我的小女朋友還沒有擺正自己在我心里的位置?!?/br> 她抬起頭訝異地看向他,看那張俊美的臉由遠到近,漸漸裝入她整個瞳孔,隨即唇上一熱,連著那聲低喃送到了她的心里:“傅星玫,你可以無數次地向我尋求答案,而我也可以無數次的回答你:我只有你一個?!?/br> “至于身份,”他笑意漸深:“我上一年才回國,以往大大小小的社交應酬都是我姐去,所以不存在有人會憑模樣認出我,這一點你可以放心?!?/br> “那......那好吧....”眼見應該是被哄好了,時疏挑了挑嘴角,下車去后備箱取行李,隨后鎖好門,一手拉著傅星玫一手拖著行李,自動屏蔽了周邊來來往往不住回頭的女孩子,順著路標找到了報到處。 “那.....那個,這位小哥哥,你是今年的新生嗎?”不得不說傅星玫的擔心不是無用功,就在她拿著繳費單自報道的辦公室出來時,時疏的身邊已經圍了兩個穿著超短裙畫著精致妝容的漂亮女生。 那只想要踏出去的腳忽然收了回來,一念之間,傅星玫突然有些想看一看時疏會如何應對。 她并非不信任他,而是想知道,在那副面對她溫柔包容的面具之下,他最真實的一面究竟是什么。 抑或是說,她想做一個實驗,一個有關于他本性的實驗。 縱然她比誰都要清楚,人性是不可測的,可她樂在其中。 似乎并不喜歡被陌生人靠得這么近,時疏下意識向后退了幾步,離她們遠了一些,她們身上的香水味引得他太陽xue隱隱作痛。 還是小姑娘身上自帶的體香讓人舒服,想到這里,時疏皺了皺眉,再抬眸時,眸里含了些戾氣,只是那兩個女孩子正為自己找到這么一位“優質男性”而竊喜,自然忽略了那一抹不耐。 可傅星玫發現了那一抹暗色,暗道不好,剛要踏出去便聽見時疏開口,嗓音失了她在時的溫度,只有冰冷:“不是,勞煩兩位離我遠一些,我女朋友沒有安全感,看到會吃醋,”似乎是發現她們對于他有女朋友這件事不為所動,他捏了捏鼻梁,再開口越發不近人情:“還有,兩位身上的香水味偏濃,我對香水過敏,況且撐得起一個人的并非是虛張聲勢的外在,審時度勢才是最重要的?!?/br> 終于被接二連三打擊到的兩個女孩子撇著嘴一邊戀戀不舍回頭盯著時疏一邊小聲嘀咕著離開,與此同時傅星玫也收好單據跑了過去,撲到他懷里:“我辦好啦,我們去領東西吧?!?/br> “雖然很想把你拐回家,但現在是你和同學打好關系的時候,我不能這么自私,”時疏將那兩人拋在腦后,輕輕嘆了口氣,看向小姑娘的眸子,認栽般無可奈何地妥協。 “周末,周末宿舍如果不查寢我就回去住,不要生氣嘛,”小姑娘眨著眼睛,討好的模樣讓時疏眸色暗了暗,下腹騰地升起一股火。 好想立刻把她丟到床上從白天干到黑夜,時疏喉結動了動,這個小丫頭真的是勾引人不自知,天知道他看到這幅小模樣忍得有多難受。 原來一直對自持力引以為傲的時大少爺平生第一次懷疑人生并且深深唾棄自己越來越多的滿腦子的黃色廢料,容易膩味的rou體之歡到了這里反而成了讓他上癮的一味引子。 “星星,今天晚上回去好不好?”時大少爺糾結了很久,最后還是用帶著懇求的小心翼翼的語氣詢問傅星玫的想法,假如他背后有尾巴,怕是已經搖得正歡了。 “不行的呀,今天可是第一天,”傅星玫一邊從負責分發生活用品的學生手里接過東西一邊鼓了鼓腮幫朝時疏笑了笑,狡黠地像只小貓,讓負責遞給她新的電話卡的男生忍不住愣了愣,緊接著紅著臉結結巴巴道:“那....那個......同學,你的電話卡......” “謝謝呀,”她彎了眉眼,嗓音甜軟,而后不再看他,轉身將手里的東西一股腦兒都塞到了時疏懷里:“走啦走啦,我好好奇宿舍是什么樣子的哎?!?/br> “不就是普通宿舍樓嗎,還能是什么樣的,”時疏失笑,只是寵溺的目光一直追著好奇地盯著周圍對一切都充滿新鮮感的傅星玫,在她身后任勞任怨做苦力。 “哎!盛祺,干嘛呢,”旁邊的人戳了戳他的肩,卻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漸行漸遠的兩個人,男生瘦高女生嬌小,顏值抗打,屬實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了。 “行了行了別看了,收拾收拾該輪班了,人家有男朋友了,你這單相思也沒用了哈,”同伴好心拍了拍他,先提著東西繞過了桌子。盛祺沒出聲,只是推了推眼鏡,默默低頭收拾著手中的物品,良久后再抬起頭時,那兩道影子早已沒入了茫茫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