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圖紙案的證物收集全面后，雨沐在朝堂當庭宣布了關于對涉事官員與制造廠主的判決。而作為主謀的前工部尚書與瞞報災情的前涼郡知府，也在立冬之日被當眾斬首。

    與此同時，重修其余十一處防災工事的新工程宣布啟動，此事與處決涼郡洪災罪魁禍首的消息一同登報。盡管耗資巨大，但為了當地百姓的生命安危，這事還是必須要做的，而中央朝廷能如此迅速地消除陰陽圖紙案的長期影響，多少也挽回了些許工部在民間的聲譽。

    至于如何“勸”陰陽圖紙案的另一名主謀自己去死，這任務則被溫雅安排給了鄭季?——曾經為康明皇帝做臟活兒的鄭夫人，成為京城哨所統領后雖說身份是洗白了，卻也并未放下以前那套手藝。

    鄭季?就這樣去了卉洲，梁郁采的府邸。

    之前作為平夫的李伯閱因涉案被逮捕，梁府已經被搜查過好幾次了。然而那些搜查是以調查李伯閱為名義，周圍人知道的不知道的，也并不認為卉洲格物院院長梁夫人能與此重罪有什么關聯，反倒有不少是感慨她遇人不淑的——畢竟李伯閱公開與梁郁采成婚并沒幾年，來到此地時也是一把年紀了，這般半路結親的很難稱得上夫妻一體。

    但即使如此，被搜了幾輪的梁府也頗顯蕭條。外人并不知曉，但梁郁采自己心里清楚，她這回怕是逃不過了。

    鄭季?到來時僅以做客的名義，而梁郁采并沒有逃跑，只是平淡地迎接了這位鄭統領，并讓她年過半百的結發夫君給鄭季?煮了一壺卉洲當地產的萇楚茶。

    鄭季?不好在家屬面前殺人，于是先與梁郁采閑聊了兩句，讓她家的男人有時間回避。

    而在梁郁采的正夫離開后，這位名揚四海的卉洲格物院院長也終于抑制不住手里茶杯的顫抖了。

    “季??！绷河舨山辛肃嵓?的名字，即使她盡全力壓制著，對死亡的恐懼仍從語氣里傾瀉而出，“我還記得，你以前考京城格物院沒有過線，是破格錄取才到我門下……雖然你并未完成學業就離開了，但我一直記得你那篇文章。你想出的那個證明其實有一步錯了，但只要去除靠近零點的幾個特殊情況，就可以推廣到更一般的結論……”

    鄭季?平靜地打斷道：“我不記得了?！?/br>
    “不記得了？”梁郁采試圖扯出一個和藹的笑，卻難以抑制地濕潤了眼眶，“也是……也是，你離開格物院太久了。不過人各有志，去年統計過格物院的學生有九成都會在五年內脫離格物學……”

    對于她這般打感情牌和轉移話題的企圖，鄭季?只是冷眼看著，將話題拉回正事上：“梁夫人，您把格物學用在了貪污工程款上，這是既定的事實?！?/br>
    “這并非我意！”梁郁采反駁時說得太急太慌，以至于禁不住擠出了兩道淚，“我明明做了詳盡的計算，去除偏差之后，那十二處工程所在地仍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概率不會發生天災……是、是老天錯了，我的計算并沒有錯……”

    她后半句已經找不到理由而胡言亂語了。顯而易見，卉洲格物院院長梁郁采并非不能理解，單靠歷年記錄無法預知天災的邏輯，但她或許是過于自負，或許是存著太嚴重的僥幸心理，又或許……只是由于那每一筆靠教唆李伯閱貪污來的工程款，因其過于易得而顯得格外誘人。

    聰明人以為她能俯視全局，而忽略了那一條條人命并非能夠推倒重算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