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病秧子夫君和離后 第61節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而且喝過那藥,的確有些讓人犯困,梁和滟沒找著可以刺他一句的理由,瞥他一眼,掖著被子?睡了。 這一睡就到了下午,她?迷迷糊糊感覺到一只手正摸她?額頭,手指并?不?細膩,粗糙、帶繭,卻?溫熱,指尖不?小心蹭到她?,卻?是冰涼的。 大?約是為了來?摸她?額頭,特意先搓熱了手掌,卻?沒顧及到那一節指尖。 梁和滟頭腦還是昏沉,先想完這一茬,才反應過來?,猛地睜開眼,去看摸她?額頭的是誰。 立她?床邊的裴行闕原本正壓低聲音和芳郊講話,聽見動靜,回頭笑了笑,有些歉意地道:“是我吵到你了嗎,滟滟?” “也?該醒了?!?/br> 梁和滟瞥一眼外面天色,又看一眼芳郊和遠遠的綠芽,嗓音里還帶著困倦,她?懶得摸自己額頭,倦怠地看著裴行闕:“我還燒嗎?” “還有一點,等等把晚上的藥吃了,就不?打緊了?!?/br> 裴行闕笑笑:“吃藥前先吃點飯吧,好?不?好??我剛剛請芳郊去燉了白粥,只加了些菜蔬,養脾胃的?!?/br> “殿下在?這里守了我一整天?” 梁和滟撐著起身,看他,又問一遍:“你今日沒有別的事情要忙嗎?” 裴行闕指一指一邊窗戶,梁和滟才發覺,那上面堆滿了各種卷軸,看來?是在?這忙了一天。 這么辛苦,何必呢? 梁和滟唇動一動,到底沒把這話說出?來?,那也?太傷人了。 她?吃過飯,喝了藥,倒是不?困了,半坐床上,點盞燈,百無?聊賴地看裴行闕在?那里忙活。 裴行闕抬頭看她?好?幾眼,笑一笑:“無?聊嗎?” 梁和滟沒說話,眼神倒是明確,裴行闕略默了片刻,翻檢出?一個卷軸來?:“我記得你頗愛算賬,這是戶部遞來?的,你看一看,打發打發時光嗎?” 哪個人打發時間用賬本子?? 梁和滟心里這么想著,還是順手接過了。 她?這些天沒什么事情做,整個人驟然閑下來?,把從前十幾歲時候該玩卻?沒有機會玩兒的東西統統玩過一遍,卻?早過了喜歡那些的年紀,到最后都索然無?味。 她?實?在?不?是能閑下來?的人,所以想著要開店,雖然如今不?缺錢銀吃喝了,但總要找些事情做,就這么被困于內宅,靠著裴行闕吃喝,她?心里總會生出?一股子?不?安來?。 這么想著,梁和滟隨手掀開那本賬簿。 “嚯!這樣紅!” 梁和滟略翻幾頁,看著那滿行赤字,感嘆出?聲。 ——她?不?安果然是對的,就這些赤字,怕過不?了幾年,裴行闕就一窮二白還倒欠債,供不?出?她?吃喝了。 第79章 梁和滟心情復雜地看著, 裴行闕在一邊笑了笑。 “那還只是戶部呢?!?/br> 他淡淡講:“今年大興軍事,兵部的開銷直接翻了番,又因為擢選許多周地?舊臣, 俸祿開支也要厚厚添上一筆,再要封賞百官, 諸事繁冗, 連吏部也哭窮?!?/br> 他講到最后,語氣沉了沉,話里帶點嘲弄的意味。 梁和滟聽出?來了, 瞥他一眼, 探頭去看了眼吏部尚書的名字, 姓魏, 是他外祖家的人? “再哭窮, 明年也能好許多, 這賬本?, 明年要厚一半罷?” 她哼笑一聲, 點點手底下的賬本?, 裴行闕明白她意思,也曉得她懂了自己的意思, 笑起?來,頷首道:“是,國庫要充盈, 無非開源節流兩回事, 父皇陵寢是早就修好的,除了他喪儀, 明年其實?沒什么大開銷,流是節住了的。至于開源, 明年的稅賦涵蓋天下,一定能壓過今年——自然,開支也就多了,但江南魚米之鄉,又有海運之利,總能蓋過開支去。所以今年有赤字倒不打緊,明年只?要無大事,總能好起?來的?!?/br> 他聲氣平淡,講起?他父皇要死這事,坦然至極。 梁和滟瞥他一眼,又想起?他握著自己手腕,給自己把脈的事情來,眉頭不經意皺起?,但還是繼續道:“那今年也不該這樣多赤字,怕是周地?國庫豐盈得很,諸位大人都想分一杯羹吧?” 裴行闕笑起?來。 周地?海運便利,內帑里自然是堆滿金銀,添了好大一筆進賬來,各部眼巴巴瞅著,都想分上一杯羹,于是各立名目,虛報錢銀,眼巴巴瞅著他手頭握著的這筆錢。 “是?!?/br> 他微笑,手指扣在桌面上,敲了兩下:“他們是這意思?!?/br> 只?怕還是他舅舅帶頭這么干的,裴行闕想著,伸手捋平卷邊的書頁:“是你會怎么辦,滟滟?” 梁和滟笑一聲:“不會花錢就換會花錢的上來,我是多有錢,去大發善心填他們家私庫?” 她講得漫不經心,裴行闕卻聽得認真,聽完頓了片刻,還點點頭:“是這樣的道理,只?是還不急這一時?!?/br> 梁和滟明白他意思,他才?上位,根基不穩,前朝后宮都虎視眈眈地?瞅著她,那么多人,根系錯雜,要是動手除去,那可就太麻煩了,若是處理不好、手段太拙劣,還容易反噬他自身。 她點點頭,沒講什么。 這事情一掀而?過,并沒占兩個人多少時間,很快彼此就都沉默下來,只?聽到書頁翻動的輕輕的聲音。 裴行闕靜靜坐床邊,翻看卷軸,時不時就抬頭,看一眼梁和滟,她看東西比他認真,微微蹙著眉,一頁一頁翻過,偶爾停下,手指劃在書頁上,在算支出?。 “殿下,遞支筆給我?!?/br> 說著直起?身來,披了被子:“算了,弄得床上盡是墨水,明日綠芽又要說我?!?/br> “哎,穿鞋!” 裴行闕放下手里筆,梁和滟已經三兩步走過來,裹著被子,盤腿坐他對面。 那賬本?子不薄,本?身也不是要他自己算的,裴行闕只?是拿來翻一翻,沒想到她那么有興致,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遞過去筆,又順帶扯了兩張紙給她,硯臺里墨不多了,他自己重新磨了些,也推過去給她。 他們就這么沉默無言、相對看到夜半,裴行闕最后一次抬頭的時候,發現梁和滟靠桌邊,伏在他遞去的那本?賬簿上睡著了。 一邊的筆尖瞧著,蹭她臉頰上,因為要留朱批,墨是紅的,圓圓一點,蹭她腮邊,像特意畫上去的面靨。 裴行闕盯著看了片刻,彎唇笑了笑,拿開那筆,溫水泡了毛巾,小心翼翼地?探身過去,給她一點點去擦,但那墨留臉上時間有些就,擦不太干凈,一痕抿開,淡了些,卻化開長長一道印記。 裴行闕嘆口氣,放下毛巾,走過去托住她臉頰,小心把那賬簿給抽了回來,扔在一邊,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住,要把她抱回床上去。 梁和滟喝過藥,睡得很沉,握著他手指不肯松開,被扯開了賬簿,干脆繼續就著他掌心睡。她臉上rou并不多,貼在上面軟軟一點,很容易就觸到顴骨與?下頜的輪廓,硌著掌心,壓著他手心紋路,他不自覺地?微屈手指,抵上她唇,很輕一下。 睡夢中的人無知無覺地?輕抿了下唇,蹭過他手指,仿佛在他指節上輕吻了一下。 喉結輕輕滑動,裴行闕臉上神色原本?淡淡,此刻卻陡然亂起?來。 他放下梁和滟,為她掖好被子,理好頭發,他本?該這時候就抽手離開的,卻抑制不住地?湊近,低頭看著她。一邊膝蓋抵在床畔的地?板上,堅硬得很,硌著他,叫他醒神,他神智清明,呼吸卻是亂的,一點點湊過去,卻在觸及她臉頰的前一刻停下,不敢再靠近。 唯恐褻瀆她。 然而?卻又不舍得離開,于是滯留在原地?許久,注視著她安靜的睡顏,然后捧起?遺留掌心的一綹發,低頭,虔誠親吻過她發梢——梁和滟適時翻身,發絲拂過他指節與?他唇,像是他虔誠吻過她每一寸發絲。 隔很久,裴行闕緩緩睜開眼,笑一笑,握緊掌心。 要留存住她一點溫度,留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他靜靜退出?去,臨走之前檢查好所有窗扇,確保這次不會再漏一絲風進來。 梁和滟第二天再醒來的時候,裴行闕已經上朝去了,她還有點鼻塞咳嗽,但所幸是退燒了,照鏡子的時候發現嘴角那一痕,眼瞪得老?大。 綠芽一邊笑:“殿下臨走的時候講過了,說是娘子昨天看書睡著,蹭上的,他昨夜盡力給您擦了,沒擦掉?!?/br> 梁和滟指一指那里,嘖一聲,隨口道:“跟吐血一樣?!?/br> “不要亂講,大過年,不吉利的!” 芳郊恰好帶著太醫令進來,聽見這話,輕拍一下梁和滟,低低道。 太醫令來,很細致地?給梁和滟查看完:“還照著從前的方子繼續喝兩劑就好,娘子身體強健,底子也好,只?是從前太累了,驟然輕快下來,水土不服又吹了點冷風,所以燒起?來了,不打緊的?!?/br> 這話昨天沒有敢當著裴行闕的面說,畢竟太子殿下那樣緊張關懷,他說不過是小病,顯得多沒眼力見兒?似的。 梁和滟本?來就沒把這病當回事,點點頭道謝,又叫綠芽給了賞銀。 太醫令推辭兩下,收下了,又囑咐:“但娘子還是要好好將?養幾天才?是,尤其這幾日,外頭嘈雜又酷寒的,您身子沒好全,暫時還是不要出?去,不過也不要一直臥床,閑暇時候,可以下來走動走動?!?/br> 梁和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叫芳郊:“你去幫我看一看窈窈吧,等?人病好了再去探望,跟馬后炮似的?!?/br> 芳郊答應著,出?去了。 梁和滟又吃一回藥,苦著臉,看綠芽:“這東西太苦了?!?/br> 綠芽一邊遞去一枚蜜餞,一邊笑:“我看娘子昨天一口悶喝得很痛快,還以為不苦呢?!?/br> 梁和滟含著蜜餞,有苦難言——她昨天其實?也不是很想喝,但不太愿意在裴行闕面前示弱,所以接過來就一口悶了,他遞蜜餞來的時候,也還嘴硬講不用了。 芳郊帶著東西去了趟衛家,一來一回的,到晚飯時候才?回來,裴行闕也在,看見她,點點頭。 梁和滟沒梳發,頭發散著,垂在腰間,她裹著肥肥大大的氅衣,整個人攏在里面,更顯瘦削。 綠芽去準備晚飯了,屋里也沒別的侍奉的人,梁和滟動了動手腕,裴行闕看見了,很自覺地?走她前面,倒了杯茶,遞過去,給她,又倒了一杯,給芳郊。 芳郊順手接過,接完才?發現是裴行闕給倒的,卡了下殼,戰戰兢兢雙手捧著,埋頭小口喝。 梁和滟等?她喝完了,才?問:“窈窈怎么樣了?” “衛小娘子也是風寒,如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知道娘子病了,還要來看呢?!?/br> 梁和滟點點頭:“沒事就好?!?/br> 芳郊暗戳戳瞥裴行闕一眼,欲言又止,裴行闕恰好看過來,瞥她們兩個一眼,慢條斯理的:“我先?走了,芳郊姑娘先?陪滟滟講話罷?!?/br> 很識趣。 這人就是這樣,雖然總是不請自來,但是在這里卻也不煩人,溫和客氣有眼色,除了賴在這里不走,幾乎無可指摘,也找不到什么由?頭對他發火,所以只?好容忍他一天天地?在這里“叨擾”。 天長日久,梁和滟驚覺自己竟然有些習慣他在這屋里的時候了。 芳郊站起?身送裴行闕出?門,探頭看他走遠了,才?急急轉回來,握住梁和滟手,塞了個東西給她,她湊近,壓低聲音:“是…衛少卿叫我給您的?!?/br> 梁和滟一愣,下意識握住了。 芳郊繼續講:“還有一件事情,衛夫人正給小娘子相看婚事呢,好像已經有可意的人了,是崔家二郎,準備年后納采?!?/br> “這么急?” 崔家二郎,梁和滟想了想,隱約記得是衛老?夫人本?姓就是“崔”。若是知根知底的,倒也不錯,大約是上次太子那事情,實?在把姑姑給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