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薄情( 雙重生 ) 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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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酩酊語 她?安靜地睡著。 在一方圍攏的扁青紗帳里, 雙眸閉著,鬢邊的碎發些許散亂,落于漸褪薄紅的瑩白頰畔。 衛陵低頭, 伸手將那縷亂發輕撥,覆掌在尚且稚嫩的臉腮,觸及柔軟溫涼。指腹一下?接一下?地, 撫摸過她緊蹙的眉,想要?撫平它。 究竟喝了多少, 才會醉成這樣?卻縱使深醉, 仍是睡得不安穩。 那么平日的夜里, 她?是否都如此? 直到那彎細眉松緩,他才停下?動作?,但仍貼著她?的臉,沒有放開。 如今他想要?光明正大單獨見她?一面都難, 再多說兩句話, 她?都怕被?人發現。他已經有好一段時日,不曾這?樣近地看她?, 更遑論這?樣親近她?。 手中忽地起了酥麻,微弱清淺的氣息拂過,她?側枕著,用臉輕輕地蹭著他的掌心。 衛陵不禁喚了一聲她?的名?。 他的聲音極低,飄忽地幾不可?聞, 卻似是某個機關, 將她?喚醒了。 她?還沉在醉意里, 只?朦朧見一個影正在床側, 瞧不清面目,卻知道是他, 下?意識地張唇回應。 “三表哥?!?/br> 也?是這?聲出口,她?似驚醒過來,一下?子坐起身。 濃密烏黑的長發披落她?纖弱的肩側和后背,霜色的里衣前襟松散開,露出小片潔白起伏的肌膚。 她?睜大眼望著他,好半晌,才呆呆地問道:“你怎么來了?” 她?真地清醒了嗎? 衛陵看著她?,平靜道:“你今晚沒回去,我才來找你?!?/br> 他伸手,將她?凌亂的發撩開,把要?滑退下?肩的衣裳重新給她?穿好。曦珠一動不動地,只?眨著眼,長翹的睫毛顫動,乖順地任由他觸碰著自己。 “怎么醉成這?樣,是喝了多少?” 衛陵問,手指停落在她?胸前,系好蝴蝶綢帶,才抬眸望向她?。 她?揪住了被?褥,垂眼盯著上面鵲踏喜枝的繡紋,小聲地咕噥:“我沒醉,也?沒喝多少的?!?/br> “那是多少?” 他抬起她?低落的下?頜,這?回問時帶了點笑。 他一雙漆黑的眼看過來,她?抿緊唇,猶豫好一會,才慢慢張開手指,比了個三給他。顫巍巍的。 衛陵笑意更深些,“真的?” 曦珠又多出兩個手指,悄悄覷他一眼,見他一臉不信,也?不知是不是心虛般,只?是不斷搖頭道:“我記不得了?!?/br> 她?握緊手,復低下?頭。 “可?是聞登難得來找我,我很高?興,才會多喝的?!?/br> 腦子昏昏,她?回想起趙聞登說的那些陳年舊事,以及現今津州的變化。胸口酸酸的,聲音也?有些悶了。 “他要?和露露成婚了?!?/br> 這?句話就像打開了一個豁口,心里的酸楚緩緩傾瀉而出。 曦珠屈起雙膝,一點點蜷縮起來,“好奇怪為什么他們會在一處呀,我記得那時露露最討厭聞登了,我們一起出去玩,聞登總是扯她?的頭發,拉她?的裙子。露露有一條最喜歡的碎花裙子,被?聞登弄臟了不能?再穿,她?哭了很久,說以后不要?再和他玩了?!?/br> 她?問:“怎么以前那么討厭一個人,后來卻會喜歡上他,要?嫁給他了呢?” 似自言自語般,她?的聲低下?去。 “我忘記了好多事,今日聞登過來看我,我竟然連他都認不出來?!?/br> 衛陵沉默下?來,想要?安撫她?,只?是手才要?放在曦珠的頭上,就聽到她?的低語。 “他還說起了阿暨,我竟然也?忘記了,分?明那時我們一道玩地最好,他也?最護著我?!?/br> 她?好似陷入了回憶。 “我剛學騎馬那會,是阿暨教?的我。阿爹不讓我學,說要?等我再長大些,怕危險,可?我很想學,只?要?學會了,就可?以到處去玩了。我拜托阿暨,他一開始不樂意教?我,說要?把我摔了怎么辦,可?他呀,總耐不住我磨他?!?/br> 說到此處,曦珠沒忍住笑了笑。 “他還是答應教?我,偷偷帶我去學。不過半日,我以為自己會了,逞性騎馬跑遠了些,結果馬突然不聽我的,一下?子脫韁,他在后頭追好久,直到我摔下?馬,也?不知跑到了哪里,那是一片很大的荒草地,望不到盡頭,風嘩啦地吹著,驚起一片飛鳥?!?/br> 她?將下?巴倚在膝上,神情寧和,沉浸到那段沒有他的過往里去。 衛陵的心倏然收緊,“你傷地重不重?” 她?輕微揚起唇角,接著說下?去。 “后來大夫來看,沒受什么傷,是摔在草上了,可?那時好痛啊,我動不了,阿暨也?不敢挪動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們就在那里等,等到月亮升起,還沒有人來找我們。我肚子好餓,他說要?去找吃的,我不讓他去,怕一個人留在那里?!?/br> 她?說地很慢,每一句話,都像耗費許多心神去回想。 “后來呢?”衛陵嗓音澀然。 曦珠朝他笑,輕聲道:“再后來,他就沒去了,我們還是等著人來。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醒來就見到趕來的阿爹,然后回家了?!?/br> 其實只?是一樁小事,甚至與她?經歷過的那些驚濤駭浪比起,這?很不值得一提。 但奇怪的是,或許是第一次身處那樣廣袤無垠的孤寂,盡管時隔兩世?的光陰,才會讓她?一直記得。 她?最喜歡熱鬧,也?最害怕孤單。 可?現在她?討厭熱鬧了。 “三表哥,其實那次我是故意輸的?!?/br> 她?跳話太?快,毫無續接的語句,直接轉向另一個場景里面。 從被?面扯勾出一根赤色絲線來,她?繞纏在指間。 衛陵聽到她?說:“阿爹很厲害,以前跟過馬幫和鏢局,也?很會喝酒和賭錢,還總吹噓自己,我能?喝是隨他的,賭錢上他也?教?過我一些,你在信里與我說的那些,我都懂。除了聽聲,搖擲我也?會,無論幾點我都能?晃出,甚至是多個骰子一起,我都可?以?!?/br> 語調有幾分?驕傲,這?股自得催使她?往下?說:“我也?會做詩的,那些押韻平仄我都知道,一點不算難,微明以前教?過我……” 話到此節,曦珠驀地委頓無聲。 衛陵看見她?咬緊唇,垂下?了眼。 他緩和著,握緊的拳再度松開,就似沒聽到后面的話,也?似把她?從那又一段他不知的過去拉回來,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撐起笑來夸她?,“好厲害,我還以為你不會的?!?/br> 近乎哄孩子的語氣。 她?漸漸被?安撫平靜,卻仍有些悶悶:“我一點都不想認輸,可?我不想再和她?們一起玩,她?們都瞧不起我,一道欺負我?!?/br> 衛陵低聲:“那就不和她?們玩了,以后我替你還回去,讓她?們都不敢欺負你?!?/br> 可?她?沒聽到他的承諾,只?是愣愣地說:“這?是第二次了?!?/br> 雪色和月色摻雜,一同映落疏窗的藤紙,朦朧在曦珠泛紅的眼眶上。 衛陵以為是那次賞荷宴的事。 可?是。 他卻聽她?說:“那次我也?輸了?!?/br> 她?輕聲絮語。 “小虞過生辰,我本來不想去的,但我想去看看她?,想去看你喜歡的人是什么樣子,然后看到你和她?在說話……” 她?說的不是今生,而是前世?。那段他早已忘掉的記憶。 衛陵明白的瞬間,整顆心絞痛起來,難以抑制地剝烈。 他想讓她?別說了,都過去了,那只?是年少時的不知所謂,他對姜嫣再沒有任何感情。她?應該知道的,姜家是衛家仇敵,他不可?能?放過姜家的人,姜嫣是生是死他也?全不在乎。 前世?今生,他只?愛她?一個人。 可?衛陵開不了口,他看著她?通紅的雙眼,知道這?又是一次報復。她?幾乎在以自損的方式,也?要?報復他。 他不能?反擊抵擋,只?能?承受而下?。 直至她?終于給了他一個辯解的機會。 “三表哥,你說喜歡我,是不是真的?” 衛陵抵著她?的額,聲音輕緩,卻很堅定:“是,只?喜歡你?!?/br> “你喜歡了我,是不是就不可?以喜歡她?了?” 即便兩人相抵,親昵如此,她?的目光仍猶夷不定。 “對,不可?以,也?不會喜歡別人?!?/br> 衛陵俯首更近,卻看到她?眼里有深埋的畏意。 情緒似六月急雨。 她?被?跌宕的醉意,猛地推入一個深陷的水井里,倒影出將來的禍患,傷心游移淹沒,沉浮之間,恐懼襲來。 “她?會嫁給謝松,謝松還沒來京城,春闈還沒開考,他應該快來了,謝松會娶她?的?!?/br> “三表哥,你不可?以喜歡她?,她?的父親和謝松會害你們的,皇帝不喜歡太?子,也?不喜歡衛家,他們都會害你的?!?/br> 就像被?不斷撲來的水沖涌口鼻,她?的意識凌亂起來,急迫地尋求著可?以救命的繩索,要?把即將到來的命運都告訴他。 又跳到哪處,就連話都斷斷續續,不成完整,無根無據。 “衛度會和孔采芙和離,他今年六月回京時,還帶了個外?室回來,會被?發現的,孔采芙的父親會彈劾,溫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衛家會被?打壓?!?/br> “后年,謝松還會和秦令筠一起害死大表哥,就在黃源府……” 她?朝他訴說著,卻戛然而止。 就在那個名?字出口時。 衛陵感到她?渾身僵硬住,接著輕微顫抖著,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肩膀,唇瓣翕動,眼也?睜大了。是驚恐之狀。 “曦珠,曦珠?!?/br> 他皺眉,連聲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