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薄情( 雙重生 ) 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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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漸大,吹地燈籠四處晃動,曦珠忍不住將冰冷的手移向他握過的地方。 那里似乎還有余溫。 她站在臺上,看到他翻身上馬,手掌攬過韁繩,停頓一瞬,就揚鞭朝長街的盡頭而去。 親衛緊隨而動。 曦珠一直站在那里看著,直到再聽不到一絲馬蹄聲。她才抬頭,見天光不知何時亮了。 * 他向來說話算數,可最后一次卻失信了。 次年正月,即將踏入墳土的皇帝欲立六子為繼承,太子在一干謀臣的算籌下,欲起兵逼宮謀逆,卻被告密。 太子被活捉,其余參與謀逆之人一并被定罪處決。 其中太子母家衛家,首當其沖。 鎮國公府被禁軍包圍。 皇帝不過兩日咽氣駕崩,新帝即下旨暗中派人接管軍務,卸去衛陵提督職務,印信交還兵部,再將他押送回京,另行處置。 是懼其手中有兵力。 適時千里之外的北疆,狄羌正犯境搶掠。 大戰在即,大燕軍營卻出了jian細叛徒,將此消息賣于狄羌。兩廂配合,在衛家軍不服新提督,軍營混亂之際,狄羌派兵攻打。 衛陵領兵反攻,卻被新任提督牽制兵力,不予援兵。 他沒有平安回來。 就如噩夢中一樣,三千衛家精兵戰死雪谷,他也被狄羌圍攻至死。死時,他的身上有數不盡的窟窿,血業流盡,卻始終抬頭望著京城的方向。 后來…… 再后來。 曦珠的喉間似涌出血氣。 衛陵死后,一向安穩的北疆防線不過半年就崩潰了,被狄羌占去三分有二。 一直到她死時,大燕丟棄的疆土都未再收回。 她有過悔恨,若那時衛陵離開之時,將那場夢告訴他,會不會有所不同,他也還活著。 可悲的是,縱使她設想過千百種方式,到最后也無可避免那樣的結局。 除非回到能改變這一切的起始。 * 曦珠看向走過來的他。 如今的他高豎馬尾,還未弱冠,是多少歲呢? 她回想著,記起再有一個月,端午之后的第七天,就是他的十八生辰。 他還年輕,還不曾經歷半點磨難,眉眼間俱是少年人的瀟灑恣意。 一身翠微綠裳,內領和腰帶絲絳皆是銀紅,腰間掛著一截銀鞭,那樣鮮艷的顏色穿在身上,卻絲毫比不上第一眼就看見的,他盛絕風流的容貌。 上輩子,午夜夢回時,曦珠忘卻了衛陵的容貌,卻忘不掉他的眼。 她知道他是如何從少年意氣,變成后來的淡漠沉靜。也知道在這期間,他忍受過多少的痛苦。 曦珠曾想過她對衛陵的愛有多重,想了許久,才明白她起初對他只有喜歡而已,可那份喜歡是不值得她賠上一生的。 是她對后來的他有了疼惜和敬意。 他從來不喜歡被拘束,若這世上的事都按愿景行進,那他不會愿意殺人如麻,踏著無數白骨,成就“一將功成萬骨枯”。 不愿成為,那個被狄羌聽到他的名字就聞風喪膽、倉皇逃跑的殺神。 可最后,他是那樣死的。 被那些人害死的。 煙雨氤氳中,曦珠想起上輩子的他。心中的酸苦爭先恐后涌出,快要把她淹沒。 等青墜輕扯下她的衣袖,她才從過往中抽神出來,便發現他已到了跟前。 衛陵的心情糟糕透頂。 本來在城郊與好友一道縱馬踏青,卻不想下了雨,真是擾了興致。 他一路趕回來,偏偏他往哪邊走,那片烏云就跟到哪。 這是得罪老天爺了? 等回到府上,渾身已是濕透。想著趕緊回院換身衣裳,卻不想在狼狽不堪的時候見到了表妹。遠遠地,就看到一襲白色裙衫在風雨中飄動,走近了,便看見一張挺好看的面容。 其實不用青墜說,衛陵也知道她是誰。 今日母親說過要他去正院用飯,要他見見從津州來的表妹。 只要和大嫂、二嫂見過不就好了,他有什么好見的? 可現在看她難過成這樣,仿佛輕輕一碰,整個人都要碎了。衛陵訝然,難不成自己沒去吃個飯,就這樣了? 倒不至于。 隱隱地,衛陵覺得她的眼神中,還有很多他分辨不出的東西。 這碰了面,好歹說個話,不然這樣僵著也不好。 于是衛陵就清了嗓子,盡量把聲音放輕了,問道:“表妹的身體好些了嗎?”怕重些都要嚇到她。 客套話,是因他不知有什么說的,想起聽母親講表妹在來京的船上暈了許久的事,便問出來了。 尤其是被她這樣看著,好似他不說點什么,都是他的罪過一樣。 衛陵又想,即便是見面,自己好歹也要干干凈凈地見人吧,可現在自己一身濕,實在是沒風度。 他有些后悔了,還不如老實待在府上用頓晚膳。 他現在還餓著肚子。 曦珠沒有回答他,她怕自己一開口,那股和著半輩子的苦澀再也不能阻擋,要傾瀉流出。 她垂下眉眼,最終只朝他點了點頭,就轉過了身。 看著表妹遠去的背影,衛陵覺得奇怪。 難道表妹不會說話嗎?可他沒聽母親說起過。 衛陵往去破空苑的路上走了一段,沒忍住轉頭看去,一汪盎然的春意里,那抹纖細的影早已不在。 他轉回頭,一路淋雨接著朝前走,不知怎么又想起她望他的眼神。 到院門前時,衛陵陡地停住步子。 稀奇古怪的想法冒出。 表妹那時看他,像是在看另一個人。 第6章 舊時聞 夜里濃色,仍有絲雨。 曦珠在床上輾轉難眠,腦海中始終是昨日昏時見到的衛陵。 不可否認的是,在見到他的那瞬,她再一次陷入回憶,想起后來他的模樣,心中深藏的愛意無法再克制。 但她很明白,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卑微到可憐,若是連自己都覺得可憐,那別人看自己會是什么樣子呢?是否覺得她愚不可及,為了這樣一個無情的人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本應該好好活著,就像阿娘臨逝前執意把她送往京城時,所期望的那樣。 曦珠從不曾想過自己會回到過去,回到認識衛陵的最初。 她如今不過是一個來公府寄住的商戶女,勉強也能稱呼他一聲表哥,還什么聯系都未有。 一切都回到了開始。 倘若一個人重生回到過去,他會做些什么? 人的一生有那么多缺憾。若是占據先機,總是會多出些機會,來彌補遺憾,讓自己更加圓滿。 但曦珠沒辦法這樣想。 她愛的是上輩子的衛陵。 即便沒有得到他絲毫喜歡。 這份愛沉重到她看到少年時的衛陵,都覺得呼吸窒氣。 她已經不再奢求他的喜歡,也不愿意再來一世的自苦。 只是…… 曦珠閉上眼。她又想起最后一次,看到衛陵離京遠去的背影。 她不想他遭受那樣的痛苦。 她想他好好活著。 等曦珠反應過來時,她已坐在窗旁矮榻邊,外頭隱有雨打落花的聲音。 青釉燈的燈芯被點燃,噼啪響了輕微一聲,慢慢地,暈黃溫暖的光落在她身前的筆墨上。 硯臺里的墨已經有些干,她慢磨著,開始回想上輩子自她入京后,那些年發生過的樁樁件件。 只是歲月漫長,諸多在當年看起來極難忘的事,到底模糊了,竭力去想,也只能摸到一些零星散碎的片段。 曦珠并不執著于微小,只將那些大事落到紙上。 尤其是關于衛家。 從神瑞二十三年至神瑞二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