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拿著這條毛線褲陷入了沉思，心道：媽呀，這都是什么時候的褲子了？大學時候的褲子吧？

    那一年，祁珩18歲，考上p大，要去北方讀大學，母親高興壞了，從來也不織毛衣的人居然給他打了一條毛線褲。祁珩也很感動，想著這是母親給他織的第一條毛褲，自然要好好地穿。但他錯了，北方的冬天雖然冷，可室內有暖氣，而且十一月就供暖了，穿不著。室外穿個羽絨服，普通秋褲也就夠了，只要你在走動，就不太冷，總之，他帶到學校，卻只穿過半天不到就脫下來了，因為熱。

    因為是全新的毛褲，又是mama愛心牌出品，祁珩沒舍得扔，寒假回家又帶回來了，再也沒有穿過。沒想到母親一直收著。

    祁珩摸著這條手工并不怎么精良的毛褲，雖然有種不太想穿的念頭，但是他感覺到了母親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愛，他想了想，說：“我試試吧，不知道能不能穿得進?！?/br>
    章蘭仙果然挺開心，她走過來，“你先試試，不行我再給你找找別的?！彼焓忠獛蛢鹤用撗澴?，祁珩成年之后再沒有當著母親的面穿過褲衩，此刻鼻尖微動，躲了一下，“媽，你先出去一下，我自己來?！?/br>
    章蘭仙拍了一下兒子的肩背，嚷道：“你就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沒看過？”

    “那是小時候?！逼铉裼靡环N撒嬌的語氣道，“mama，出去。幫我帶一下門，謝謝?！?/br>
    章蘭仙微微地嘆息了一聲，兒大不由娘啊，戀戀不舍地走了出去，關上門。

    祁珩試了試，有些緊，但也勉強能穿，就穿著了。祁珩穿好褲子，出來吃飯。

    章蘭仙正在盛飯，見兒子出來，問道：“能穿不？”

    “嗯?！?/br>
    “坐下吃飯?！?/br>
    祁珩坐下來，拿了筷子，戳了一點西紅柿燜蛋嘗了，唔，好吃。他買回來的熟食，他基本一動沒動，可著那碗西紅柿燜蛋吃了兩碗飯。

    “還是mama做的菜好吃?！逼铉裾嬲\地吹起了彩虹屁。

    “想吃mama做的菜了就?；貋??！闭绿m仙眼中噙淚，語氣一反常態竟然有些慈祥。

    祁珩嗯了一聲。問起母親最近怎么樣？是否身體不適，怎么大白天的就睡上了？

    章蘭仙便把小貓死了的事兒告訴兒子，母子倆許久未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閑聊了，聊天的地點從餐桌轉移到了客廳，一直聊到深夜，母子倆談興不減。

    祁珩和母親說了自己的工作生活，母親也難得地表示了關心和好奇，但最后，問題還是七拐八拐地繞到了生孩子的話題上來了。

    章蘭仙脧了兒子一眼，欲言又止的神情，嘆息了一聲，說：“兒子，我最近也看淡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你媽我這輩子事事要強，凡事都想爭第一，到頭來，我啥也沒撈著，一轉眼已是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了。我別的都不求，只求你這輩子能安穩度日，開開心心，就行了?！?/br>
    祁珩嗯了一聲，看著母親，母親話風變得太快，他還需要一點時間適應，不知道說什么。

    “你、喜歡同性……”章蘭仙忍不住又嘆息了一聲，“mama知道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再嘆息，“其實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非常優秀，從小到大，幾乎沒讓mamacao過什么心?！比試@息，“只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品好的，懂得你的人，只要找到這樣的人，mama相信，你也會幸福的?！闭f完，章蘭仙默默流出了眼淚。

    祁珩眼圈泛紅，他難以想象這番話會從母親的嘴里說出來。他印象中的母親是強硬的，聽不進別人的意見的，她不接受一件事，誰說也沒用。

    祁珩右腳站立，重心前移，從茶幾上抽了幾張紙巾給母親擦干眼淚，他抱住了母親，把頭擱在母親的肩上，喃喃道：“謝謝mama?！?/br>
    章蘭仙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背，笑中帶淚道：“傻孩子——”

    母子沉默地擁抱了一會兒后，仍分開坐著。章蘭仙試探性地問道：“你和張俊堯兩個人……是不是談過？”

    祁珩身子一僵，母親怎么突然提到張俊堯了？這個人已經四年多沒出現了。祁珩看了母親一眼，明白她知道的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多?！班?，談過，七年?！?/br>
    章蘭仙眼底閃過一抹驚訝，隨即鎮定下來，“那現在——”

    “分了。四年多了?！?/br>
    “哦——”章蘭仙不覺有些失望。

    張俊堯那孩子她見過，長得好，對人也親熱，每次來她家都喊她章mama，她是喜歡他的。如果兒子能跟他在一起，兩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嘖……怎么會分手呢？她滿腹狐疑地看著兒子，小心翼翼地問道：“為、為什么呢？”

    祁珩抿緊嘴唇，他不想讓mama覺得男人之間的愛是那么膚淺，便沒有說出他們之間分手的真正原因，只是說：“就是性格上有些不大合適。他、比較外放，我比較內斂，當時他工作了嘛，然后我還打算繼續深造，兩個人方向不一致，就、就斷了?！?/br>
    “哦?！闭绿m仙點點頭，“那他現在是什么情況？找對象了嗎？他家里人知道嗎？”

    祁珩抿了抿嘴唇，淡淡道：“不知道。我們很久沒聯絡了。他家里人應該不知道吧?！?/br>
    “哦?！闭绿m仙有些發怔，眼神黯淡了下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你現在身邊有合適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