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里這幾天過得很是熱鬧。

    臨近圣誕和元旦，李明嘉從美國歸來，李月明也快放假了，李知予和李裕成也在莊園里住了下來，每天早出晚歸，真有了幾分一家人的感覺。

    溫迎留在了江蘇，打算過完元旦再回香港，許如斐這幾天在忙著拍戲。李月明找不到朋友一起玩，干脆整天悶在家里，幫著一起裝飾莊園。

    花園里有園丁在修剪樹枝，然后有傭人把彩燈掛到樹上，營造出了圣誕節的氛圍。

    李裕成還特地買了一棵圣誕樹擺在了客廳里，上面掛滿了白色的小燈泡。把客廳的燈關上之后，便看到圣誕樹安靜地矗立在客廳里，燈光照亮了黑暗，客廳里一派溫馨。

    李月明從前不過圣誕節，來了香港之后入鄉隨俗，也過起了圣誕節。她前兩年都是在圣誕節晚上跟溫迎一起出去玩，今年還是第一次在家里過圣誕節。

    別墅里也被從里到外地打掃了一遍。李月明下樓的時候，正好看到傭人在擦徐素華的遺像。

    李月明楞了一下。

    她第一次認真打量自己的母親。

    照片中的女人看起來不過三四十歲，眼角已有細紋，眼神早已如同一灘死水，眼窩也微微凹陷。即使她的氣色很差，卻蓋不住她那精致美麗的五官，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大美人。

    李月明的眉毛和嘴唇都遺傳了李裕成，一雙眼睛卻和徐素華一模一樣。天生的歐式雙眼皮，濃密的睫毛微微上翹，瞳孔是琥珀色，眼神平靜柔和，笑的時候會彎成月牙形。

    李月明心中突然升騰里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早已沒有了關于徐素華的任何記憶，那些母女倆的往事，都是借別人之口說出來的。

    李月明跟本不認識她，卻知道她是“母親”，知道她為自己的走失內疚了一輩子，知道她最后成了一個“瘋女人”。

    天意弄人，徐素華偏偏死在了五年前。她還沒有見過長大后的女兒，沒有聽到女兒的那一聲“mama”。

    “你在想徐夫人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李月明一跳。

    她轉過頭，看到李知予正站在他身后。

    他今天沒去公司上班，穿了一件黑色的衛衣，帶著一副方圓框眼鏡，唇紅齒白，滿滿的少年感。

    李知予平時都穿正裝，很少穿這種休閑裝。他今天穿得跟個男大學生似的，李月明才想起來，李知予還比自己小幾個月呢。

    李明嘉和李知予都稱呼徐素華為“徐夫人”。徐素華到死都沒有接受李知予，對李明嘉也是漠視的態度，他們倆也只好稱呼她為徐夫人。

    “嗯?！崩钤旅鼽c頭承認。

    “我覺得挺可惜的，她沒有等到我回來的那一天?！?/br>
    李月明自認跟李知予的關系已經很好了，雖然不可能像其他姐弟那樣打打鬧鬧，但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還是可以的。

    “我媽跟我說過，所有逝去的人都會化作你身邊的事物，默默地看著你。一縷風，一朵云，抑或是一朵花。你不要太傷心，不然徐夫人也會難過的?！崩钪璋参康?。

    “我沒有很傷心啦。雖然這樣說有點大逆不道，但是我還是想說，我沒辦法把她當成我的mama。在我的潛意識里，mama是那個當初收養我的人?！?/br>
    “可她拋棄你了不是嗎？”李知予走到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墻上掛著的遺像。

    “我小時候特別恨她，為什么要拋下我一個人呢?？墒俏椰F在長大了，竟然還有點理解她了，她想要過更好的日子，嫌棄我是個拖油瓶唄?！?/br>
    提起從前，李月明很是心酸。她遇到了很多善良的人，可她也沒有父母的愛。

    她對養母的感情，可比對徐素華的感情深多了。

    “她既然把你帶回去當成女兒養了，就應該對你負責，而不是把你拋給你奶奶，一個人離開。你不需要理解她，也不要給自己找不舒服，你要恨她一輩子?！?/br>
    就像他早已理解當初李裕成的所作所為，卻還是恨他，理解并不意味著原諒。

    這話說得有些殘酷，卻很在理。

    李知予的語氣嚴肅認真，李月明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肩，“我早就放下啦，不用擔心?！?/br>
    她又想起剛剛李知予提到了他的母親，歪了歪頭，問道:“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你的mama？”

    李知予沉默了一會，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你不想說也可以不說的?！崩钤旅鬟B忙說。

    萬一她勾起了李知予不好的回憶，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沒什么不能說的?！崩钪杩戳怂谎?。

    他剛剛只是在想……她歪頭的樣子，好像一只小貓。

    “我媽其實，沒什么好說的。她就像天底下所有的mama一樣，給我做飯，接小時候的我放學，讓我好好讀書。她自己也要上班，要賺錢維持家用，還要供我讀書，所以我真的覺得她很厲害……”

    “哥，姐，你們站那里干嘛呢？”李知予的聲音被李明嘉打斷。

    兩人回頭望去，只見李明嘉站在門口，頭上帶著個圣誕帽，顯得有些滑稽。

    “沒干嘛，怎么啦？”

    李月明笑著招手，示意李明嘉過來。李明嘉立刻就像只小馬駒一樣飛奔了過來，把兩人帶到沙發上坐下。

    李知予話說到一半卻被打斷，有些郁悶。李月明輕輕捅了一下他，讓他別跟李明嘉計較。

    李知予突然覺得，他們三個像極了一家三口。

    爸爸mama說悄悄話被女兒打斷，爸爸生氣，善解人意的mama讓爸爸別生氣，女兒開心最重要。

    他搖了搖頭，把這雷破天際的想法驅逐出腦海。

    “你們過圣誕節的時候會交換禮物嗎？我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圣誕禮物，你們給我準備了嗎？”

    李明嘉坐在他們倆對面，期待地看著他們。在得到兩個人雙雙搖頭的答案之后，她也不生氣，“那正好離圣誕還有幾天，你們也準備準備唄。不許隨便買個東西敷衍我?！?/br>
    李月明自然是答應了。她還是第一次給別人送禮物，很有新鮮感。

    “我們三個交換，要給另外兩個人都準備，然后一起給爸爸送一份，怎么樣？”李月明提議道。

    李知予和李明嘉都表示沒問題。

    三人都不是缺錢的人，不會被隨便買點東西糊弄過去，禮物的好壞全看心意的多少。

    李月明看向身旁的李知予。

    她早就想好要送弟弟什么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