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334節
但轉念一想,時過境遷,當年一起逃出來的人,有兩個已經不在了,崔娘子又是一陣唏噓。 待到不遲正式回來,崔娘子便回了保定,保定花千變老號,還有一堆事等著她去處理,如果不是為了幫明卉帶早哥兒,崔娘子可舍不得離開這么久。 送走崔娘子,距離上次白菜來報信,已經是兩月有余,霍譽仍然沒有任何消息,汪海泉也帶著汪平去了順德府,豐臺的小莊子里漸漸平靜下來。 早哥兒開始能說五六個字的句子,比如“娘是大美人”、“早哥兒最可愛”、“姥姥快抱抱”,三只貓他都能叫出名字來,還會叫聞昌“昌夫夫”(昌叔叔),不過最初是叫“昌夫”,在聞昌的軟硬兼施下,這才改叫了昌夫夫。 日子就這樣如水般過去,忽然有一天,鄧策來了豐臺。 得知鄧策來了,明卉的心懸了起來。 她快步走到前廳,見鄧策面色紅潤,正在逗大黑,明卉這才放下心來。 “紀大人派我來豐臺執行公務,我順便來看看嫂子?!?/br> 明卉心中一凜,她太了解飛魚衛的行事風格了,別說她只是霍譽的妻子、鄧策口中的嫂子,即使是鄧策的老娘現在就在豐臺,鄧策來豐臺執行公務,也不會大張旗鼓登門看望,即使真的來了,也是行色匆匆,哪像現在還有閑情逸致逗貓玩兒。 明卉問道:“你來執行的公務就是我和早哥兒吧?” 鄧策摸摸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沖著明卉伸出大拇指:“嫂子真服你了,你真是厲害,難怪老大那么怕你?!?/br> 明卉白他一眼,問道:“霍譽是去哪里了?紀大人擔心有人用我們母子來威脅他,所以讓你來保護我們,萬不得已時就把我們母子一刀一個全都宰了,總之不能讓霍譽有后顧之憂,對不對?” “嫂子,紀大人讓我們來保護你們是真的,他可沒說要把你和早哥兒那啥,你可別多想,真若有那么一天,我拿命也要護著你和我大侄子?!?/br> 明卉哼了一聲,臉上總算有了笑意,問道:“你和我說實話,霍譽究竟去了哪里?” “那個那個……”鄧策一臉為難。 見鄧策吭哧癟肚說不出來,明卉便替他說道:“他是去東海了吧?” 鄧策嚇了一跳:“嫂子你怎么知道的?” 明卉的心又是一沉,這些日子的猜測,終于有了答案,霍譽真的去了東海,而且是偷偷去的。 這一個多月以來,她一直有所懷疑,但是卻又一次次的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霍譽只是像往常一樣又去抓貪官污吏了,過些天就會回來。 其實她早就猜到了,她只是在騙自己,安慰著自己。 明卉緩緩的坐到椅子上,她和 霍譽都是兩世為人,上一世霍譽死在十六歲,而她多活了十幾年,最后也是死于非命。這一世,他們相互扶持,相互拉扯,她已經走出了魏騫的困擾,她以為生活已經走入正軌。 雖然明卉知道,霍譽早晚會有一場東海之行,但她想象的東海之行是皇帝發動水師,百艘戰船齊聚海上,炮轟海島,救出馮氏。 而事實上卻是霍譽悄悄進入東海潛入海島,九死一生。 “這就像當年他去蕃邦臥底一樣嗎?”明卉喃喃問道。 鄧策低下頭,有些不敢直視明卉的眼睛,許久他才小聲說道:“可能比那次還要危險幾分?!?/br> 明卉的目光漸漸失去了焦距,鄧策急得坐立不安,不知該如何勸她,就在這時,明卉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不遲瞪了鄧策一眼,示意他有多遠滾多遠。 鄧策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如果霍老大知道他把嫂子氣哭了,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不遲只是把拿帕子塞進明卉手里,卻沒有開口勸她,從小在一起長大,她太清楚明卉的脾氣了,這個時候就不能勸,讓她哭,哭累了這件事也就翻篇了。 不要嫌棄早哥兒哭起來就沒完沒了,這完全是遺傳了他娘,明卉從小也是這樣。 反正莊子里也沒有幾個丫鬟,她想哭就哭吧。 不遲往茶壺里添滿水,以備明卉哭到口渴時找水喝。 然后她就退了出去,任由明卉扯著喉嚨大哭。 莊子不大,客廳的窗戶敞開著,汪真人很快便聽到了明卉的哭聲,不但汪真人聽到了,早哥兒也聽到了。 “姥姥,是娘?!痹绺鐑河悬c著急。 汪真人見怪不怪,氣定神閑:“早哥兒乖,別學你娘,姥姥給你講司馬光砸缸的故事好不好?” “好!”早哥兒大聲說道,其實現在的他聽故事都是似懂非懂,但還是喜歡聽。 “從前啊,有個像早哥兒一樣聰明的小孩叫司馬光……” 汪真人的聲音如同春日的清泉,溫暖輕快,淙淙如琴,早哥兒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吸引過來,至于他娘為什么會哭,早哥兒不管了。 明卉獨自哭了很久,連喝了幾杯茶,發現茶壺空了,正想讓不遲給她續茶,卻發現不遲不知何時已經不在這里了,不大的客廳里,只有她和黑貓。 黑貓鄙視的看著她,一臉不屑,像是看一個傻子。 第617章 早哥兒的天賦異稟 “大黑,我想讓霍保住活著回來……” 話音未落,明卉又哭了起來。 黑貓無語,它也煩了,轉身踱了出去。 明卉更傷心了,連大黑都不理她了。 可是這一次,她只哭了一小會兒,便不再哭了,原因是沒有水了。茶壺里沒有水,她的眼睛流得太多,強烈缺水,她是在沙漠里生存過的人,知道什么時候需要保存實力,比如現在,她不能再哭了,再哭下去,她就要哭壞身體了。 她還有老娘要養(汪真人:誰養誰?) 她還有兒子要照顧(早哥兒:誰在照顧我?) 她還有三只貓(貓:你誰???) 她還有那么大的生意要做(生意……) 總之,明卉很快就為自己找到了不哭的借口,她要保存實力,不能倒下。 明卉擦干眼淚,在臉蛋揉紅,又把嘴唇咬出血色,便直奔廚房,到了廚房,她讓廚娘給她煮了一只雞蛋,用雞蛋在臉上揉來揉去,眼睛消腫了,鼻頭也不紅了,明卉這才精神抖擻去找兒子。 “早哥兒啊,快讓娘抱抱,我的好大兒,你越來越胖,像只小豬了,快點,撅個小豬嘴兒給娘瞧瞧,哈哈哈哈哈!” 在汪真人的白眼里,明卉抱著早哥兒出去瘋了,現在她可一點兒也不擔心,鄧策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少說也要帶上十幾二十人吧,現在她們這座小莊子,已經是銅墻鐵壁了。 母子倆去了花田,忽然,早哥兒吸吸鼻子,伸出小胖手,指著前面不遠處,一個正在地里勞作的婦人:“姨姨?!?/br> 明卉沒有在意,汪真人和蕓老太太經常帶他來花田,他可能見過這個婦人,所以會叫人家姨姨。 可是很快,明卉便察覺到不對勁,因為早哥兒指完那婦人,便抬起小臉看向明卉,那小眼神,分明是在告狀。 難道那婦人欺負過早哥兒? 不可能啊,這些都是佃戶,巴不得討好東家的小少爺,怎么可能會欺負他? 再說,早哥兒并不是看到一個女的,就會叫姨姨。 姨姨? 明卉忽然想起兩個人來,甲七和甲二十! 當時她去了葉府臥底,回來后聽崔娘子說,甲七和甲二十很好相處,還抱過早哥兒。 是不是那時,崔娘子便是讓早哥兒叫她們“姨姨”? 那婦人背對著她們,明卉看不到她的臉,但現在仔細一看,便看出端倪。 這個婦人干活的動作有些生硬,遠沒有真正的鄉下婦人那么隨意,倒像是生怕被人看出什么一樣。 明卉明白了,這應是甲七或者甲二十中的一個,她是跟著鄧策一起來的,原來就在她號啕大哭的時候,鄧策已經開始安排人手了,不愧是霍譽帶出來的人。 忽然,明卉下意識地看向懷中的早哥兒。 她是在早哥兒提醒之后,才發現那婦人的異樣,而早哥兒…… 在此之前,明卉只是知道早哥兒遺傳了她靈敏的嗅覺,可是現在,她懷疑早哥兒可能天生就有些連她也沒有的本事。 明卉頓時又找到了生活的樂趣。 她抱著早哥兒回來,把早哥兒塞給招乳娘,便把不遲和不晚叫進屋里。 半個時辰之后,兩個生面孔的婆子和灶間的兩個婆子,一起走到早哥兒面前。 四個人一起向早哥兒伸出手來,只是誰也沒有說話。 招乳娘笑著問早哥兒:“早哥兒,想讓誰抱你???” 早哥兒吸吸小鼻子,沖著其中一個婆子伸出小手:“不不抱抱!” 小孩子總是能創造出自己的語言,就像他 叫聞昌“昌夫夫”一樣,早哥兒叫不遲和不晚,全部都是“不不”。 明卉躲在一旁,看到早哥兒被不遲抱在懷里,蹬著小腿兒,指著廊上掛的鳥籠,讓不遲帶他去喂小鳥。 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在這里,喂鳥的事兒,都是不遲去做的。 而早哥兒稍大一點兒,不遲便經常抱著他去喂鳥。 四個人,那兩個灶間的婆子,對于早哥兒而言甚至還有幾分面熟,可早哥兒卻還是清楚無誤地認出已經變成陌生人的不遲。 這件事,別人只當是巧合,除了汪真人,明卉也沒有對任何人講,做為一個母親,她不想讓人知道,自家孩子的與眾不同。 而汪真人得知之后,瞪了她一眼:“你不許出去顯擺,沒來由地給我們早哥兒惹麻煩!” “我沒有顯擺啊?!泵骰芪?,她娘是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你不是和我講了嗎?你剛剛講完就不認帳,我告訴你,早哥兒如果是因為這事惹上麻煩,別以為你當娘了,我就不打你?!蓖粽嫒寺暽銋?。 明卉……她想離家出走! 這個娘,沒辦法處了! 不過那天夜里,明卉一個人躺在床上時,還是得意地四腿亂蹬,她兒子天賦異稟,這對于一個易容高手而言,還能有比這更合適的兒子嗎? 沒有了! 薛冰仙那么厲害,萬蒼南也沒有天賦異稟。 薛婆婆做不到的事,花婆婆做到了。 所以明卉得意啊,也就是早哥兒現在讓招乳娘帶著,否則明卉一準兒把早哥兒拋起來又接住。 現在明卉心里只有早哥兒,至于霍譽,反正靠想也想不回來,就這么著吧,愛咋地就咋地,霍譽活著回來,她就和他好好過日子,霍譽不能活著回來,她就把早哥兒交給她娘,買條船去東海,她有小魚,想要找到那座島想來也不難。 明卉有了決定,心里反而輕松了。 從那一天開始,她便有意無意發掘早哥兒的潛能,不過很快,明卉便發現,早哥兒能快速辨別一個人,很可能并不是全都靠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