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31節
袁嬤嬤看到的那個病入膏荒的明大小姐,其實是不晚假扮的,不遲和不晚,把那天的情景詳細說了,不遲說道:“那婆子和那位來商議親事的太太不是一家的,她和那位太太說話時,提到縣主,她應是長平侯府的?!?/br> 明卉點點頭,她已經知道被霍譽請來商議親事的,是安國公府三太太,這樣看來,這個婆子應是定襄縣主派來的人?!?/br> 只是不知道,霍家什么時候能把定親信物送過來。 直到出了正月,京城里依然沒有動靜,明大老爺讓阿興把霍家給的那枚玉佩送到京城,請祁海做說客,去長平侯府退親。 可是長平侯霍展鵬壓根沒在府里,下仆說他已經有四五天沒有回來了,還說如果有急事,就到牡丹樓找找看,如果沒在牡丹樓,再到添香胡同去看看。 祁海還能怎么辦,總不能真的去牡丹樓去添香胡同吧。 他和長平侯不同,長平侯是勛貴,而他是官,官去那些地方,若是被御史們看到,能在朝堂上把他噴死。 祁海只好派了自己的小廝,在牡丹樓和添香胡同守著,幾天之后,祁海終于收到消息,長平侯霍展鵬回府了。 祁海大喜過望,在禮部告假半日,帶著那枚玉佩連同霍譽的庚帖和訂親書去了長平侯府。 聽說是禮部的人來找他,霍展鵬有點發懵,但還是讓人請了祁海進來。 祁海沒兜圈子,直截了當就說了明家想退親的事。 霍展鵬想起來了,前陣子好像聽定襄提過,說是那家的姑娘已經藥石無靈。 “明大小姐已經去世了?唉,天妒紅顏??!”霍展鵬感慨,居然眼圈兒還紅了。 祁海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這人,這人,這人是什么變的? “明大小姐還在,只是她的病……明家也是不想耽誤令郎,這才托我過來歸還當年的信物,說起來這門親事還是明老太爺在世時親自定下的,本是一門再好不過的好親,可惜,唉,是明大小姐無福?!?/br> 說著,祁海把帶來的東西拿了出來。 霍展鵬總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明大小姐沒有死啊,退親也好,萬一沒有死在娘家,卻在長平侯府死了,那也太晦氣了。 “既然如此,那就退了吧,以后男婚女嫁,兩不耽誤?!被粽郭i大手一揮,非常豪爽。 反倒是祁海猶豫了,這親事就這么退了? 這也太順利了吧。 他把信物和訂親書向前推了推:“這些是當年霍大公子交給明家的,那明家的信物……” 霍展鵬哦了一聲,道:“還有信物?這些應是在我那不肖子手中,祁大人找他去要吧?!?/br> 好吧,一切回到原點。 拿不回信物和訂親書,這算哪門子的退親? 口頭上退親了,改日明卉覓得佳婿,正在拜堂,忽然霍譽手拿訂親書和信物闖了進來:“兀那賤人,你敢停夫另嫁?” 再說,明卉的庚帖也在霍譽手上,那庚帖乃是明老太爺親手所書,小娘子的庚帖只能在換帖時交給夫家,哪能讓別人拿著。 祁海出了長平侯府,只覺一個頭比兩個大。 放眼整個京城,還有哪一家能比長平侯府更亂更不合規矩的? 女方給的這些信物和書,竟然不是交由長輩保管,而是讓霍譽一個小兒拿著,這成何體統! 受人之托,哪怕再難也要上。 祁海打聽到霍譽的住處,便找上門去,可是他低估了霍譽。 若說霍展鵬和霍譽這對父子有何相似之處,那就是行事風格了,全都是神出鬼沒。 霍譽家的門子,說霍譽已經七八天沒有回來過了,一問去了哪里,門子冷哼一聲:“飛魚衛行事,閑雜人等勿要打聽?!?/br> 好吧,在這大風刮下一塊招牌,都能砸死三個四品官的京城,祁海這個禮部員外郎的確只能算是閑雜人等。 他讓自己的小廝在霍譽家附近守著,可是這一招對霍展鵬有用,對霍譽?呵呵。 沒過幾日,他的小廝就被抓進了五城兵馬司,祁?;宋鍍摄y子,才把小廝領回來。 此時的霍譽,并沒在京城,他奉旨出京抓人了。 第53章 有個花千變 這次是個老桉子,昔年甲子桉昭雪后,高氏一族男丁斬于西市,女卷或自盡,或賣為官奴。 但是當年便有傳聞,高江佑的嫡長子還活著,死的只是家中仆從。 高江佑是三皇子的親舅舅,高淑妃的長兄,時任四川都指揮使司僉事,當年先帝查到高江佑在蜀地暗中私開鐵礦,豢養私兵,在抓捕高氏一族的圣旨頒發之前,先派飛魚衛將高江佑秘密斬殺,然后才查抄高家在蜀地的產業。 大江氏的小女兒,便是高江佑的續弦,她年紀幼小,嫁到蜀地便水土不服,次年便香消玉殞。 高江佑的幾個兒子,除了嫡長子高大郎以外,其他幾個都是庶出。 高大郎外號高大胖子,生得肥頭大耳,但是在西市斬首的高大郎,卻并非胖子,只是中等身材的普通人。 但是高家其他人一口咬定,此人就是高大郎,高家長房嫡子。 有人說是因家中巨變,又長途跋涉,高大胖子變瘦了,先帝雖然接受了這個說法,但是心里卻是存疑的。 他恨透高家,高家害他失去了兩個兒子,憑什么高家的兒子卻還能逃出生天? 因此,這個桉子一直懸而未結。 這一次,飛魚衛接到密報,嵩縣有一張姓富戶,很可能就是當年的高大郎。 霍譽便是派來協助當地調查此事的。 張大戶已經被抓了,他的妻子子女也已經被押進大牢,只是張大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姓張,什么高大郎,他聽都沒有聽過。 霍譽見到張大戶時,張大戶已經被打得看不出人形了,的確是個胖子,蜷縮在地上,如同一座血rou模湖的rou山。 血腥氣混著屎尿的臭味,還夾雜著嘔吐物的酸臭,令人作嘔。 霍譽看一眼地上的男人,面無表情,冷冷說道:“把他的兒子孫子全都帶過來,從最小的那個開始剮,上面要的是高大郎,不是他的兒孫,那些沒用的人,是死是活無所謂?!?/br> 他說的是剮,而不是殺。 當地承辦此桉的飛魚衛,姓蔡,大家背后都叫他菜頭。 菜頭的嘴角抽了抽,這個姓霍的小子也太狠了吧,難怪他能調到京城,自己卻不能。 菜頭大手一揮,張大戶的十幾個兒子孫子全都被帶了進來,五花大綁跪了一屋子。 菜頭看了看,把其中一個只有兩三歲的小兒拎了過來,撕下孩子身上的衣裳,從馬靴里抽出一把匕首,朝著孩子細嫩的皮膚削了下去。 “住手!我招……” 菜頭的匕首停在半空,他揚揚眉毛,把匕首重又插回到馬靴里,對張大戶說道:“這就對了,你看這白嫩嫩的小孩,若是一刀一刀剮了,那多可惜,你說是吧?!?/br> 霍譽沒有說話,轉身去了隔壁。 一個時辰之后,菜頭和霍譽的副手尹辰一臉喜色地進來:“霍頭兒,你那招真是絕了,張大戶全都招了,他就是高大郎?!?/br> 菜頭目光閃爍,霍譽微微頷首,對尹辰說道:“準備一下,今晚就把人押回京城?!?/br> 尹辰轉身出去,霍譽深深地看了菜頭一眼:“有事?” 菜頭摸摸鼻子:“高大郎說當年他逃亡的時候傷到了那地方,不能人道了,為了便于隱藏,他娶了一個逃難的寡婦,三個兒子都是寡婦和前邊男人生的,不是他的骨血?!?/br> “你信?”霍譽語帶調侃。 菜頭又摸了摸鼻子:“信,信吧,哪有男人會用這事胡說啊,不要面子了嗎?你說是吧?” “嗯,你說是那就是吧”,霍譽轉身向門口走去,忽然又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把你這個摸鼻子的毛病改一改?!?/br> 有的人,只要緊張就會做些小動作,比如摸鼻子攥拳頭,聞昌那廝最是丟人,他緊張起來就會尿急。 天亮的時候,霍譽一行人到了洛陽城外,尹辰望著不遠處的城門:“好在我沒告訴家里,我是來洛陽附近辦桉,若是讓家里那些女人知道,一準兒讓我捎東西?!?/br> 尹辰只有十六歲,他是東城伯的老來子,東城伯有五子六女,尹辰口中的那些女人,就是他娘、他嫂子、他jiejie和他的侄女甥女們。 霍譽整日聽他抱怨家里的事,便隨口問道:“讓你捎什么,牡丹花還是杜康酒?” “都不是,是香,洛陽有家香鋪,很有名……年前汝陽郡主回京省親,帶了幾匣子香丸香餅和線香,我大嫂得了一匣,我娘、我二三四嫂,連同我jiejie們,全都說好,可惜那香鋪在京城沒有分號,聽說保定府有一家……對了,霍頭兒,你岳家是保定的吧,能不能讓人捎點過來?” 尹辰嘮嘮叨叨,霍譽只聽清最后兩句,他岳家?他岳家怕是會說:想要香餅子?拿訂親信物來換! 沒錯,雖然他不在京城,可是京城里發生的事,卻全都知曉。 祁海上門退親,居然被霍展鵬陰差陽錯地給打發了。 過兩天回到京城,祁海還會找上門來。 霍譽看看尹辰:“給你一個時辰,進城買東西吧?!?/br> 尹辰歡呼一聲,帶上兩個親隨,縱馬向城門奔去。 一個時辰后,尹辰和他的隨從們,大包小包地回來,看到霍譽,尹辰笑嘻嘻地遞過來一只小盒子:“多謝霍頭兒照顧,小小心意,霍頭兒別嫌棄,回到京城咱到狀元樓,我請?!?/br> 那小盒子里的是熏香吧,霍譽原本不想收,可尹辰一副你若是不要就是看不起我的模樣,霍譽只好接過來,撇了一眼,盒子上用古篆體寫著“花千變”三個字。 霍譽隨手把盒子遞給長隨白菜,讓白菜收起來。 白菜是他外祖父馮老大夫用十棵大白菜換來的,因此便得了這個名字。 白菜六歲時被采生折割的乞丐捅壞了耳朵,燒了嗓子,折斷手腳,后來那惡丐被人告發,本朝律法對采生折割極為嚴厲,乞丐被凌遲處死,白菜被所謂的“善人”收養,可那善人也只是為了圖個好名聲而已,沒過幾日,便非打即罵。 馮老大夫得知后,想要收養這個孩子,討價還價之后,用十棵白菜,把孩子領了回來。 馮老大夫給白菜重新接骨,治了多年,白菜十二歲時嗓子終于治好,雖然聲音沙啞低沉,但是能夠開口講話了,只是他的耳朵,卻永遠也不能聽到聲音了。 一行人策馬揚鞭,向京城而去。 第54章 尋找劉吉利(讓你想不到萬賞加更) 而此時的明卉,正在看洛陽分號大掌柜寄來的信。 洛陽分號的大掌柜,也是女子,姓時,名叫時麗君。 汝陽郡主是今上的堂姐,她的父親魏王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 不知道是不是家族遺傳,魏王爺也信道,也修仙,先帝已經升天了,魏王爺還在堅持不懈地煉仙丹,和今上是道友,一老一少經常一起交流修仙心得。 汝陽郡主原本的封號是南陽,十年前,她嫁入洛陽謝家,封地改為汝陽,她也改稱汝陽郡主。 時麗君便是汝陽郡主的陪嫁丫鬟,她直到二十五歲方才出府,嫁給了一位秀才,汝陽郡主對她極是看重,送了洛陽城里的一處三進宅子,外加一筆豐厚的壓箱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