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起初,許云渺腳步輕快,一路蹦著走,看不出是做過一年半康復訓練的人,荀斯桓怕他不自在,跟在他身后兩步遠。 過了十分鐘,許云渺不蹦跶了,腳步也緩了,二人之間的距離便縮短成了一步。 又十分鐘,二人變作了并肩而行,而后,荀斯桓的腳步慢了又慢,仍能感覺到身邊人跟著他的速度有些勉強,氣息也漸漸不穩。 再五分鐘,許云渺喘得像哮喘發作,眼里只剩無盡的臺階,什么綠意盎然,什么清風徐來,統統與他無關。 再然后,許云渺沒什么骨氣地握住了荀斯桓伸出的手,被連拖帶拽地往上走,心里總覺得,爬山根本是個巨大陰謀,目的是趁機牽他的手。 一小時的路,兩人斷斷續續走了仨小時,登頂時,許云渺累得靈魂都出了竅,瞧見一個石墩子就往上撲。 荀斯桓怕他直接躺地上,往他身邊墻似的一站,又兜住了他的肩膀。 許云渺一張臉汗涔涔的,不是因為熱,是在冒虛汗,臉色煞白,嘴唇也白,眼皮撐不住一般要闔在一起。 “張嘴?!避魉够肝剐游镆话惆l號施令,往人嘴里塞了一塊巧克力。 其實,走到二分之一時,荀斯桓已經后悔不已,幾次提議放棄,可許云渺和自己較上了勁,非要登頂。 “你先緩緩,一會兒我們坐纜車下山?!避魉够柑嫠亮艘荒X門汗。 許云渺顧不上考慮丟不丟人了,也忘了保持矜持高冷的人設,沒骨頭一般倚在荀斯桓身上。 他也沒想到自己能虛弱成這樣,這可是,申城的小學生來春游,都能一口氣登頂的小土坡??! 夏季的天,說變就變,歇腳的功夫,烏云聚了起來,許云渺還沒緩過勁兒,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往下砸。 山頂本沒什么遮擋,二人找了個宣傳欄躲雨,荀斯桓沖去買纜車票,沒一會兒灰溜溜回來了,說是暴雨時纜車停運。 許云渺連笑的力氣也沒了,看著大雨如注,心沉到了谷底。 荀斯桓的臉色比許云渺更難看,懊惱得眉毛打結——精心計劃的約會,半點不浪漫,還把渺渺累慘了。 等了會兒,雨稍小些了,可也不見要停,許云渺站得腿軟,不停輪流跺腳。 荀斯桓看在眼中,拿出件防雨薄風衣,一下罩在許云渺頭上,沉聲道:“抱歉云渺,是我沒計劃好?!?/br> “沒事,我們等——”許云渺本要安慰,卻見荀斯桓在他跟前蹲下了,“你干嘛?” 荀斯桓不容置疑道:“雨不知什么時候停,山腰有個平臺,能坐能躲雨,我背你下去?!?/br> “不不用吧?”許云渺為難。 “快,雨都流進我領子了?!避魉够覆焕頃鸟娉?,手一勾就把住了許云渺的腿。 許云渺沒站穩,一趔趄,趴在了荀斯桓背上,干脆心一橫,腿一勾,認命地環住了荀斯桓的脖子。 胸口貼著肩背,衣料窸窸窣窣,體溫很快混合在一起,還好有風衣,能擋雨,也能擋住臉熱和紅透的耳朵。 荀斯桓脖頸之間的香水味兒不由分說地鉆進了許云渺的鼻腔,還混著遏制不住的荷爾蒙氣味,沖得許云渺頭暈。 走了五六分鐘,荀斯桓道:“你要是怕我累就摟緊一點,躲那么老遠,我老怕你掉下去?!?/br> 誰怕你累,許云渺腹誹道,兩條胳膊鐵打似的,別提多穩當了,再說,已經摟得夠緊了,都快把臉埋你頸窩里了! 抵達山腰平臺,雨仍未停,二人挑了個能眺望山景的位置坐下。 許云渺吃了根景區必備的烤香腸,臉色恢復了紅潤,一抬眼看見了打冰淇淋的機器,又朝荀斯桓眨眼睛。 “一會兒油一會兒涼的,我看你拉不拉肚子?!避魉够缸焐蠑德?,還是去給他買了。 許云渺接過,就著冰淇淋的小尖尖嘬了一口,甜滋滋,涼冰冰,立刻幸福地瞇起眼睛。 荀斯桓看他笑,自己的嘴角也壓不住,還要笑話他:“都是添加劑的冰淇淋,有這么好吃么?” “好吃!你嘗嘗?!痹S云渺下意識地就把手里的冰淇淋遞到了荀斯桓嘴邊,看見對方愣了才意識到這舉動不妥。 “不好意——”他要縮手的,卻被荀斯桓一把握住了手腕,拽回了嘴邊,真的就著他舔得只剩半個的冰激凌嘗了一口。 “好吃?!避魉够刚f這話時,直勾勾盯著許云渺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說冰淇淋。 “咚咚!”許云渺的心臟劇烈地彈跳了兩下,跳得那么老高,像要逃離胸腔的桎梏一般。 他怕荀斯桓發現他害臊了,一擰身,面朝著山景而坐,伸出手去接屋檐下連成串的雨珠。 荀斯桓就這么肆無忌憚地盯著看,目光焊在許云渺身上,角角落落,每根頭發絲兒都想要烙在腦海里。 這是辦公室里看不到的風景——許云渺坐在朦朧雨中,伸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雨珠順著白玉滑落,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只有輕快的歡喜。 藏在沉穩外表下的,是好浪漫的一個人兒,歲月流逝沒有帶走他身上的那份天真氣質,總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切的保護欲。 回到山下,天已半黑,回程路堵。 折騰了一天,許云渺窩在副駕駛位上,聽著歌,太舒服了,還沒和荀斯桓說上幾句話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