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昆川最討厭的練習，沒有之一。

    一球接著一球，永無止境。

    仿佛行走在沙漠之中，四周都是一塵不變的黃沙，綠洲和盡頭不知道在哪里。

    和伏黑悠斗打網球就像永無止境的壁球練習。被緊緊盯住了動作，就算揚起球拍后從下往上迅速有力地擦球，每一次也會被成功回擊。

    但如果就在這里停下，又不甘心。

    昆川用力揮拍，下一刻，球又落回他的場地。

    “昆川的腳步亂了啊……”

    “回去后會被加訓吧?！?/br>
    裁判的哨聲對昆川而言是一種解脫。

    輸了，但他已經盡力了。

    “比賽結束，6：0，立海大獲勝?！?/br>
    悠斗走到網前，朝昆川鞠躬：“謝謝前輩?！?/br>
    雖然在比賽進行到一半時，就接受了自己會因為體力欠缺而輸掉比賽的這個事實。

    但在聽到悠斗向他道謝時，昆川還是差點心梗過去。

    他都已經忘記賽前放的狠話了，對方竟然還記得！

    是在羞辱他吧？一定是在羞辱他！

    昆川不停給自己洗腦，然而對方目光、語氣、動作無一不在表明，他只是很有禮貌而已。

    最終昆川抬手捂住臉，用球拍指了指立海大眾人所在的位置：“你去問你的前輩吧，問他‘指節發球’是不是又叫‘膝蓋球’?！?/br>
    悠斗下場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正是去問切原。

    “切原前輩，‘指節發球’真的是朝對手膝蓋打的嗎？”

    第43章

    切原大方地承認了。

    “剛才那一球確實是瞄準膝蓋的, 但‘指節發球’可不是只能打中膝蓋?！?/br>
    指節發球的球路無法預測，除了切原本人。卓越的控球力讓他能控制網球在落地后彈向他想要的任何一個方向。

    “和那個昆川的‘指節發球’不一樣，我的‘指節發球’可是很厲害的?！?/br>
    切原原本以為自己的回答會讓他收獲到來自后輩的崇拜目光, 沒想到在他說完這番話后，悠斗整個人都陷入了消沉的狀態。

    像是遭受了很大的打擊。

    “悠、悠斗？！”

    “冷靜點，赤也?！蓖杈_切原, 從胡狼口袋里摸出一塊泡泡糖，迅速剝開糖紙，將泡泡糖塞進悠斗嘴里, “來，咀嚼咀嚼?！?/br>
    悠斗機械地嚼著泡泡糖。

    “……沒想到連泡泡糖都不管用?！蓖杈ゎ^看切原, “你剛剛對他說了什么??？”

    切原也有些無措：“我、我只是說我的‘指節發球’很厲害?！?/br>
    綠山中學眾人也注意到立海大這邊的動靜, 他們的注意力短暫地從比賽上移開。

    “立海大那邊在干嘛？”

    “那個伏黑怎么了？一臉備受打擊的樣子，他剛剛的比賽不是贏了嗎？”

    “昆川, 你知道些什么嗎？”

    昆川枕著雙手，扭頭看向相反的方向：“我哪知道?！?/br>
    與此同時, 立海大這邊——

    在切原復述了一遍他和悠斗的對話后, 仁王分析：“看來問題出在‘指節發球’上?！?/br>
    “赤也紅眼狀態下的球風是有些暴力?！绷陀^評價。

    關西那一帶盛行暴力網球。尤其是近年來, 經常有選手在比賽時受傷。

    小則骨折流血，大則斷送整個職業生涯。

    關東這邊相對而言好一點。

    哪怕是紅眼狀態下的切原，和真正的暴力網球相比, 也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

    “網球是一項紳士的運動?！?/br>
    “每次赤也比賽，我都會為他的對手擔心……”

    “停停停，不要變成我的聲討大會??！說到底他們會被我打到，難道不是因為他們自己的實力太弱了嗎？”

    切原指了指對面的綠山中學, “如果他們實力強一點, 就可以像綠山的部長那樣躲開或者像悠斗那樣把球打回來啊?！?/br>
    切原說的沒錯。

    在比賽中被對手用網球打到, 本來就是技不如人的表現。

    這是比賽，不是過家家。

    作為強者，沒有必要去遷就弱者。

    “有點難辦啊?！?/br>
    “真傷腦筋……”

    就在這時，被打擊到失去顏色的悠斗終于有了反應。

    他抬頭看向切原，認真道：“我討厭暴力網球?！?/br>
    這句話像一把劍，直接刺穿了切原脆弱的心。

    被后輩否定了、被后輩否定了、被后輩否定了……短短幾個字在他腦海中循環播放。

    切原眼睛紅紅：“什么嘛！那我也討厭……”

    “但是我非常喜歡切原前輩?！?/br>
    切原尚未說出口的話卡在了嗓子里。

    “如果切原前輩在球場上被對手故意用網球打了，我會非常生氣?！?/br>
    “會想要把對方揍一頓?！?/br>
    “也會非常討厭對方?！?/br>
    “我會稱呼他為‘混蛋’的?！?/br>
    悠斗一連用了三個“非?！?。

    他平時話不算多，很多時候都不會主動開口，情緒也很少有這么大的波動。

    切原一下子被順毛了。

    他抓了抓自己蓬松的卷毛，小聲道：“我不會被打到的啦……”

    聽到這句話，三年級們默契地交換了眼神，并看向球場上正在比賽的真田。

    丸井：赤也被真田打飛過吧？

    柳：嗯，不止一次。

    悠斗沒有注意到前輩們的眼神交流，他繼續道：“切原前輩的發型很有型、網球也很厲害、三分鐘能吃掉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面、游戲也玩得很好……我非常尊敬切原前輩?！?/br>
    “但一想到這樣的切原前輩會在別人口中成為‘混蛋’，我就怎么也開心不起來?！?/br>
    切原沉默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

    不是沒有被人喊過“混蛋”，也不是不在乎被人喊“混蛋”。

    只是他每次都告訴自己這是喪家之犬的無能狂怒，無需在意。

    說起來，他為什么會朝對手身上打？

    是為了贏，以及給挑釁他的對手一點顏色看看。

    “切原前輩和我的那場比賽，也不是靠‘指節發球’贏的。前輩是靠……”

    悠斗卡住。

    一秒、兩秒、三秒。

    悠斗腦袋上亮起一盞電燈泡：“前輩是靠其他東西贏的?！?/br>
    切原覺得悠斗說到了很關鍵的一點上，下意識追問：“‘其他東西’是什么？說清楚一點?！?/br>
    悠斗被問住。

    柳救場：“應該是扎實的基礎、絕佳的控球能力、非凡的集中力和求勝的意志?！?/br>
    切原覺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一扇門，但那扇門還沒有打開。

    最終他說：“我知道了，反正不朝人身上打就行了吧？”

    這樣他就還是值得尊敬的前輩了吧？

    切原看向悠斗。

    悠斗點了點頭，糾正：“是不主動朝人身上打?！?/br>
    “如果前輩的對手先用網球打了前輩，前輩當然要打回去?！?/br>
    “我會在場邊給前輩加油的?！?/br>
    ——————————

    事情到這里本來可以畫上一個句號。

    如果切原沒有在發推文時被仁王發現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