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要做什么？”安德烈蹙眉，對于黎楠這個對手，他的心情復雜，也更加關注，畢竟這是唯一有可能奪走他金牌的人，“這才第三個動作，就已經完成了兩組旋轉了，他怎么把旋轉安排地這么靠前？”

    而且這三組技術也做得慢悠悠的，似乎絲毫不緊張飛逝的時間，按照自由滑要求的動作數量，這個速度也太慢了，后面的容錯率可是會降低不少的。

    安德烈的教練也和安德烈的表情一致，都是緊蹙著眉毛，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不會是想要把跳躍壓倒后半程來進行？”

    安德烈心說不會吧，就算把跳躍壓到后半程，又能加多少分？總不能把大半跳躍都壓后吧？這體力能跟得上完成得了？萬一出現了失誤，連補救都難補救了，超時更是會直接扣分的。

    安德烈和他的教練，乃至這個賽場上的其他選手都不知道，黎楠已經將自己的容錯率壓到了近乎為零的程度。

    任誰聽了都要罵一聲瘋子，就連最開始丁建國知道了他們兩人的計劃，也覺得將這么多跳躍都壓在后半程是一個瘋狂的決定。

    偏偏黎楠覺得自己能做到，而謝澤之也相信黎楠能做到。

    兩個瘋子湊一塊去了。

    這要是換成以前，黎楠說不定還會糾結一下，思考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但在他學會了謝澤之的跳躍方式，并且融會貫通后，對這一點就已經不再擔心了。

    所有的自信都建立與強大的實力之上，黎楠有這個實力，自然也就有做到的自信。

    而謝澤之，自然比誰都更加相信黎楠。

    旋轉結束，黎楠接上了第二組的跳躍，3a。

    然后是定級步法的展示。

    自由滑的時間也緩慢地來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到了現在，大家也差不多知道了黎楠到底在打什么算盤，就連卡格爾都不由得吃了一驚，低聲咒罵了一句：“這人是瘋子吧？他壓了這么多跳躍在后半程？”

    排在黎楠后面的安德烈和克雷吉也不由得寒毛豎起，尤其是安德烈，他只覺得背脊發涼，有一種被大型猛獸盯上的感覺。

    明明……黎楠還在冰面上好好地表演著呢，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來關注他，安德烈還是覺得恐怖。

    這種恐懼，沖散了安德烈最初知道今年大獎賽在自己國家舉辦時候的悠然，安德烈緊張了起來，他的額頭上都溢出了細小的汗珠。

    黎楠的自由滑節目都還沒有結束，甚至他們的猜測還沒有變成真的，但此刻安德烈就已經對著黎楠生出了畏懼之心。

    定級步法結束，黎楠現在的體力充沛，經過幾年的訓練，他對腳下的冰刀掌控能力更加完美，這一個定級步法幾乎沒有任何缺點，裁判也不好隨意地降低分數，就給定了3級步法，goe 2。

    你看，有實力的人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即使被裁判所針對，他也可以用實力打破這份針對，將原本的劣勢拉小。

    于此同時，黎楠的第三組跳躍也終于跳了出來。

    是3a 1lo 3s的夾心跳。

    因為后面壓著的跳躍太多了，一共八組跳躍，五組單跳，兩組連跳，一組夾心跳。

    黎楠前面兩個跳躍都是單跳，如果這第三組跳躍還是單跳，那后半程的時間確實有點來不及，就算是黎楠也得緊趕慢趕地完成。

    而且這已經不是容錯率為零了，而是很有可能超時，嘗試了幾次，黎楠還是沒有把夾心跳給放在了后半程，而是提到了前面，早一點完成這個跳躍，讓單跳挪到后半程。

    前半程的最后一個跳躍結束，伴奏也快要來到二分之一的位置，黎楠是這首音樂的創作者，對于每一個音符會在幾分鐘，黎楠也一清二楚。

    在剩十秒進入后半段的那個音節響起，黎楠也開始了這個節目的編排步法。

    與定級步法不同，編排步法更注重于編排是否符合劇情，無論編排是簡單還是困難，定級都只會是1級，只有goe的差距罷了。

    黎楠用這個步法銜接起了前半段和后半段。

    音樂也在這個時候，從一開始寒風陣陣的冬日，逐漸變得歡快，走向了即將萬物復蘇的曲調。

    這伴奏，黎楠也重新修改過，用重復片段將前面的伴奏拉長，把兩種曲風的交融點變成了區別前后節目的曲風，同時也正好符合了黎楠這一次的改動。

    在編排步法結束，時間順利來到了后半程。

    根本沒有任何猶豫，黎楠抬腳起跳。

    隨著音樂變得歡快起來，幾個跳躍像是雨后春筍一樣一個個接連冒了出來。

    考慮到體力分配的問題，黎楠把剩下的兩個連跳放在了最前面。

    第四組跳躍：4t 3t

    第五組跳躍：4f 3t

    兩個連跳干脆利落，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

    全都是四周跳 3t的配置，也都是黎楠極為擅長的跳躍，沒有任何失誤與差錯，非常完美的完成了。

    看呆了一眾人。

    第六組跳躍：4s

    跳到倒數第三個跳躍的時候，黎楠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體力的流失。

    連續五個跳躍，其中還有三個是四周跳，對于黎楠的體力是一種嚴重的損耗。

    盡管體力極速下降，但黎楠的腦子可沒有罷工，他時刻關注著伴奏，在剩下最后兩組跳躍和一組旋轉的時候，黎楠判斷出，伴奏只剩下不到四十秒就要結束了。

    在此之前，黎楠沒有出現任何失誤，他不知道自己前幾個的動作得分如何，但他知道，一旦后面的跳躍和旋轉出現了失誤，他將這五組跳躍壓到后半程來進行的目的就空了。

    裁判現在估計也很緊張，等著他出現差錯，好給他狠狠地扣上幾分，但黎楠的目標是沖著金牌去的，又怎么可能在這種時候，將金牌拱手讓人呢？

    不能出錯。

    黎楠在急速地喘氣，胸腔也因為劇烈的運動開始隱隱作痛，黎楠咬了一下舌尖，讓自己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口腔里蔓延著鐵銹味，不知道是他把舌頭咬破了，還是因為劇烈運動產生的。

    黎楠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嚴肅，猛地提起，起跳。

    第七組跳躍：4f

    落冰——成功，身體因為體力的流失稍微晃動，但不明顯，在競技中屬于正?，F象，在goe的考核標準里，也沒有對落冰后身形是否晃動而要進行的扣分項。

    時間還剩下三十多秒。

    至少要給最后的旋轉留下二十五秒的時間，黎楠沒有任何停頓，迅速進入了這最后一組跳躍。

    第八組跳躍：4t

    最后一組跳躍出來，在落冰成功的那一瞬，全場嘩然。

    有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為黎楠即將全場而感到高興，但是從節目開始前就一直數著的人不禁瞠目結舌。

    這是……五組四周跳？

    天啊，一個自由滑里塞了五組四周跳，甚至這五組四周跳都安排在了節目的后半程，最大程度地拿滿了1.1的系數加成。

    這……這也太夸張了一點吧？

    原來這就是黎楠能拿金牌的底氣嗎？無論是膽子，還是體力，黎楠都遠超常人??！

    黎楠卻完全沒有時間思考觀眾和對手的反應，在跳躍結束后他都不敢喘口氣，立刻進入了最后的聯合旋轉。

    時間稍微有些緊張，黎楠又因為連續五組七個跳躍而體力消耗殆盡，聯合旋轉的速度不快，甚至說還有點慢。

    黎楠撐著身體，在音樂落下的最后一秒，他也剛剛好完成了聯合旋轉的最后一圈，擺出了結束的pose。

    黎楠定格了pose兩秒的時間，隨后就在全場響起的熱烈掌聲中，后仰，啪得一下坐在了冰面上，喘著粗氣。

    他的思維在最后的聯合旋轉時已經僵住了，完全就是憑借著本能完成了最后一個旋轉，此刻節目已經結束，黎楠癱坐在地上，罷工了的腦子才重新開始了活動。

    時間……剛剛好。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黎楠的視線緩慢地掃過外場，觀眾席上不少的人為他鼓掌，裁判席上的裁判一個個冷著一張臉，看上去心情十分復雜，甚至還有兩個低著頭，手不斷地在比劃著，大概是在計算著什么。

    他的對手們呢？

    哦，他的對手們臉色一個個都不太好看，神情復雜，只有神谷朝生那個傻子樂開了花，笑得一臉燦爛，那手拍得姿勢像極了海豹，讓黎楠不忍直視。

    黎楠心中幽幽嘆氣：傻子，哪有對手表現得好了，你還高興成這樣的。

    除開他的對手，然后呢……

    是他的同伴。

    跟隨著他一起來的華國隊同伴一個個難掩激動，帶隊的教練更是面露喜色，尤其是丁建國，那臉笑得快成了一朵菊花，明明還年輕，臉上的褶子一點也不少。

    這下誰還能分得清教練你和神谷朝生那家伙誰才是傻子??？

    還有……

    最后那個人。

    黎楠感覺時間特別漫長，但實際上他這么掃視一眼，也僅僅只是幾秒的事情，當他看向了謝澤之的方向，也正好和謝澤之對上了視線。

    謝澤之沒有像是丁建國那樣激動，他仍舊是那么淡定地站在那里，但黎楠能看得出他眼神之中的火熱……咦？

    黎楠稍微錯愕了一下，低頭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發現謝澤之已經帶上了滿是笑意的眼神看著他。

    黎楠遲疑：剛剛……是他看錯了嗎？

    黎楠不解地撓了撓頭，呼吸也逐漸平緩了下來，娃娃像是不要錢一樣被丟進來，在安德烈和克雷吉主場的比賽地盤，擁有這樣一場娃娃雨，也側面說明了黎楠的人氣有多么恐怖。

    黎楠從冰面上爬起來，慢吞吞地滑到了入口處，時不時還躲一下砸進來的娃娃，他現在可沒有什么多余的力氣，萬一被一個娃娃給砸趴下來了，他還要不要面子了？

    黎楠一步一挪地出了冰場，和克雷吉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聽到克雷吉充滿戰意的話：“我不會輸給你的?！?/br>
    黎楠累的不想應付這類挑釁般的話，但他還是回了一個我等著你的眼神，“加油?！?/br>
    克雷吉：……

    克雷吉蒙了一下，黎楠已經走了過去，一下子倒在了謝澤之的懷抱之中，看都不看他一眼，顯然是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里的。

    克雷吉捏緊了拳頭，眼中的戰意更甚。

    畢竟黎楠那一句加油，對比克雷吉那戰意滿滿的話，就顯得很像是已經稱王的雄獅，隨口跟對自己嗷嗚嗷嗚叫的小奶獅子的一句毫不在意的鼓勵。

    克雷吉又怎么會承認自己和黎楠有這么明顯的差距呢？甚至在年齡上來算，他也是先黎楠一步踏上這條競技道路的人，黎楠這一個加油，對他來說，幾乎是羞辱一般的存在。

    他當然知道黎楠不可能有羞辱他的意思，但是這種被人不經意看低了感覺更讓克雷吉難受不已。

    他會勝的，即使不是這一次，下一次，下下次，總有一次，他會贏過黎楠的。

    黎楠把自己團進了謝澤之的懷里，順便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對方身上。

    謝澤之絲毫沒有抗拒，長臂一攬，直接做起了黎楠的人形拐杖，替對方分擔這重量。

    “好好好，沒想到真的了！”丁建國的表情簡直可以用樂得合不攏嘴來形容，他臉上洋溢的笑容更是止都止不住，開心地就差直接把黎楠抱起來，原地轉個幾圈來展示此刻他對黎楠滿腔的父愛。

    只是丁建國剛想這么做，就被謝澤之不著痕跡地一擋，撈著黎楠轉了一個方向，根本沒給他半點上手的機會。

    丁建國：？

    丁建國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謝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