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四周跳的基礎分能比三周跳高上一截，最開始是只要有四周跳，就能確保有一枚獎牌。

    等到了后期，人人手里都有一種四周跳，冠軍的位置卻只有一個，那只能提升自己。

    藝術分打分很曖昧，和裁判、本國國力、自身的實力與人氣都有莫大的關系，想要在這上面提分很困難，那唯一的途徑就是提高跳躍的分數。

    別人只有一種四周，那我一個節目里有兩種，基礎分肯定就比別人高了。

    若別人有兩種、三種，那我就要有四種、五種，現如今的打分機制就是只要體力跟得上，轉的越多，分數越高，運動員們怎么可能不卷四周跳？

    現在的goe±3期間看著還好，等到了±5后，那就真的是卷到沒有兩個以上的四周，都不要想爭牌子。

    要不然黎楠上一世也不會身體承受不住，卻還要被迫跟著一起卷所謂的四周跳了。

    因為沒有四周，連上臺子的希望都沒有。

    看見謝澤之的分數后，黎楠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個分數很高，但黎楠知道，謝澤之還沒有拿出全部的實力來，如果他想要超過謝澤之這個分數，卻必須拿出全部的實力。

    還不一定能夠成功。

    真是一座難以越過的大山。

    但黎楠眼底的戰意卻越來越濃厚，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和謝澤之在真正的賽場上一較高下。

    九月份的秋季經典？

    不，謝澤之如果去了秋季經典也只是練兵，一個b級賽，謝澤之不會拿出全部的實力，畢竟四周跳對身體的損傷很大，能夠確保勝利的話，謝澤之一定會有所收斂。

    或許……接下來的大獎賽總決賽和世錦賽？

    還有……冬奧會？

    黎楠深吸一口氣，他對這一次的冬奧會名額，勢在必得。

    謝澤之下場，黎楠站在入口處與謝澤之擊掌，沒有多說什么，兩人的身形錯開，一個往外走，一個往里去。

    王敏慧撐著圍欄，看著底下的畫面，琢磨了一下，對著身邊已經回來的江子林和盧英俊說：“你們覺不覺得，這個場景有種薪火相傳的感覺？”

    江子林與盧英俊雙雙無語，“拜托，謝哥還沒有到退役的年紀吧？怎么就薪火相傳了！你的語文是怎么學的??？”

    王敏慧吐了吐舌頭：“我的語文成績常年不及格，我也不愿意??！”

    “每天訓練那么長時間，哪有時間去背古詩詞??！更何況我這個腦子……背了就忘，我能有什么辦法?！?/br>
    王敏慧越說越理直氣壯：“再說了，誰和黎楠一樣妖孽啊，花滑天賦那么好，比賽成績優異，就連學習都好，他簡直不是人??！”

    說到這個，盧英俊一臉贊同：“確實，黎楠那小子太妖孽了，我們普通人可比不過?！?/br>
    江子林攤手，“這也掩蓋不了你們兩個不讀書的事實??！”

    四個小伙伴中，黎楠的成績最好，在s市重點高中的重點班還能考前幾名，分班后去了文科班，憑借他那逆天的記憶力，成績穩定在年級前十，偶爾還能進前五，妥妥的別人家的孩子。

    江子林的成績也不錯，雖然不像是黎楠這樣在年級排前幾，但他在學校也是重點班的學生，不過成績一直在重點班的末流。

    重點班的末流，在年級也能進前一百了，考個不錯的大學不成問題。

    而盧英俊和王敏慧就不行了，這兩個人成績一個比一個差勁，都是傳統意義上的體育生，準備靠著體育特長被特招一下。

    雖然花滑這個項目比較小眾，沒有專門給這個項目設立體育特長生，但他們兩人都是實打實的國家隊的運動員，隊里給運作一下，走體育特長上個大學還是沒問題的，當然文化成績也是要有的，如果文化成績太低，隊里也不好運作。

    所以這兩人的文化成績一直是他們教練苦惱的。

    “我勸你們還是對課業多上點心吧?！苯恿种雷约哼@兩個小伙伴的成績，“我聽說，最近隊里可能要重視運動員，特別是還在讀書的運動員的文化成績了，要是成績沒達標，很有可能會卡比賽名額的?！?/br>
    兩人：？！

    “??？！不會吧？”

    江子林攤手，“我只是聽說，但有備無患吧?！?/br>
    王敏慧和盧英俊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崩潰。

    為什么搞體育的國家隊還要抓選手的文化成績??？比賽成績優秀不就好了？

    江子林：你們比賽成績也不是很優秀啊……

    總之，這對于王敏慧和盧英俊來說，大概可以算是一個噩耗吧。

    音樂響起，歡快的《summer》流淌。

    這首曲子是來自《菊次郎的夏天》電影主題曲，光聽音樂，就仿佛沐浴在夏天的陽光下，赤腳在草坪上奔跑的感覺。

    拂面的風都帶著夏天的味道。

    黎楠的開場是連續幾個小跳，小跳一般是半周到一周左右，在花滑規則中并不算分，只是一個用來增強表現的跳躍。

    這幾個小跳，在黎楠的節目中，就像是作文的題引一般，快速將觀眾代入活潑的夏天之中去。

    即使在場的人大部分都是黎楠的競爭對手，看到黎楠的節目，也會不自覺地被黎楠的節目所影響，不知不覺中掛起了笑容。

    “刷——”

    黎楠點冰，一個巧勁將自己高高拋棄，頭頂的白熾燈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給他打了一束光，朦朧、美好。

    他雙手舉起，像是芭蕾舞者跳躍一般，身段極為好看。

    “砰——”

    清脆的落冰聲，黎楠腳下的刀刃拉開長長的一道弧線，雙手展開，輕盈得仿佛是一只鳥，腳下的冰刃仿佛同他融成一體，隨他掌控。

    所有人的心中不約而同地生出一個念頭。

    黎楠，真是為花滑而生的。

    ……

    謝澤之也在看著黎楠的節目，因為都在國家隊中，黎楠升入成年組后，謝澤之也不可避免地在練習的過程中，看過幾次黎楠的節目彩排。

    但每一次重新看一遍這孩子的節目，都有一種全新的體驗。

    黎楠那種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每一場表演都像是要燃盡生命一般的感覺，是謝澤之始終無法學會的。

    謝澤之所欠缺的，是黎楠天生擁有的。

    林國光不知道什么時候溜達到了謝澤之的身邊，同他一起看黎楠的短節目表演，嘴上也沒停下，叨叨咕咕的：“喲呵，這個4f真帶勁，瞧瞧那個落冰，輕飄飄的，嘖嘖，真不得了?！?/br>
    謝澤之側頭去看林國光，“教練?！?/br>
    但林國光不理會他，看著冰面上的黎楠連聲贊嘆：“不錯不錯，居然還偷摸地練了四周跳的連跳，這個4t 3t完成度不錯啊，不愧是點冰小天才，這小孩的點冰跳一如既往的給力，說不定再給他一段時間，4lz也給他琢磨出來了，現在世界上還沒有人跳出過4lz吧？真不得了，說不定第一個4lz是我們華國小天才跳出來的?！?/br>
    “教練……”

    “唉，要不是黎楠刃跳不太行，我說不定能先盼著他出一個4lo？現在世界上4lo好像也沒有跳成功過吧？”林國光搖頭嘆氣，“回去果然還得讓他的教練好好地抓一下他的這個刃跳，好好的一個天才選手，怎么能偏科呢？”

    “教練?！?/br>
    “要是刃跳也練好了，黎楠或許有希望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全四周跳的選手了？這可不得了，得記入史冊了，這可是我們華國男單最后的希望了啊?！?/br>
    “教練！”謝澤之一直被林國光冷落，喊教練也得不到回應，偏偏林國光還不給他一個安靜，他想要好好看節目都沒有辦法，一直在他耳邊嘀嘀咕咕，謝澤之忍不住了，“您有什么話可以直說?！?/br>
    林國光終于拿正眼看謝澤之了，這個胖老頭臉上帶上了驚奇，“哎喲，你喊我??？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你不認我這個教練了都?！?/br>
    謝澤之：……

    老頭兒年紀大了，陰陽怪氣的功夫倒是越來越深厚了。

    見謝澤之無話可說，林國光冷哼了一聲，“怎么，我剛剛說的話有什么不對嗎？黎楠可不就是我們華國最后的希望了？”

    謝澤之無奈：“對，您說的沒錯，確實如此?！?/br>
    黎楠的天賦有目共睹，就連謝澤之也覺得黎楠確實是華國男單崛起的希望。

    “嘖?！绷謬獗恢x澤之順毛了還不高興，扭過頭繼續看黎楠的節目。

    謝澤之得到了片刻安寧，終于可以好好看節目了，但此刻黎楠的節目已經來到了尾聲，一個小跳進入了最后的聯合旋轉，用的是直立旋轉以及燕式旋轉，其中燕式還包括了黎楠的代表性動作，目前男單中也就黎楠能做出的貝爾曼旋轉。

    一曲終了，謝澤之見黎楠鞠躬準備下臺，他也轉身，準備走下去和黎楠匯合。

    林國光卻喊住了他：“那件事，你真的確定了嗎？不后悔？”

    謝澤之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很誠懇地對林國光說：“是的，我已經決定好了。教練?！?/br>
    林國光面色復雜，半晌擺了擺手，像是趕小狗一樣，“得得得，知道了，快走吧，看見你就心煩?！?/br>
    謝澤之對著林國光深深地鞠躬，彎腰都超過九十度了，將上半身埋得極低，他的聲音還是從前那樣：“我一直記得教練您曾經對我的教導?！?/br>
    林國光臉色更加復雜了，看著謝澤之的眼神中都透露著惋惜，又包含了幾分釋然。

    是了，這孩子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他還不知道謝澤之是個什么臭脾氣嗎？

    那就是做下決定后，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臭石頭。

    像是謝澤之這樣堅定的人，又怎么可能會后悔呢？

    只能感嘆他自己早些年還是太忙了一些，疏忽了對這孩子的教導，一不小心就給養成了這種性格。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了，偷偷摸摸地用余光看向這邊，對現任一哥和花滑總教練產生的分歧感興趣。

    林國光長長嘆了一口氣：“既然已經做好決定了，那我也不攔著你什么了，畢竟最開始我和你陳姨對你只有一個愿望，希望你順順利利、平安喜樂的長大，如今你也已經成年了，我們沒有辦法替你做一輩子的決定，你覺得這樣走是正確的，那就不要回頭，朝著你的目標去吧?！?/br>
    他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疲憊，林國光現如今也是個快要退休的老頭了，曾經烏黑的頭發中也摻雜了白絲，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上了一道又一道的溝壑，此刻的他，不像是花滑隊的總教練，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

    一個盼望著自己子孫能夠順順利利的老人罷了。

    謝澤之直起身，對著林國光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的?！?/br>
    兩人相顧無言了許多，就在周圍的人蠢蠢欲動，想要靠近偷聽這兩師徒對話的時候，一道聲音從謝澤之身后響起，“咦，澤哥，你怎么在這里??？我找你找了好久！”

    黎楠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腳上還踩著冰鞋呢，在這鋪了地毯的水泥地上跑的飛快，小碎步都快輪出殘影了，直接撲到了謝澤之的背上，探頭看了一眼：“哎呀，林教練也在呢？”

    他看了看謝澤之，又看了看林國光，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撓了撓頭：“你們剛剛在說什么重要的事情嗎？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林國光對黎楠這個大寶貝的態度就好了不止一點兩點，笑容立刻變得和藹，對黎楠招了招手，“小楠啊，剛剛的短節目我看了，進步很大啊，4f都已經這么熟練了??！”

    黎楠順著林國光的意思，從謝澤之的身邊溜到了林國光的面前，踩著冰刀的他和林國光還有一點身高差，對方也有一米七幾的個頭，雖不及謝澤之，但起碼比黎楠高。

    黎楠下意識地看了一樣林國光的鞋，哦，普通洞洞鞋啊，那就沒有增高了，還以為是穿了增高鞋墊呢。

    是他以己度人了。

    黎楠面對林國光的夸獎，很是驕傲地全盤接受，“我已經開發4s了，下個賽季前應該能出來?！?/br>
    這對于林國光來說是一個好消息，他聽黎楠這么說，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看上去像個慈愛的彌勒佛，“好好好，不過平時訓練的時候也要注意身體啊，不要受傷了，運動員可最怕受傷了，你這樣天賦的小孩，雖然我們都提倡要敢拼敢闖，但該休息就是要休息??！勞逸結合知不知道？”

    黎楠被林國光這話給噎了一下，該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這話說的，好像這段集訓時間，給他們多少休息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