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枝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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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孤傲的美人在月色里更顯迷人。 下?一秒,沈青枝便覺得自?己被?一陣溫暖包圍。 江聿修甫從臨縣趕回來,身?上?還有著風塵仆仆的氣息。 他將一件稍薄的外衣搭在她肩上?,從背后將她抱住,帶著臨縣冰冷刺骨的瑟瑟寒風落在了她耳邊,“枝枝,開心嗎?” 他近日似乎特?別喜歡問這些?問題,沈青枝壓根沒辦法回答他,她開心不開心都?藏在心里,也讓人捉摸不清。 此刻,小姑娘單膝跪在長椅上?,男人曲著身?將她圈在懷里。 這般暗昧的舉動,著實不適合放在兩人的身?份上?。 沈青枝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趁著夜色溫柔,誰也看不清誰的臉色,她緩了緩沉重的心情問道,“大人,我想回揚州一趟?!?/br> 男人聽聞,呼吸一窒,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可是想家了?” 小姑娘點點頭,“我想回去看看,舅舅家的小表弟如今應該會蹣跚學步了,我有些?想他了,初來上?京時,他還未牙牙學語,如今幾月過去,小表弟該是長大了些??!?/br> 對于她的請求,他只是點點頭,單手握住她的雙手將她扣在懷里,他在她耳邊輕輕嘆了口氣,“好??!?/br> 夜色下?,那人的雙眸里竟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 小姑娘有些?困了,渾身?無精打采,踉蹌著想要轉身?回屋,卻是被?男人一把抱在懷中。 他一句話也未開口,身?上?的味道清甜淡雅,讓她的心靜了下?來。 她落寞又無助地趴在他懷中,聽著他guntang的心跳,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下?來。 就這一次,讓她再享受一次他的溫柔吧…… 江聿修這夜又未和沈青枝共眠,將她放在了軟榻上?,滅了燈,便喚來左右丫鬟守著。 這里有個一等丫鬟,自?幼習武,是他身?邊的死士之一,他高?挑挺拔的身?軀走至門口,一眼也未落在那人身?上?,以淡漠疏離,居高?臨下?的姿態問道,“夫人今日見了何人?” 那丫鬟忙開口,“啟稟爺,夫人今日見了公主殿下?,表小姐以及相府二姑娘?!?/br> 他隨意摩挲著大拇指上?的扳指,思忖了會兒,吩咐道,“夫人過幾日要去揚州,屆時你跟長風跟著!” 那丫鬟點點頭,“聽爺吩咐?!?/br> 江聿修未再開口一句,一雙筆直修長,堅實有力的腿邁開,大步離去。 走至門口,他終于明?白今兒個姑娘為何不高?興了,定是因著傅二姑娘的緣故。 只不過這不高?興是因著傅二姑娘是裴安追求者的緣故,還是因著她長姐是他名義上?未婚妻的緣故呢? 男人一雙狹長鳳眼在夜色里漸漸迷茫起來。 他轉了轉扳指,壓抑住心頭的難受,又喚來那隱在暗處的長風。 黑武士長風似一陣風一般悄無聲息地停在他面前,單膝下?跪,“屬下?見過大人?!?/br> 江聿修將手往上?抬了抬,漂亮的風眼里閃過一絲晦暗,“揚州那可傳回消息來?” 第39章 “屬下查到四姑娘在揚州時曾在錦玉閣,做過一段時間?收銀的?!?/br> 長風彎腰作揖,修長如?玉的手指交疊,食指上那顆朱砂痣小而精致。 晚風拂過,吹起他兩頰邊的長發,露出左眼處的烈火傷痕,在這夜色里,魅人心魄。 “錦玉閣?”男人高大的身影隱匿在黑暗中,月光將他修長的身影拉長,他雙手背在身后,雋美無濤的臉上染上一抹思慮。 修長的手指輕叩腿間?的衣料,腦海里閃過一絲片段,但他卻有些難以?捕捉。 頭有些微疼。 “是,錦玉閣是爺的資產?!?/br> “然后呢?”他繼續問道。 長風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伸到黑色勁衣里翻出一張字據遞給了江聿修,“爺,這是四姑娘和錦玉閣簽訂的契約,代管鋪子三月,這上頭是您的章印?!?/br> 江聿修接過,低頭掃了眼,小姑娘字跡娟秀,他的章印龍飛鳳舞,倒是有種相得益彰的美。 他點頭,將那字據放到自?己?身上。 “不?知爺記不?記得多年前,下江南時曾遇見一個穿著嫩綠色長裙的小姑娘?” 江聿修年少掌權,公務繁忙,但也有些事兒他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記憶里,是有個姑娘穿著嫩綠色長裙,他眸子一亮,“吾想起這事兒了,是那看裙子的姑娘?” “是她?!遍L風回答道。 “果然?!蹦腥藘刃脑陝?,他隨意轉動著手上的扳指,以?此緩解內心的灼熱。 他終是明白為?何不?久之前下揚州,會對一個書院先生的女眷如?此在意。 彼時,沈青枝還是個在書院幫忙干活的書生樣,長發盤成男子的發髻,穿著一身淡綠長衫,文質彬彬,溫文爾雅。 數月前,江聿修下江南時,經過那書院,小姑娘在門?口?掃地,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腳,嚇得小鹿亂撞,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霎那間?起了霧,“對不?住,對不?住,奴之過也,望君見諒?!?/br> 那聲音如?黃鶯般溫柔,清甜悅耳,他忍不?住滾動喉結。 “無礙?!彼ё∷睦w腰,將她扶穩。 “冒犯郎君了?!?/br> 她垂著眸中,顫著身子,像只受驚的蝴蝶,兩人離得近,他guntang的手掌還落在她纖細的腰間?,她的雪峰貼在他身上,兩人距離如?此近,他都能感覺到那處的柔軟與溫熱。 清心寡欲的首輔大人凝了凝眉,有些不?悅她此刻的親密。 但嘴上還得說句,“談不?上冒犯?!?/br> 他忙趁她站穩之時松開了她,不?知怎的,他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那雙媚眼,她身上的可憐可人的樣子,讓他覺得莫名揪心。 她身上的果子香,清新淡雅。 愛香的江聿修,蹙了蹙眉彼時她一襲男兒穿著,一雙又純又欲的狐貍眼滿是驚恐。 今兒個聽?說縣里來?了個大人物,她遠遠就瞧見那人的身影,著一身墨色圓領袍衫,高挑挺拔,寬肩窄腰,離得遠,未曾看見那人面容,但她猜必定是極雋美的。 但當他走到跟前了,沈青枝卻是連正眼都未敢落在他身上,忙嚇得拿起掃帚就往書院跑。 男人看著那道遠去?的窈窕身姿,復低頭看了眼瑩白修長的掌心,向來?高高在上的首輔,微微失了神。 第一次,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反應遲鈍。 他以?為?那是兩人初次見面,他對她的眸子動了心,才有了后來?的蓄謀已久。 其實不?然,早在她年幼之時,他就懂得心疼她,照料她了。 彼時,沈青枝方小,十一二歲的年齡。 他去?揚州府的鋪子里巡查過幾次。 初次去?時,他見一個玲瓏剔透的小姑娘站在鋪子門?前,眼里滿是憧憬得瞧著。 再去?時,又碰上那姑娘,這次她身邊跟著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婦人,那婦人提著她的后頸衣裳,滿臉嫌棄地將她拎了起來?。 一邊走,嘴里還吼著,“四姐兒,舅母對你太好了是嗎?你竟屢次三番觸犯舅母的底線,這裙子你配得上嗎?你一個爹娘拋棄的女娃,舅母將你拉扯這么大,你還不?知足?竟還想要那錦玉閣的衣裳?你配嗎?” “舅母,四兒用的東西都是家中jiejie不?要的,連那羅襪都是jiejie們剩下的,四兒想要件自?己?的衣裳可以?嗎?” 小女孩的眼里蓄滿了淚水。 那是雙怎樣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翹,羽睫纖長,漆黑的瞳孔里滿是惆悵與絕望。 大庭廣眾被家中長輩,這般對待,任誰都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更何況是個年幼的心智未全的孩子。 她緊緊抓著那長輩的衣裳,眼里滿是渴求,“舅母,四兒想要件自?己?的衣服……” “你不?配!你不?配!你是你娘丟給我們的拖油瓶,知道嗎?是你娘不?點檢在上京給有權有勢的人生的野種!” 婦人一把將她推在雨中,眼里的怒火快要將這場大雨曬開。 “你好意思嗎?還要新衣,你不?配知道嗎?” 那姑娘摔在地上,眼里眼淚混著雨水,眼里的絕望和從前的憧憬形成了鮮明對比。 也是那個眼神,讓那位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年少便登上那等?高位的少年首輔,動了惻隱之心。 那日的揚州府,倏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江聿修站在雨中,眉頭緊皺,他喚來?掌柜的,長指落在那件美麗的留仙裙上,“下次那姑娘來?,將那裙子給她?!?/br> “不?……”他轉動手上的扳指,眸底晦暗不?明,片刻,薄唇輕啟,“錦玉閣的衣裳隨她選?!?/br> 他又喚來?長風,眉頭緊鎖,“派人護著那姑娘,送把傘!” 長風在大雨中雙手作揖,“是,爺?!?/br> *** 江聿修想起這段往事來?,心里頭壓抑得快不?能喘氣。 不?用長風再說下去?,他也知曉小姑娘為?何得了郁癥,自?小被父母拋棄,過著看人眼色的日子,吃的用的都是“將就”,連個正兒八經的衣裳也沒有。 他握緊拳頭,眼眸里閃過一絲狠意,“吾和她一道回揚州?!?/br> “爺,其實后來?姑娘生活好起來?了,她在錦玉閣管鋪子,得了不?少新衣,姑娘愛美,拖您的福,掌柜的還時常拿些名貴的簪子發飾給她?!?/br> 長風說完,那人眉頭仍未舒展,他搖搖頭,心里頭的石頭越發沉重,“不?,遠遠不?夠?!?/br> *** 思及這段往事,江聿修一夜未眠,腦海里都是沈青枝那雙哀怨幽憐的目光。 睡不?著,他干脆將多日前著手寫?的香料秘方繼續拿出來?寫?著。 月落柳梢,男人仍精神抖擻。 毫筆一字一字落在紙上,筆墨橫姿,力透紙背。 他目光專注在地將自?己?腦海里的珍寶,徐徐寫?在紙上。 這是他送給姑娘最?好的聘禮。 月色朦朧,天色漸亮,男人將那些紙張收拾起來?,又描繪起姑娘絕望落寞的臉來?。 第一張不?滿意,他不?舍得撕掉,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