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翻身記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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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飯菜快熟了,程楠自告奮勇去地里喊爸媽回家。 此時,天邊已有星星升起來了。 農人太辛苦,夏日中午太熱不能下地干活,只能趕早趕晚,現在都晚上八點了,爸爸mama還沒從地里回來。 程寶菱真得迫切地希望能有一筆本錢,讓爸媽換個營生的行業,實在好過受這種辛苦,她尤其心疼體弱的mama何佩瑜。 爸爸mama回家后,正式開飯,一頓味美豐盛的晚飯讓辛苦的一家人飽餐一頓。 洗漱過后,一家人照舊坐在門外納涼,腳邊燃著蚊香。 何佩瑜拿扇子有一搭沒一搭扇風。對于女兒們買回來的rou,她沒有說些什么亂花錢之類的話,在吃飯時候也開開心心地吃,同時禁止丈夫說些掃興的話。 這些都是女兒們的好意,當父母好好享受,她們也會高興。要不然東西買了,錢花了,還要被父母責備胡亂花錢,硬是將一件好事變壞事,那才是對孩子真正的傷害。 姐妹四人圍著一個小小的收音機聽評書,評書的內容正是大名鼎鼎的《五鳳朝陽刀》,女魔王侯國英計謀百出騙婚江劍臣,程寶菱聽得快笑死,真是一對歡喜冤家,別看江劍臣這會兒嘴硬,以后肯定愛侯國英愛得不要不要的。 程老太過來了! 程寶菱忍不住撫額。 程老太借故有事喊走了程安國。 何佩瑜臉上怡然自得的神情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逝。程寶菱決定把自己的猜想告訴她。 她沒有夸張其實,只是將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一一告訴mama,至于事情的真相就要靠何佩瑜這個大人去查實了。 果然何佩瑜臉色凝重起來,似乎在思索什么,等回過見幾個女兒均是滿臉憂心,勉強笑道:“沒事,沒事,有mama在呢?!?/br> 她起身,“我出去轉轉?!?/br> 一個村子里,誰家有點風吹草動,用不了多久,整個村子就會傳得沸沸揚揚。程安民那點事,即使沒有傳開,肯定也有人知道。 這時候村人們大多吃過晚飯在外面納涼,何佩瑜在村子里轉了一圈,遇到那些與程安民相熟的人便上去閑聊,再不動聲色地透露出有兩個陌生人來找程安民的事情。 其中有個鄰居目光閃爍,似乎知道些什么,“哦”了一聲,“我今天也去了鎮上,看到安民跟這兩人在吃飯呢,哎呦,這兩人看著兇,不像是干正經營生的人,張口就問安民要錢,安民處處賠小心。安國家的,這安民兄弟不會是欠人錢了吧?” 何佩瑜笑:“還有這回事?我們畢竟是兩家人,安民的事情知道的不太清楚?!?/br> 另一個年紀稍大的長輩搖搖頭,“安民飄了,這兩年,他做木工掙錢,手頭越來越大,過年炸金花村子里人都不敢跟他一起玩,他別是去城里茶館玩啊,可得當心別人出老千!” 眾人你一眼我一語說得興起,何佩瑜越聽越心涼。 …… 程安民家。 童娟給大伯子倒了一杯茶,心里嘀咕,這珍秀的婚事,大伯兩口子不同意就算了,那是珍秀沒這個福氣。怎么就沒完沒了,老婆子天天念叨這事,連安民都跟著摻和,有這時間不如去城里多接幾樁木工活干。 程老太夫婦、程安民、程安國在堂屋說話,童娟帶著兒子、女兒在臥室看電視。程志遠要看《射雕英雄傳》,寶妮想看《新白娘子傳奇》,兄 妹倆爭吵,童娟心煩意亂,一語定錘,“吵什么吵,就看《射雕英雄傳》?!?/br> 寶妮氣得捶床。 童娟心不在焉瞟幾眼電視機,耳朵卻豎起來聽堂屋的動靜。 是程老太的聲音,“小袁的行情好,還是早點定下來好。珍秀這事,我明天去找桂英,盡快訂婚?!?/br> 程安國:“珍秀的事情還是算了,過了十月她要去市里讀書,再說她年紀小,以后再說吧?!?/br> 程老太剜了這沒出息的兒子一眼,“這又是你媳婦說的鬼話吧?老頭子,你說說老大?!?/br> 程老頭指著兒子訓道:“女大當嫁,男大當婚,珍秀不小了!女孩子遲早都是要嫁人的,讀那么書有什么用,還不是一樣要嫁人,簡直是多此一舉!你說說看,袁家有哪里不好,珍秀嫁過去就不用像我們一樣種地了,她可以當城里人?!?/br> 程安國記得何佩瑜的話,只是不松口。 程老太開始利誘,“袁家大方,兩家訂婚后,袁家肯拿出兩萬塊的彩禮,兩萬??!有了這筆錢,你做什么不好?” 這年頭農村出個萬元戶都是件極了不起的事情。 童娟的心都被這兩萬塊給攪動了,她看看自家的寶妮,嘆了口氣,這個女兒值不得兩萬塊。 程安國皺眉道:“這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就算是珍秀以后結婚,彩禮都給她做私房,我跟她媽還給她陪一份嫁妝?!?/br> 這回連程老頭都無語了,“那你就是傻,辛苦養個女兒長大了白把人家?!?/br> 程安國知道自己說不過父母兄弟,但他知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打算開溜。 突然“撲通”一聲,程安民跪在了他面前。 “哥哥呀,救救我!” 這時,程安民家的虛掩的大門被推開,何佩瑜站在門口,身后跟著四個女兒。 程寶菱見二叔跪在爸爸面前,特別驚訝,“二叔,現在不是過年,您給我爸爸行這么大的禮,也沒得壓歲錢拿!” 程楠更驚訝,“怎么,二叔這么大的人了還信拿壓歲錢嗎?!?/br> 第20章 (捉蟲) 程安國愣了愣神, 連忙叫兄弟起來,“安民,你這是做什么, 快起來, 讓人看笑話!” 被兩個侄女擠兌的程安民差點忘了自己剛才要說的話。 大?哥責任心重,對?兄弟友善,他原本想賣慘求幫助,反正家里都是自己人?,F在大嫂帶著四個侄女上門,剩下的話他哽住喉嚨處。 程安民神不守舍地起身, 耳邊響起張老三兄弟的威脅:不還錢就砍你兒子的兩根手?指喂豬。 這幫人心狠手?辣,說得?出做得?到。 程老頭?訓斥次子, “老二, 你得?失心瘋了么!” 程老太一向偏愛疼小兒子,護著程安民說:“安民, 沒事?,沒事?的,你大?哥一定會幫你的?!?/br> 不知情的人都被他們搞糊涂了,說來說去就是不說什么事?。 何佩瑜現在是完全明白了, 臉上露出一股冷意?。程珍秀定定地望著奶奶, 眼里悲憤交加,珍雪挽著jiejie的胳膊,惱恨地看著這些所謂的血緣親人。 程寶菱與程楠則充當左右護法?,誓死保護大?姐。 童娟從?房間出來,不明所以, “安民, 你瘋了,跪什么跪???” 程安民臉漲得?通紅, 兩只手?左右開弓,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巴掌,清脆的啪啪聲在堂屋回?響。 童娟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她畢竟是枕邊人,即使程安民有心隱瞞,還是能漏出一鱗半爪。 她抓著丈夫的隔壁,顫抖著聲音問:“你、你是不是打牌在外面欠錢了?” 程安民低著頭?,不吭聲。 童娟拼命地捶打丈夫的胸口,程安民抱著頭?躲避。 程老太攔住童娟,不許她打自己的兒子,又連忙去找濕毛巾給小兒子敷臉,心疼:“安民,做什么打自己,這么大?的勁?!?/br> “別管他,讓他說,他自己做什么事?!”程老頭?厲聲喝道。 他老實人做了一輩子,連麻將?、紙牌這些碰都不碰,活了一個甲子,見多多人折在賭錢上,在他看來,玩麻將?紙牌這些就是賭錢,是破家?的玩意?兒。 程安民縮在老娘身后裝鵪鶉,程老太心疼兒子,沖著眾人道:“安民他知道錯了,你們逼他做什么!” 程寶菱姐妹一臉懵逼。 二叔這位mama的小嬌兒什么時候知道錯了,而他們又逼了他什么? 這可真是——慈母的“愛”。 不問緣由,不分青紅皂白,所以才能養出這么“出息”的兒子呀。 程安國問兄弟,“安民,到底出了什么事??” 最后這是問題是由程老太出來答惑的。 事?情很簡單,跟何佩瑜打聽到的消息差不多。 二叔喜歡炸金花,玩得?又大?。村子里的人跟他玩不起,他就去了城里茶館跟人家?玩,在一次喝醉酒后,被人拉上桌子,開始贏了好幾把?,后面就一直輸,心里想翻本,越玩越輸,越輸越玩,斗紅了眼睛,次日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輸了一萬多塊。 二叔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童娟拿腳去踢他,“你這個挨千刀喲,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 寶妮嚇得?在一邊大?聲地哭,程老頭?為此等?帶孝子氣得?臉色鐵青。 整個屋子里最淡定的居然是堂哥程志遠。他出來堂屋瞄了一眼,又淡定地回?臥室看電視了。 程寶菱覺得?他淡定得?太早了,他要是聽到后面奶奶說的那句“不還錢就砍你兒子的兩根手?指頭?喂豬”的話,肯定沒心思再看電視了。 程安國并不是真正的傻子,他只是對?家?人不設防,聽明白了整件事?后,他不可置信地問母親,“媽,您為我們珍秀的事?情忙前忙后,就是為了那兩萬塊的彩禮?” 程老太色厲內荏,“你胡說什么呀,我是為了珍秀好,袁家?有錢,珍秀嫁過去是享福的。至于?安民,他是你親弟弟,他有事?,你做大?哥能不幫忙嗎?他快被人逼債的人逼死了,難道你眼睜睜看得?你弟弟被人逼死嗎?” 程安國頭?大?,“媽,我不是這個意?思?!?/br> “讓他去死!”程老頭?額頭?青筋冒出,大?喊一聲,“就當我沒生這個兒子,誰也不許替他還錢?!?/br> 程老太急了,“老頭?子,你這是說什么話呀,那是你親兒子?!?/br> “他不是我兒子?!背汤项^?失望地說。 “志遠呢?”程老太逼問到老頭?子臉上,“志遠是我們老程家?的獨種,我們以后死了,每逢清明過節也要志遠給上香呀,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志遠被人砍手?指嗎,真是狠心的爺爺,狠心的大?伯!” 程老太索性坐在地上嚎哭起來。 程寶菱仔細觀察了,奶奶是干打雷,不下雨,俗稱“干嚎”?! 〔贿^程老太這一步棋子是走對?了。二叔自己做錯事?,是他咎由自取,但一提到程志遠,連程老頭?的表情都猶豫起來。 這可是他寵愛了十幾年的大?孫子,滿堂的孫女,就只有這一個孫子,孫子是程家?的根。 程老太會看眼色,立刻調轉槍頭?主攻大?兒子,“珍秀與小袁訂婚,拿了彩禮,就可以救志遠了?!?/br> 程老頭?也看著長子,“安國,你看……” 還沒等?程安國說話,何佩瑜開口了,“我不同意?珍秀的婚事?,也絕不允許你們賣我的女兒?!?/br> 程安國難過地說:“爸媽,珍秀也是你們的孫女,你們不能拿孫女去換孫子呀?!?/br> 程老太“呸”了一聲,“說什么話呢,我們這不是賣珍秀,這實在是一樁好親事?。袁家?有什么不好的,再說志遠是珍秀的兄弟,以后珍秀嫁了人,也需要兄弟撐腰?!?/br> 真是顛倒黑白,程寶菱實在忍受不了了,看了一眼依舊蹲地抱頭?裝鵪鶉的而舒適,嘲諷道:“這次二叔輸錢,拿我大?姐的婚事?去換錢抵債,下次再欠錢,再拿我二姐,再下次,下下次呢,在您眼里,我們就只是一件可以換錢的東西是吧?” 程老太道:“你二叔已經知錯了,他會改的?!?/br> “我從?來沒聽說過賭.博的人輕易就能改好?!?/br> “死丫頭?,你就是盼著你二叔死,盼著志遠倒霉是吧,真是個狠心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