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2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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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份上,獵心也沒了辦法 獵心左右望望,只見廊下幾個下人在打掃院子,夏老夫人的人跟著進了宮,院子里倒也算是空曠了許多,便卸下了心防,放心地開了口。 “這段時間大公子不讓奴近身伺候,不僅如此,也不讓人進他的房間打掃。再加上前些日子不是常有人來撅咱們門前土么。奴怕耽誤了咱們家門的風水,便時常掏些院子里的土去填……” 獵心垂著頭道,“日日去填,日日都發現少了不少……好像就是從大公子不讓進屋的時候開始少的。奴一直納悶那些土去了哪里,直到之前大公子從大司空府上回來叫奴伺候梳洗的時候才算知道了……” “怎么一會兒又是土一會兒又是大哥?”陸珍皺眉,“他都多大的個人了,難道還會玩土玩泥巴不成?” 獵心心道這可讓二小姐說準了。 “那些土……的的確確是大公子弄走的……”獵心看著陸珍的神情,指著陸瓚住處的方向道,“您可別不信!他房里有桌案大的一塊鐵梨木盒子,那些土都被堆做了沙盤,細細地標了瀛州、定州、平州、幽州……涼州那邊地勢高,那土堆還特特地往上壘了幾層,奴這雙眼珠子瞧得真真切切著吶!” 陸珍心頭一涼:難道說…… “您說,大公子又不打仗,他弄這些做什么呀?”獵心哭喪著臉問,“奴聽說從前上六州是咱們老侯爺的地盤,為了您這一代不得已拱手相讓……眼下四小姐又同陛下去了東海,慕容大將軍也不在,大公子這是要干嘛呀……” 陸珍呆在原地,臉上變換了好幾個神情。 “這些話你都跟誰說過?”陸珍壓低了聲音問道。 獵心愣愣地望著她,使勁地搖頭:“奴發誓,只對您一個人說過……” 陸珍稍稍松了口氣,良久后,她才揪著獵心的耳朵低聲警告:“收起你那丟了魂兒的小模樣,該干活干活去,這事兒……除了我任誰問都不能再說了,哪怕是姑爺、老夫人、甚至你主子問你都說不知道,你聽到了沒有?!” 獵心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堅定地連連點頭:“知道了……奴保證一個字兒也不會說出去!” 陸珍心中忐忑,又問:“大哥去哪里了?你見著他人沒有?” “這兩日奴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事兒,沒敢捱近了他,所以沒注意到他去了哪兒……”獵心思索了一番后又道,“好像自打前兒一早出去了一次起便再也沒見過他了……” 陸珍算了算:前兒一早……不正是十六? 大司空出城時不能說熱熱鬧鬧,卻也有不少的人知道的。 而自家大哥同那位黃毛大小姐看上去關系非比尋常,難道說他是追著人去了遼東? 正當她想到這里時,韓楚璧從門外走進來,身上的軟甲還不曾卸下,見了她便道:“珍珍,替我倒杯水吧!” 陸珍又踢了獵心的小腿肚:“杵著干嘛?還不去倒水?” 獵心哎哎了兩聲后忙進屋去了。 陸珍迎上去就要替韓楚璧解護腕,沒想到卻被他拒絕了。 “大司空他們人還未尋到,我喝兩口水,拿點兒干糧繼續去尋?!表n楚璧松了松衣領,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用手扇著風道,“到底在哪兒呢……” 陸珍聽得心頭一緊,忙問:“你說……大司空他們怎么了?” 韓楚璧實在累極,兩手撐在背后看著她,微微喘著氣道:“大司空同宇文大小姐與賀蘭中郎將之子三人同回遼東,在滎陽外遇襲,家仆全部被殺,只他們三人不知去向。 阿擎本來要去東海尋陛下,走到陳留又折回來,讓我帶了一部分虎賁去搜人…… 我命諸城封鎖城門,在滎陽外帶人搜了一日一夜,就差鉆進黃河和汜水里打撈了,人就是沒見著。 珍珍,你說奇怪不奇怪,人好好的一出城就沒了……可把我累死了……哎?大舅哥呢?他不是一直對那位宇文大小姐挺有意思?讓他出來幫我一道去尋人吧……” 陸珍聽得一顆心怦怦直跳。 “大哥不在?!彼澛暤?,“你……還是不要去尋了……” 韓楚璧奇怪地望著她:“人命關天,怎么能說不找就不找了?” 陸珍整個脊背都漫上寒意。 總不能將自家的秘密告訴他吧? 第四百二十二章 貓眼 宮外風云變幻,宮內依然是一派祥和。 帝王子嗣,重中之重。大魏唯一的皇子拓跋珣幾日未見太傅司馬晦,見他同那位夏老夫人一道前來,心中雀躍不已。 不等二人行禮,他便命熙娘看茶。 雖說拓跋珣并非陸銀屏所出,可生母不仁,兩任養母獨獨陸銀屏待他最好,連帶著看夏老夫人也親近三分。 見她同司馬晦一道來,從盤龍座上跳下去,手腳并用地爬上夏老夫人的膝蓋。 畢竟隔代親,眼下她算是同皇子隔了兩代,看他眉宇間的狡黠勁兒又覺得看到了陸銀屏小時候,便將他抱到自己膝上,樂呵呵地從懷里掏出一塊蛋大的蜜色貓眼兒石來。 “前些日子說要送你塊貓眼兒玩,特特給你母親的大表兄送信,恰巧他回了家,不到兩日便快馬加鞭使人送來了?!?/br> 夏老夫人樂呵呵地道,“你母親年輕,脾氣又壞。你是她第一個孩子,平日里少不得要同你吵鬧。殿下是男兒,不與她一般見識便好,由著她去。若是煩了,只管來外太祖母這里告狀?!?/br> 拓跋珣面色難過地道:“父皇將母妃氣病了,二人同去東海,又不帶佛奴……佛奴保證不再同她吵,您說,她會回來嗎?” 夏老夫人想起這事兒來就氣得牙癢癢 若不是他有法子醫好四丫頭的耳朵,她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會允他將人帶走。 “你母親定能平安回來?!彼龑⑼匕汐憮нM懷中,邊摸著他的頭邊道,“佛奴是好孩子,可得仔細聽好了 司馬晦與熙娘面面相覷,二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這位夏老夫人是出了名的難對付,可惜出身高,輩分大,便是先帝在也要給她幾分薄面,尋常人更是說不得她。 拓跋珣被她抱在懷里,連聲答應后把玩著手上的貓眼石,又問:“陸舅舅呢?今日怎未見他入宮?” 夏老夫人一回想,感覺這兩日的確沒怎么見到外孫。 “誰知道他去了哪兒?!彼?,“想來是你父皇走前派給他不少的活計 拓跋珣聽后,瞬間就蔫兒了。 “母妃不在,父皇也不在。外太祖和表姑媽回遼東,慕容舅舅將大伯押走,陸舅舅也沒了影兒……”他越想越心酸 夏老夫人這種上了年紀的老人,最疼惜的便是自小喪母又不受寵的孩子 她子孫不少,皆是由她一手拉扯帶大。拓跋珣雖貴為皇子,比之同齡幼童不知少了多少長輩的關愛。 一想起這個,心底便更怨白虜皇帝三分 “若是在宮中害怕,外太祖母留下來陪咱們佛奴?!彼е匕汐懙?,“我養過這樣多的孩子,數你最乖巧伶俐,卻是最可憐的那個……怨就怨你那父親,生了不疼,也不怕你以后不親近他。 貴妃雖非是你生母,可她瞧你就跟我瞧你似的,心里愛你勝過珍寶……乖佛奴,以后多同你母親親近,可知道了?” 拓跋珣依然是她說的那副乖巧伶俐的模樣,點點頭說「知道了」。 夏老夫人更愛他幾分,抱在懷里絮絮叨叨又說了一通,等司馬晦提醒她皇子要去練字時才撒了手。 等他們離開,她便又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臉色漠然地閉上了眼。 熙娘苦笑 平日里貴妃也只是挑吃穿用的,脾氣雖算不得多好,可到底不會為難下頭的人。 這位夏老夫人就大有不同 熙娘想起了前些日子進宮的玉姹,忙道:“娘娘雖不在宮中,可之前進宮的那位御女倒還在。奴去將她尋來同您說話解解悶?” 自沈御女被處死后,闔宮上下便只剩了一位御女,便是玉姹。 玉姹是奴,沒有姓,身份曖昧,旁人干脆只喚她「御女」。 夏老夫人睜開了眼睛,淡淡地點了點頭,說了聲「有勞了」。 熙娘趕緊離開了這貴氣逼人卻又壓迫感十足的老太太身邊,去配殿尋玉姹。 不久后,玉姹便跟著熙娘踏進正殿。 雖為御女,畢竟曾為奴。玉姹見了夏老夫人后依然行了個跪拜的禮節。 夏老夫人未曾喚她起身,只是看了看熙娘和周圍其他宮人,將拓跋珣小心地交給熙娘,對其余人擺了擺手道:“你們帶著殿下下去吧,老身同玉姹說會兒話?!?/br> 宮人面面相覷,彼此間都有些猶豫。 夏老夫人眉頭一蹙,高聲問道:“怎么?覺得老身還會稀罕你徽音殿的物件不成?” 見她又要生氣,拓跋珣忙道:“外太祖母誤會,這些人沒孤的命令是不會走的?!?/br> 說罷讓宮人退下,自己握住熙娘的手一道出了正殿,好給這對曾經的主仆騰出個空來。 待人走后,偌大的宮殿便只剩下夏老夫人和玉姹二人。 陽光透過窗上的棱格打在玉姹姣好的側臉上,柔媚而動人??上б浑p眼睛平靜無波似的,也無光彩可言。 “你來也有幾日?!毕睦戏蛉瞬[著眼看她,依然不曾喚她起身,“事情辦得如何了?” 玉姹粉頸微垂,雙手攏在大腿上,跪姿十分地恭敬。 “回老夫人的話,奴已經去問過太后?!彼?,“太后坦言,她并不知曉孔雀屏的下落?!?/br> 夏老夫人一聽,眉頭蹙得更緊。 “她不知道?”她身體微微前傾,頭上的鳳凰展翅金釵似乎都要墜下來,“做了這些年的皇后、太后,竟然不知道這么重要的東西在哪兒?” “是。太后讓奴轉達說……”玉姹微微抬起了頭,“「孔雀屏一事雖有不少人知曉,但其中秘密除了先帝和舞陽侯到底無人能解。既然阿嫂假借礦脈地圖之名讓貴妃接近哀家,那么哀家也利用貴妃的好奇心反將您一軍。如今貴妃認為哀家手上有地圖,輕易動哀家不得,卻懷疑阿嫂是否在騙她?!埂?/br> 第四百二十三章 兢兢 夏老夫人聽后,胸脯起伏了數次,最后終于平靜下來。 “地圖一事雖假,可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彼置矜逼鹕?,自己則慢慢地癱在座位中,“這丫頭一旦認定了什么,便一頭栽進去出不來。她素來最敬愛我,會將我吩咐的一切事放在心上。 我說讓她替我拿到地圖,一來是減輕她的愧疚之心,好讓她覺得進宮不止是為她自己,還帶著我的委托; 二來男子風流多情,我擔心她溺于情愛之中會有一日傷情,便借口地圖一事讓她分心……難怪……難怪上次進宮她那般對我,原是知道地圖一事為假……” 玉姹垂眸看她,不笑亦不語。 “裴婉那個女人……如今她自身難保,除了去瑤光寺便是呆在這宮中,再沒有別的出路的?!?/br> 夏老夫人想起她被軟禁卻遲遲不像當年季太妃那般出家一事,突然又問玉姹,“陛下可召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