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2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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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刀刃劃過肌膚,割破筋脈。 拓跋流想的是 第四百零三章 新生 鮮血嗒嗒地滴在地上,匯聚成一小片暗紅。 靖王猛然抬起頭,不解地望向慕容擎。 “陛下口諭:「意圖謀反,罪應當誅。然王公之尊,幼年任重,手足之情,不宜輕折。加恩賜令廢一手足,終身不得入京?!埂蹦饺萸媸栈亓说?,將靖王的杻鐐解開,面無表情地道,“原要再廢殿下一足,但陛下又說「幼時大哥常背朕掖庭采橘,若廢一足,還要如何負人前行」,于是只廢殿下慣用刀槍之手?!?/br> 拓跋流垂眸看向自己右手手腕 心脈卻在漸漸復合重生。 他低下頭,口中喃喃:“元烈……” 慕容擎聽到遠處的腳步聲,偏頭望去,見關城上的陸三小姐正不管不顧地拼命朝他們這處奔來。 “數年前北伐,陛下曾問我為何手足之情皆敗于爭嫡奪位,我難以回答??汕皟扇针x開時,陛下又問我:若從他開始改變,那么以后大魏皇室是否可以兄友弟恭?我亦沒有回答,于是陛下央我來問您?!?/br> 慕容擎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殿下,您認為呢?” 靖王堂堂九尺丈夫,此刻左眼卻滑出一滴淚來。 “可以?!彼?。 慕容擎稍稍仰起下巴,上翹的嘴角弧度更彎了些。 “這個答案,我會向陛下轉達。陛下還備了一份大禮,稍后會有人奉上?!蹦饺萸嬗挚戳丝床贿h處的陸璦,笑了笑又,“殿下素來是孤絕之人,既然已知后悔,便從今日起珍重?!?/br> 說罷,慕容擎轉身離開,同時與陸璦擦肩而過。 陸璦撲進靖王懷中放聲痛哭。 “你沒事兒……告訴我你沒事兒……”陸璦嗚嗚哀嚎道,“大將軍將你怎么了……” 拓跋流左手擁著她,右手則垂在腰下,鮮血尚還在淌,看著嚇人了些,于性命倒是無礙。 “沒事了……沒事了……”他緊緊地擁著她道,“已經過去了……” 陸璦卻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從他懷中睜開,一低頭便見到了他鮮血淋漓的右手腕。 “這是怎么了?!”她驚問,“你的手……” 拓跋流渾不在意,單手托著她的臀將人抱起又放下。 陸璦以為他被嚇傻了,正在發神經,緊緊地攀著他的脖頸不敢撒手。 “小傷,我用另一只手也能抱你?!彼麚嶂谋车?,“沒事了……陸三……別哭……” 陸璦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一聽他說沒事,心頭積郁的那些難過似乎都消失了一樣。 慕容擎帶著虎賁迅速撤離,九斤等人見此情景,哭哭啼啼地準備上去收尸,卻意外地發現人好好地站在女墻邊,甚至不顧禮儀廉恥,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狎昵。 九斤眼含著熱淚地問:“主子沒死???” 靖王劫后余生美人在懷,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冷不丁被這渾話煞去了一半風景??伤谰沤镆彩峭霞規Э诘馗俗约阂宦?,罵也不是氣也不是。 寧寧捂住了九斤的嘴巴,憨憨地朝他們笑了下,道:“不怪他……我們在下邊等得著急,虎賁一撤第一個上來了……他也不好受,天天夜里都在哭……” 九斤臉一紅,偏頭望去了一邊。 柏萍仍有些不安,擔憂地問:“發生了什么事?大將軍的人怎么走了?他們……還會折回來嗎?” 柏萍從開始便知道主子同靖王在一起,她見識到二人之間的糾纏與不易,不信天子竟就這樣輕易放過他們。 陸璦將頭埋進靖王懷中,不敢聽他說答案。 靖王鮮血淋漓的右手手腕被朱氏和柏英照料著,左右依舊輕撫著她脊背,對柏萍道:“不會,元烈說到做到,只是……” 他低頭看了陸璦一眼,苦笑道:“只是今后我不得入京,又是庶人,恐怕給不了你什么了……” 男子的無奈總是與現實緊密相連 陸璦沒抬頭,悶聲道:“我原先認識你時,你不也只說自己是個花匠?那時我可圖你能給我什么了?” 縱然平淡或許會消磨多數人的愛意,可一開始便做好這種準備的人不是 靖王又是一陣兒地心酸 “是?!彼诡伒?,“我的陸三是最好的姑娘?!?/br> 破鏡再重圓,險處又逢生,兩個人親親熱熱地再也不避諱旁人,甜言蜜語不斷,齁得跟在一旁的人不時干嘔。 靖王的手腕暫時止了血,可畢竟斷了筋,眾人無法處理。 “接是能接上,只是以后難抗重物?!彼?,“無法承重而已,還有一只左手……倒也不算廢人?!?/br> 壓在他們頭頂的大山驟然被移去,取而代之的是短暫的迷茫。 柏英年歲小,見突然沉默下來,便問道:“咱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去哪兒? 靖王被削去爵位,且不得入京,如今要去哪兒真成了一個問題。 陸璦倒是不擔心 “此地尚屬在西安州境內,北是沙漠,南是富平,往西則是薄骨律。距離這里最近的城池便是西安州……” 他思索著,又問陸璦,“你想去哪里?” 陸璦正要答,卻又聽到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 眾人忙向外看,見一隊足有百人的禁軍隊伍停在他們跟前,心中皆是一驚 陸璦驚慌地抱緊了拓跋流。 “元烈不是那種人?!蓖匕狭靼参克?,二人一同下了車。 禁軍齊刷刷地收起兵刃,策馬讓出一條小道,亮出護衛在中間的一輛雙駕馬車。 馬車上走出一位中年女官,模樣淺淡平庸至極,正是從前潛伏在慕容太妃身邊后來又入了徽音殿侍奉的女史石蘭。 石蘭雙手小心翼翼地托著一個棉包,緩緩地走到靖王跟前。 “魏人有講究,遠行不走回頭路。殿下可向西而行,去薄骨律?!彼f著,將懷中的棉包雙手奉給他,“殿下,珍重?!?/br> 說罷,石蘭轉身上了馬車,同禁軍一起撤離此處。 陸璦望著他手上小小的棉包,嘴唇有些發顫。 拓跋流用臂膀將棉包攏在懷中,看著沉睡在其中的小小幼兒,顫聲道:“這是……” “金金!”陸璦喜極而泣,“是咱們的兒子……我以為他……”以為他已經被天子處死,沒想到竟然暗中命石女史又送了回來。 她摸著孩子的小臉,見他眉目舒展,雙頰紅潤,睡得正香。 靖王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可轉念一想,他既然決定放了自己,還有什么是他做不出來的呢? 只是……孩子…… 從前疲于奔波,后來以身試藥,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孩子的拓跋流臂彎中卻突然多了這么個小不點 他太嬌弱了,整個人就這么一點兒,連呼吸聲都是淺淺的,居然是他和陸三的孩子。 他的手指連著心尖都在顫,小心翼翼地觸了下兒子的臉。 金金蹙了蹙眉,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后繼續睡。 稚子尚在美夢中,不知抱著自己的是何人,卻睡得無比踏實沉靜。 陸璦失而復得,也不敢打擾了孩子休息。又擔心外面風大會吹傷了人,二人便一道回了車內。 不知前往何處的他們也有了新的目標 九斤扶著主子和小主子上了馬車后,自己和寧寧站在車下,看著他們欲言又止。 拓跋流注意到了他,又怕吵醒了孩子,蹙眉低聲問:“你不是來尋我的?不跟我走?” 九斤有些扭捏,被寧寧狠掐了一把后,才吞吞吐吐地道:“主子……您得保證……保證再也不惦記別人家的媳婦兒了……” 曾經的靖王殿下好他人妻妾,也不怪九斤有點兒害怕 拓跋流妻兒在懷,聽他又掀自己老底,氣急敗壞的同時又摻了些赧然。 “多長時間的事兒了……收起你那防備心!”他說罷,悄悄覷了陸璦一眼,見她嘴角有些不高興地耷拉下來,想來是想起從前發生的不快之事了。 如今已不同于以往,他邊催九斤上車,邊借著熟睡中的兒子的光去哄人 從前他笑話兩個弟弟被女人牽著鼻子走,沒想到自己最終也變成了這樣的男子。 略顯擁擠的馬車緩慢地向西行在官道上,兩側是數里鹽場。 曬鹽人迎著朝日唱無名歌謠,第一句是「西北有高樓,上與浮云齊」,最后一句是「愿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 第四百零四章 崔煜 “為什么是薄骨律?” 陸銀屏托腮望著眼前人,不知不覺便笑開了花 若非禁軍快馬加鞭趕來送信,恰好她此夜積食淺眠,就要錯過這么個好消息了。 天子用細鉤打開床頭小幾上的銅鎏金香爐,將密報投入,隨之一股青煙伴著焦糊的味道鉆進人的鼻腔。 陸銀屏嗅了嗅,掩住口鼻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玫瑰喜干燥日光,薄骨律正正好?!碧熳尤×私砼撂嫠聊槻潦?,低聲道,“他除了帶兵打仗和種花便再沒有旁的本事,怎么養得起你三姐和金金?” 陸銀屏心中最后的一絲顧慮終于放下,勾著他的脖子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