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19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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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楚璧回想起那畫中女子,紗衣縹緲間似驚鴻一現,不施粉墨依舊靨如春桃,正是自己熟悉的人無疑。 “赫連遂明令禁止外人不得出入的閣樓里的那幅畫……”他澀然道,“畫的是四meimei?!?/br> 陸珍停下了手。 “小四?”她低頭對上韓楚璧的眼,“你確定是小四?會不會是看錯了?” 韓楚璧忙搖頭,甩得水珠子濺了陸珍一手。 “我同四meimei相熟,不可能看錯,是她無疑?!彼麍远ǖ氐?。 陸珍心中疑慮頓生,雙手撐在桶壁上,怔怔地道:“赫連遂……赫連遂又是什么人?他怎么會見過小四?” “赫連遂曾是先帝麾下最年輕的小將,勞苦功高,被任為龍驤將軍時正值壯年?!表n楚壁分析道,“那時岳父大人應該還是六州大都督,咱們年歲都不大,更不要說四meimei了。只我見畫中人的樣貌,分明也就是這兩年初長成的模樣,四meimei遠在瀛州,怎么又會見過赫連遂?” 陸珍亦是摸不著頭腦。伸手探入水中,感覺水溫變涼,便道:“起來吧,別凍著了。這件事咱們晚上細說,急這一時也無用?!?/br> 韓楚璧嘆了口氣,又埋首入水中。 水流聲鋪天蓋地地涌入耳中,他一睜眼,似乎便瞧見了畫中陸銀屏的面容。 是她,又不全是她,總覺得多了點兒什么似的…… 太極宮院早便亮起數里長燈,若人能變成一只鳥,從上往下看,便可以瞧見掖庭像一位垂死的老嫗。 而漆黑永巷則像她的一只手臂,正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光華奮力推向太極宮院。 素手取下燈中一盞,明明室內無風,卻見上面的那簇小小火苗似乎還在不斷跳動。 她用手指拂過那簇火苗,見它先是黯淡了一瞬,隨即亮得更高。 她伸出大拇指,將那簇火苗摁熄。 榻上人幽幽轉醒,聲調極為年輕,卻又低沉緩慢,如珠玉碾成碎沙吞進口中,在喉中留下道道傷痕。 “什么時辰了?” 他帶著nongnong的鼻音,似乎是患了輕微的風寒。 曲星霜垂首看了看被灼得通紅的大拇指,平靜地道:“二更了……” “嗯……” 自這聲nongnong鼻音后,榻上人便未再出聲,似乎又閉上眼打算去休憩。 曲星霜偏頭望去,見青年仰頭躺在榻間,一只手覆在眼上,露出的鼻梁高挺,唇峰如丘,下頜如巒。皮膚白得幾近透明,恰似極寒契骨之地連綿雪山。 他另一只手自然下垂,松松搭在床沿,五指修長瘦削,除了有些寬大,似乎與旁的成年男子并無不同。 怕的便是這種看似并無不同的不同,它能消除你的戒心,能讓你以為自己可以運籌帷幄之時,卻發現頭頂那片烏云的來去依舊由這只瘦削的手掌控。 “陛下不打算處置我么?” 曲星霜終于忍不住,還是張口問了這個問題。 過了約摸好一會兒,就在她以為自己不會得到答案的時候,聽到青年略帶鼻音的沙啞聲調傳來。 “她還未來?!?/br> 曲星霜玉頸稍偏,寶髻松松垂在耳畔,清絕容顏上表情復雜。 “誰?”她一問出口,當下便有些后悔。 天子未答,卻將面上的手放了下來,再無一絲睡意。 他亦是偏頭望過來。 曲星霜看到了他的眼睛 不怕死的大有人在,而知道自己會死卻不知在何時、用何種方法死的,當前除了她,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朕有位寵妃,生性跋扈,多疑又愛吃醋,不是個善茬?!彼袷窃谕f,又像是在喃喃自語,“若是不給她個交代,此后怕是不能安生?!?/br> “是陸貴妃?!鼻撬巳?,卻添油加醋道,“若非陛下鋌而走險,如今靖王殿下已經拿下太極宮……您將虎賁調走,實在是不明智……” 拓跋淵收回目光,淡淡道:“朕不會輸?!?/br> “這次是我思慮不周,竟未曾聽說過還有人飲下覆蕉還能不醉的?!鼻撬渎暤?,“陛下也別太過高興,您這樣掏心掏肺地對她,萬一最后她才是那把殺死您的刀呢?” 拓跋淵仰面朝上,又閉上了眼睛。 “朕欠她的,她欠朕的,早已算不清了?!?/br> 曲星霜想要再說,卻見門外匆匆走進來一名宮人,朝著天子叩首道:“陛下,殿下申時用了一餐,一斤四兩醬牛rou,一壺酪漿,牛rou是自己取了刀片的。剛剛又吃了些奶干,喝了一壺水,與平時無異?!?/br> 天子從榻間起身,不曾叫人伺候穿衣,僅著一件皂色緞面深衣便向外走。 “去看看……” 曲星霜留在內殿 太極宮有東堂西堂,式乾殿有東閣西閣。 靖王入了太極宮,被拿下后關在東閣。此時的他大馬金刀地坐在床榻邊,手中拿了下午片牛rou用的小刀,正在刻著一塊不知道從哪兒摳下來的木頭。 這模樣在天子看來,他并不像個罪人,反倒像是來家中做客的手藝人。 “大哥胃口不錯?!碧熳颖匾性陂T邊淡淡道。 靖王連眼睛都未抬,只是細細地將手中木頭人的眼睛繪了出來,輕輕吹了吹上面的木屑。 拓跋淵走進房內,不曾細看過他手中的木頭人,卻道:“大哥畢竟不是手藝人……陸三小姐,刻得不太像?!?/br> 靖王頓下了手中的動作,將刀拋向他面上。 拓跋淵一拂袖,那片牛rou的小刀便被揮落在地,發出刺耳的叮當聲響。 「你能不能利索些?你便是殺了我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雇匕狭飨訍旱氐馈敝煌阕鰝€男人,不要做威脅這般惡心人的事?!?/br> 拓跋淵走到兄長面前,垂眸望著他。 “你和陸三的事,我早便知道。若想威脅你,我大可不必不會等到今日?!碧熳拥?,“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第二百七十四章 老嫗 “明明大哥從前對我很好?!蓖匕蠝Y慢慢道,“有次我想摘朱華門前的橘子,自己夠不到。你讓我騎在肩頭去摘它,最后還將我背回含章殿……” “因那時你是魏宮頭一位公主,是我唯一的meimei?!本竿鯇⒛绢^人放在床頭,冷笑道,“我尚年幼時太妃便說,宇文貴嬪誕下一位公主。我日日去含章殿就為看你一眼,眼見著你從襁褓大小出落成人?!?/br> 說到這里,靖王目光突然變得羞憤,起身伸手掌摑了他一巴掌。 “這些年來,你要什么我不給?偏偏在我北征大勝回來時告訴我你是男人?!”他撩起自己前襟,露出溝壑分明的胸腹和上面一道道傷疤,“大魏沒有過公主,為了不讓你和親,我幾乎是撿回一條命……這些傷都是那時留的……結果呢?你什么都不用做,扮女人扮了十幾年,直接撿了現成的太子之位?!” 天子淡漠地望著他,面上掌印已經清晰可見,卻一句話也未曾說。 “你哪怕早些年告訴我,你說你要做太子,我不會攔著你,大不了公平競爭?!彼畔乱陆?,面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惡,“你可以殺盡知道此事的宮人,但你永遠也不會被人瞧得起……秀奴,你真是讓我看不起?!?/br> 兄弟二人站在一處,身高已經相差無幾。只是一個身強力壯,一個略有些削瘦。 “我進太極宮,也沒什么可說的,就是想殺了你,自己做皇帝?!本竿跤肿亓碎竭?,“我不說假話 現在落在你手上,要殺要剮也是你一句話的事。我只說兩樣事,希望你能看在曾經我是真對你好的份上答應我?!?/br> 天子長嘆一聲:“你說吧……” 靖王抬頭,琉璃色眸子緊緊盯著他。 “第一件事:禁軍雖是在我麾下,但他們也是聽命行事。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留他們一命 “那是自然?!碧熳狱c頭,“朕也惜材,不會讓他們壘城墻河堤,大材小用了些。朕另有打算,定然不會害他們性命?!?/br> “第二件事 靖王掃了一眼枕邊的木頭人,淡聲道,“這世上對不住我的人太多,我對不住的只有一個……陸三的事情不要透露給任何人……她還要嫁人……只是我同她有私情在前,她嫁過去后日子定不會好過。你借著貴妃的名頭替我多照拂些,莫讓她以后受了委屈?!?/br> 他望著木頭人,目光柔和下來。 “她是個悶聲的性子,受了委屈不會講話?!?/br> 天子遲疑一瞬:“沈家已經親自上門同她退了親?!?/br> 靖王抬頭,眉心緊緊擰在一處。 他攥緊了拳頭,胸腔有些起伏不定,卻在急促的呼吸聲中漸漸平復了下來。 “我知道了……”他平靜地道,“是我無用。本想著這次若能成事,便能像你一樣,正大光明地將人搶入宮?!?/br> 天子想起了陸銀屏,抿唇道:“你曾說過,我和老三不爭氣,日日圍著女人轉,如今你自己不也是如此?” 靖王早先掌摑了他一下,那一下雖然用力,卻也像打通了自己的任督二脈一般,感覺胸中的那些憤懣似乎也有了一個小小的出口 好像積壓多年的恨意被一根針輕易戳破,自己回頭一看,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有過的女人太多,不知道「情」為何物,我只知道陸三與旁的女人不同?!彼帜﹃鹆四莻€木頭人,“我也不知為何,想來陸家的女子都有些神通吧?!?/br> 天子想起陸銀屏,雖說他不相信她有什么神通,可她在他眼中終歸是不同的。 “沈家退了親,以她的身份也不是不能再找,總之你照看著便是 拓跋淵點頭:“貴妃不會同意的?!?/br> 靖王心底嗤笑他懼內,可這么一想 “答應就好?!彼故椎?,“你打算怎么處置我?” 天子未答話。 “讓我猜猜……”靖王托腮道,“父皇是假意將溫王流放,中途派人將他殺死,斬了頭顱來復命?!?/br> 他抬眼:“你會像父皇那樣?” 拓跋淵垂眸看他,依然是不打算回答。 “呵……”靖王突然笑了,“你不是父皇,自然不會用他的法子。你比他更狠心?!?/br> 天子看了看他枕邊的木頭人,點頭道:“時辰不早了,你休息吧。一切事情,等過兩日再說?!?/br> 不等兄長張口,他便出了門。 好像眼睛一日比一日差了似的,他剛出門,卻又折返回來,將他書案上唯一一盞燈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