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1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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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里外外都交代完畢,陸銀屏一顆心也稍稍放下。 只是,還有些不甘心罷了。 其它宮的宮人也不是沒聽說圣人降下恩寵,命嬪御可去鹿苑游樂一事。 永輝宮內,阿滿正扯著全嬪說起這事兒。 “這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陛下竟命嬪御們去鹿苑?!卑M道,“您去不去?陛下還說了,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留在宮里頭呢?!?/br> 全若珍也覺得這事兒不太可能。 她狐疑地道:“你從哪兒打聽來的?莫不是又在聽人嚼舌根,將什么瘋瘋癲癲的話都給聽了來吧?” “絕對不是!”阿滿頭搖得像撥浪鼓,“奴來時還看到陛下身邊的李遂意和玉蕤進了掖庭,想來是跟嬪御們傳話來了……這次可真不是隨便聽人說的,可是有板有眼兒的事兒!”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間有宮人高喚:“全嬪聽詔!” 全若珍一聽,便和阿滿對視一眼 她匆匆走到門口,見宮院中果然站著兩隊宮人,為首的正是李遂意和玉蕤二人。 李遂意見了她跟平日見陸銀屏的模樣不太相同,他看陸銀屏時總是帶著和善與諂媚,瞧旁的嬪御便直接換上了一副平靜無波的臉。 “陛下念在您平日伺候勞苦功高的份兒上,特意準您可帶著平日常使的宮人去鹿苑住上一段時日?!?/br> 李遂意微笑道,“您也放心著,不僅有您,還有宮中其他嬪御,斷斷不會讓您孤單了?!?/br> 這話說得貼心,若全若珍還是剛進宮時的那個全若珍,幾乎就要被感動了。 眼下她不再是剛入宮的那個小姑娘,也再不信天子的任何話。 說起其他的嬪御,不過是讓她安心。不知道天子是什么安排 她平靜地伏地跪道:“遵詔……” 李遂意帶完了話,又去向下一宮。 見人走得遠了,阿滿才將全若珍扶了起來。 “您看,我沒說錯吧?!卑M得意道,“那些個老宮人說的話沒錯,她們眼線耳目多著呢……要說知道的多的人,還得看那些個掖庭的老宮人。 不過這次去鹿苑的確是有些突兀了,上一回還是卻霜之前,陛下去鹿苑圍獵,只帶了貴妃一個人呢?!?/br> “的確是突兀了些?!比粽溆砂M扶著進了屋,揉了揉剛剛跪得冰涼的膝蓋道,“我豈是這么傻的人?讓我去我就去?” 阿滿一怔:“可是您不去……就是抗旨不尊……” 全若珍抬起手制止了她下面的話。 “去不去的,可不由我說了算?!彼龑ΠM道,“你既能打聽到消息,就再跑一趟 阿滿一頭霧水:“您這是何意?” “何意?還能是何意?”全若珍冷笑,“那位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她的兄弟剛剛進了禁軍府被關著,可盛寵卻依然不斷。若那位不去,我也便不會去;若那位去了,就證明這京里要亂了,咱們自然也得跟著去避一避?!?/br>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可憐 徽音殿的那位去不去,稍一打聽便知道。 懷著同全若珍一樣心情的并不只有一個,貴妃的動向闔宮上下緊緊盯著 何況大皇子也在她身側?;实劬瓦@么一個兒子,再怎么也不至于將自己唯一的骨rou置于危險的境地。 說「危險」倒也不是危言聳聽,人人都知道陸國舅已經被靖王拿下 那可是曾經同天子撕破臉的親王。他先前就被削了地方兵權,卻緊緊扒著最后的禁衛軍不放,這些年來早就蠢蠢欲動,難說不會借著清君側的名義搞出什么動靜來。 丘林儉一死,大家都覺得要亂,要壞事。 天子將寵妃和皇子送去的地方,定然是平安之處。 全若珍心中權衡一番后,當下便命宮人收拾了東西,去掖庭外的永巷等著。 事急事緩,她總是捱不到頭一個,也捱不到最后一個。 當全若珍到永巷的時候,發現崔靈素和王晞已經在了,并且還沒帶多少人。 “你們也聽了詔才過來的?”全若珍難得主動同這倆悶貨交談。 崔靈素淡淡笑道:“陛下的命令,誰敢不從。況且聽說北芒山地方不錯,行宮的大殿連百官都住得下,當年太祖常在那地方打獵,是個風水好的去處?!?/br> 全若珍心中不屑 王晞沒說話,在誰眼中都是個悶葫蘆。全若珍更是瞧不上她 出身好又如何,大家還不都一樣,給徽音殿的那位當枝子、當綠葉、當盆底泥。 一陣秋風吹來,挾裹著淡淡腥冷之氣圍繞在她們周圍。 全若珍猛打了個噴嚏,阿滿見后忙遞了帕子,又要回掖庭去挪個凳來。 “不必了?!彼挚戳艘谎鄞尥醵?,“都是站著的,我一個人坐下充什么大?!?/br> 她尋了個寬大的須彌座旁捱著,暗地里琢磨 遠處浩浩蕩蕩來了一隊人,這陣勢自不必多說,是那兩位雙生李嬪無疑。 阿滿小聲咕噥:“這么大的排場……” 全若珍昂首挺胸 “排場大又怎樣?”她扯起一個笑來,“只希望一會兒見了貴妃也還能有這么大的排場?!?/br> 等李嫵和李嫻離得近了,全若珍這才漸漸覺出不對來。 她們姐妹二人生得極好的,平日也無什么事,氣血養得自然足,每次見著她們都是一副精神頭極好的模樣。 尤其是李嫻,見了她如同斗雞一般,恨不得脖子上的汗毛都能支棱起來。 然而今日她們中的一人形容枯槁,氣色極差,若不是上了妝,全若珍差點沒有分辨出來這竟是那二位中的一個。 她心中驚異,等這二人的儀仗到了跟前,便脫口問道:“這是怎么了?才幾天沒見,竟瘦得這樣厲害?” 李嫵有氣無力得抬頭看了她一眼,細細的腕子撐著頭,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李嫻白了一眼全若珍,又將jiejie的袖口緊了緊,好讓冷風不會灌進去。 “前些日子咳嗽后又得了風寒,病一直時好時壞,還沒痊愈?!崩顙沟?,“你若是好意,我就謝謝你;你若是幸災樂禍,也不用再說下去 “關心關心還不行了?!比粽淅浜叩?,“我要真是不懷好意,就在叫人她的湯藥里摻東西了!” 她話音剛落,旁邊便有一中年宮人走了出來。 “渾說什么?!”秋女史斥道,“這是皇宮!不是您家后院的菜園子,什么屎尿糞都能往里頭倒!” 元京入秋冷得人瑟縮,許久不曾鍛煉一番的全若珍聽得熱血沸騰,頓時來了勁兒。 她瞧著李嫵身側的秋女史,皮笑rou不笑地道:“我道李嫻的嘴怎么這么厲害,怕有一半是同你學來的吧?” 說罷又上上下下地掃了秋女史兩眼,似有疑惑地道:“高門能說出這等話我是不信的,您莫不是主母從南方帶來的身邊人?” 「主母」說的是如今李家主母,也便是當年因嫁給二李父親而轟動一時的江南名妓。 名妓帶來的人,還能有什么好?伺候下九流的,自然比下九流還不如。 而秋女史是李家的老人,并非是主母從江南帶回來的,聽她這么說,自然是恨不得撕了她的嘴。 不過她到底是高門出來的仆婢,規矩是學足了的,剛剛也只是聽到全嬪說得難聽,一時氣急才口不擇言罷了。 她平復了情緒,用手臂將想要替她說話的李嫻擋在身后,端端正正地道:“奴從前伺候誰不打緊,要緊的是現在的主子是誰。李嬪入秋以來身子便不大好,即便您同她有不少的隔閡,可眼下大家同去鹿苑,路上少不得彼此照應。李嬪身子差,若纏疾長久不愈,在場的人也都聽見了您的話,少不得會第一個質疑您?!?/br> 全若珍喜歡碰釘子,卻不喜歡這樣陰陽怪氣的調調。剛剛覺得自己身上有些有了些熱乎氣兒,便又醞釀了些話出來想要同秋女史懟上一懟。 她往須彌座的里頭靠了靠,將頭伸出了出風口,面含笑意正待說點兒什么,卻又看見另一隊儀仗來了永巷。 全若珍的臉瞬間耷拉了下來 陸銀屏東西不少,最重要的物件便是大皇子拓跋珣。 她同拓跋珣同乘一輦,抱著魏宮第一惡犬來了永巷。 嬪御和天子出行待遇不同,天子自閶闔門而出,嬪御只能從千秋門或者萬歲門而出。 她早便聽到了這里的吵鬧聲,便笑著重復問了一句:“剛剛秋女史說什么?本宮覺得有意思,不妨再重復一遍?” 第二百三十六章 永巷 貴妃的耳朵不好使,加上秋風嗚嗚,她便沒有聽太清楚。 不過瞧著那些人的臉色青一陣兒白一陣兒的模樣,她斷定這些人肯定是在吵架。 吵架多有意思??!這么有意思是事兒她如果不摻和摻和,簡直就是白活了。 眼下哥哥還被關著,她又不能去看,心里頭煩悶得緊,光想著找人解解悶子。 于是便問了那句話出口。 她聽不清楚的這件事兒除了天子和陸家人,旁的人基本沒知道的。 李遂意這等人的嘴巴比太極殿里鋪的金磚還嚴實,更是沒有人知道她的耳朵出了毛病。 這么一問,倒顯得是她們兩撥人在鬧事了。 陸銀屏好奇心重,為了聽清楚她們剛剛的話,便盡量讓自己笑得和藹。 可懷里抱著狗,身側坐著不知道多少人想養的魏宮獨苗,加上滿頭珠釵和凌人的姿容,便是再和藹的表情,在旁人眼中也成了質問。 李遂意頭一個斥道:“皇宮禁地,高聲喧嘩成何體統?!” 陸銀屏想揮手讓他退下,無奈這人是天子派來跟著她的,狗皮膏藥一樣的李內臣,怎么攆都攆不走。 貴妃的哥哥犯了事兒,在旁的宮人眼中的地位自然大不如前。 可中常侍李遂意卻是從小伺候天子的,頂頂紅的人。他跑了一圈兒掖庭又跑來伺候貴妃,看來盛寵的確還在,便是有人想落井下石,此時也只能按兵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