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1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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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淵走上前,一手拽著他的后領將他提溜了出來。 被扼住了命運的后頸,拓跋珣第一反應便是找娘。 他兩只手在空中擺得像荷葉,看到陸銀屏想要上手去救他。 拓跋淵繞過她的手,將拓跋珣拋給李遂意,又轉身掃了眼眾女露在外頭的雪臂香肩皓頸,溫和地道:“個個都穿這么少,倒不怕凍著?!?/br> 自打陸銀屏入了宮,這些人就沒見天子主動開口跟她們說過話。為了今日好不容易能見上的這面,人人起了個大早收拾打扮。 陸銀屏看了半宿的書,大清早又被便宜兒子吵醒,匆匆忙忙地換了衣裳過來,出門打了個噴嚏,便又加了件袍子。除了一張俏生生的臉,連個手指頭都沒露,倒成了她們中的異類。 因著有以前幾位嬪御多嘴被拔了舌頭的過往,眾女唯唯諾諾道是,不敢多說話。就連全若珍也閉了嘴。 陸銀屏只能硬著頭皮道:“大概是知道陛下今日會回來,大伙兒心里高興,便不覺得冷了?!?/br> 天子將目光移向裹得嚴嚴實實的她,假意道:“貴妃傷可好了?” 陸銀屏心道好不好你能不知道嗎。 可裝還是得裝下去,便硬著頭皮當著眾女的面回了話:“多謝陛下體恤,臣妾的傷已經養得差不多了?!?/br> “那就好,朕也累了,就去你宮里歇歇,順帶考考佛奴功課?!彼砸怀烈?,“既然她們都不冷,那掖庭的炭就減半?!?/br> 說罷又上了另一邊備好的輦,壓根兒就沒看到她們如喪考妣的表情。 元京入了十月便開始冷,冬日里全靠燒壁爐。炭少了一半,恐怕日日就要斷幾個時辰。 下雪的時候還好,等化雪的時候非凍死人不可。 陸銀屏差點笑出豬叫聲。 李遂意抱著大皇子手忙腳亂地指揮玉蕤又請了一架輦來,將兩位帝妃一道送走。拓跋珣聽見天子要考他功課,渾身難受,揪著他的發帽不丟手。 “祖宗!”李遂意滿頭大汗地在后面,求爺爺告奶奶地讓這位小殿下撒手。 瞧著主角繞過太極殿從西閣門的方向走,眾女自知無望,四散回了自己宮。 全嬪回了永輝宮后,覺得一肚子火氣沒地兒泄。 “回來就找陸銀屏,那女人就這么香?”她一揮手便將茶杯拂落在地。 阿滿無奈地蹲下繼續收拾。 “世家都看過風水的,興許就是運道好,沒辦法?!彼謇砹怂榇?,又補上新的茶杯,“高門百年不衰不是沒有道理,說到底她托生的肚皮也好 全嬪若有所思道:“我也聽說,那些高門講究得很,后宅的婦人懷了身子,從診出脈到進產室,別說吃穿用的花樣,就連先邁哪只腳、邁幾步都有講究?!?/br> 阿滿繼續勸她:“事已至此,您也不該再計較這些。光祿寺和御史臺已經上了奏疏,聯起手來彈劾丘林儉說的那幾位,現在朝中上下全都憋著勁兒,就等著明兒看他們幾個的笑話?!?/br> “朝中的事兒再大,最后還不得看陛下的意思?”全嬪明顯有些不耐煩,“你是沒見著剛剛那倆人的眼神,不就是倆月沒見嗎,跟兩年沒見了似的。李嫻幾個還是精心打扮了一番,那前胸都涂了粉,一點兒瑕疵都沒有,你看陛下瞧她一眼了嗎?不僅如此,還害得大家都丟了一半的炭?!?/br> 阿滿笑了:“如今后宮事務都是經貴妃的手,等去向太妃問安的時候您順嘴提一提,想來太妃會幫著說說話?!?/br> 全嬪一想,倒也是如此。 她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上榻裹了被子,又叫阿滿去熬姜湯:“我可不能像李嫵,最近她跟個病秧子似的。我還得打起精神來看明兒的好戲呢?!?/br> 阿滿高興了:“您能這么想最好,魏宮的嬪御受寵的都活不到最后,大家拼的就是歲數,只要您將自個兒照顧好就是贏了一半兒。 您瞧太妃不就是這樣?老宮人們說,她語言不通,剛入宮時同先帝都說不上幾句話,可就是能活過別人,后來才養了靖王殿下。過年開春沒準兒就能出宮養老,那時候別說是靖王府,天下哪處去不得了?” 大魏同大齊終究是不同的。 大齊是母憑子貴,后妃誕了皇子,便有可能被立為皇后。所以齊宮的嬪御比魏宮不知道陰毒多少。 大魏卻是不同,受寵的嬪御生了孩子就會被賜死,孩子還要給別人養,喚別人母親; 不受寵的只要熬著,過十幾年便能跟著養子養老 若是在大齊,定是人人卯足了勁兒爭寵;換如今大魏,人人都不想生孩子,想著多活兩年,最好還能養別人的孩子讓自己一步登天。 阿滿熬了熱姜湯來伺候了全嬪服下,見她有些疲累,便沒有打擾,徑直出去了。 大皇子拓跋珣被李遂意抱回了徽音殿,依然在瑟瑟發抖。 天子先到,徑直去了寢殿,打算換了衣服清洗這兩個月來的風塵。 陸銀屏昨夜沒睡好,跟著他進去打算補覺。 她窩進床榻,懶洋洋地看著他換衣裳。 天子肩背寬闊,又愛穿廣袖交襟,站在前方,泰然如山。 陸銀屏脫了鞋襪蹬去一邊,懶洋洋地道:“擺張臭臉給誰看?” 拓跋淵背對著她脫得只剩里衣時才開口。 “昨晚佛奴同你一起睡的?” 不是吧,這都能計較? “外祖把他嚇著了,昨晚上便奔來我這兒,還好提前回來了,不然就要穿幫?!标戙y屏眨眨眼,“陛下連自己兒子的醋也吃嗎?” 拓跋淵轉身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道:“堂堂皇子經不得嚇?也就你護著他,若換做是朕直接將他吊起來打一頓,不慣他那些臭毛病?!?/br> 陸銀屏晃蕩著小腿,的確困得很了,不想理他。 拓跋淵俯身同她一起纏進被子里。 唇齒未落,他突然變了臉。 “你還摟著他睡?” 第二百零九章 醮寒 陸銀屏也來了勁,翻了個身兒將他摁住。 “你叫我倆認的親,既是母子,摟著佛奴睡覺又怎么了?”似乎覺得還不夠,她又補了句,“娘摟著孩子睡覺不很正常?這還算好的,我還沒喂奶呢……” 拓跋淵氣極,差點兒一個鯉魚打挺把她掀翻在地。 他坐起來摟著陸銀屏的腰怒道:“朕是為你倆謀個后路,好以后有個照應??煞鹋吘共皇悄阌H兒子,你怎么什么話都說得出口?!” 陸銀屏瞧著他冷笑:“我將他當做親兒子看,心中一絲雜念也無。倒是陛下先打翻了醋壇子 他動了動唇,話到嘴邊,怎么也說不出口。 宮闈內的事骯臟得很,什么人都有。你說一句她說一句,畫蛇添足,三人足以成虎。 “朕又不會害了你,只是過來人罷了……當初朕怎么說的?給他口飯吃,不至于餓死他。拓跋家的男兒沒這么容易死,若你慣著他才會出毛病。不信你看老三,被朕慣成什么樣子?倆月不在他便學李伯言,將妓女迎進皇室?!?/br> 他長嘆一口氣,“往后朕不在,你就將佛奴安置在偏殿。再過兩年他再長大點兒,就讓他滾去東宮呆著,省得一出事就躲你裙子底下,像什么話……” 陸銀屏知道他的一片苦心,埋首在他肩頭,聲音細細地道:“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昨晚上他是真怕了,我便讓他跟我睡了一晚。我又不能有孩子,你把佛奴給我,我就當是自己的兒子疼,根本沒想其它……你要是不喜歡這樣,那我往后注意著點兒?!?/br> 天子訝然 不過這宮里發生了什么事兒,他還是一清二楚的。 “他定然是說不想做太子這類的話?!碧熳雨帎艕诺氐?,“這孽障,朕若是多一個兒子,哪怕是柔然女人生養的也比他強,哪里還輪得到他?” 陸銀屏一聽,覺得今兒拓跋珣怕是要挨一頓好揍,便佯裝生氣道:“喲?口味變了?那些個鶯鶯燕燕的不喜歡,倒對柔然人感興趣了 這招奏效,天子果然上當。 他伸手拍了拍她脊背:“只是有些生氣,怒其不爭罷了?!?/br> 陸銀屏這才沒再繼續追究。 倆人靜靜地捱了一會兒,倒沒有其它動作。 他一路也有些乏,她昨晚上沒睡好,不一會兒便靠在一處睡著了。 等陸銀屏再次醒來時,正好看到窗欞透過的一抹斜陽趨于消逝。 烏衣墨發的天子臨窗而立,背對著她,不知道在窗前做些什么。 陸銀屏光著腳下了床榻,悄悄地繞到他身后,猛然摟住了他的腰。 “陛下在干什么?”她探過頭來好奇地問。 窗前有一壇酒,剛剛啟了封,旁邊有個小酒杯,里面尚有些酒。 陸銀屏一臉嫌棄地道:“陛下在喝酒?” 鮮卑人好飲酒水,而且十分能喝,這并不是什么秘密。 拓跋淵笑而不語,端起那杯酒放在她面前。 “聞聞……” 陸銀屏接過那只小酒杯,鼻子湊上去嗅了嗅。 “這個味道好奇怪……”她嗅了一下,突然覺得有些上頭,“還沒喝呢怎么就……” 聞了一下便感覺有極濃郁的酒香氣直沖天靈蓋而來,讓她幾乎招架不住。 陸銀屏感覺自己的腦袋有些昏昏沉沉。 天子將酒杯拿了回來,倒回那壇酒中,又細細地封好了口。 “這酒易醉,還好只是聞了聞,可不能喝?!?/br> 陸銀屏沒聽清他說的什么,只覺得今日他的聲音格外地低沉悅耳。 “什么酒不能喝啊……”她像只八爪魚,緊緊地攀在他寬闊的脊背上,“怎么就不能喝啊……” 拓跋淵轉過身來將八爪魚抱起。 “腦子再糊涂也要記著這酒的名字 拓跋珣回了偏殿,心中忐忑不安。 老師司馬晦今日出宮迎了儀仗,外太祖成日遛狗不知道又去了哪兒。 還是狐貍精母妃靠譜,將他的父皇拖了幾個時辰,讓他有充足的時間去復習。 秋冬進來了兩趟,先前還給他送了些卻霜途中買來的特產??伤睦锲呱习讼碌?,唯恐自己做得不好讓父親失望。 等到了傍晚,蘇婆來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