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1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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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你讓我說你什么好?!”她顫手指著李嫵道,“你哪怕是跟個侍衛,也比這位王爺強!” 李嫵有些不服,不高興地道:“靖王殿下姿儀同陛下無二,又掌京畿兵權,說不定以后……” “說不定以后怎的?!還能逼宮做上那位置,立你為后不成?!”秋氏拍打著身下床榻,只覺得今天跟她說話去了自己半條命,“糊涂!你真是糊涂!” 李嫵不敢再開口反駁。 既然已經鑄下大錯,便沒有反悔的余地,只能想著如何去解決。 秋氏望著她平坦的小腹,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她道:“若是有了,也頂多一個月,不顯懷,等到三四個月的時候,你可不能再穿這束腰的衣裳了?!?/br> “不能留!”李嫵白了一張臉,“我會沒命的!” “你就是想留也留不得!”秋娘怒道,“再等幾日看看罷!若十日后你小日子還沒來,便是真懷了孽種了。眼下時機好,天子卻霜回歸尚要一個多月才能回來,趁這段時間打了胎再養養,回頭也不耽誤你承寵?!?/br> 說罷,她又冷笑著補了句:“前提是圣人瞎了眼,看不見那只狐貍精?!?/br> 崔靈素住在掖庭西側的蓬萊殿,與王晞的流光殿相鄰,同全若珍的永輝宮尚有些距離。 二人都是不聲不響不爭搶的性子,與其它位份低的嬪御們相處得來。 且掖庭西隔兩座墻便能看到建春門內街,這處離太極殿最遠的地方,倒是最具煙火氣的地方。 自立秋之后,如今倒沒有前些日子那般熱了,宮人們也愿意多出來走動走動。 而崔靈素正與王晞在蓬萊殿宮內的六角亭中下棋。 王晞纖手捻著的黑子剛落,便聽到大門口腳步聲紛亂,像是有貴人來訪。 二人齊齊看向那處。 兩個宮人一左一右地攙著李嫻手肘進來,后頭還跟了倆一個執傘的,倆幫忙拾掇裙擺的,一個打拍子的,兩個不知道干什么大概是來作勢的。 崔靈素和王晞對視一眼后,二人便起身相迎。 李嫻本就驕縱,不太喜歡這倆悶葫蘆,便直接道明來意:“jiejie命我來向崔昭華取《宣示表》?!?/br> 崔靈素歉意地道:“這兩日正要給jiejie送去,沒想到您親自來了。請進殿喝口茶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取?!?/br> “不必麻煩?!崩顙箶[手道,“我在此處等便可?!?/br> 崔靈素也不同她客氣,快步進了殿。 王晞沖李嫻笑了笑,繼續擺弄棋盤,將剛剛落下的那枚黑子收回。 李嫻注意到她這個動作,不屑地道:“落棋不悔?!?/br> “觀棋不語?!蓖鯐勵^也沒抬。 李嫻討了個沒趣,「哼」了一聲便不再理她。 崔靈素拿了拓本來,小心地雙手奉上,又讓自己的宮人送上一個繪金盒子來。 “請替我道聲謝?!贝揿`素道。 世家講究禮尚往來,不管上一代有什么恩怨,哪怕是你爹負了她娘,這一輩見了也不會兵刃相對。 一碼歸一碼,自己的禮數做足,日后好行走相見。 李嫻讓那個打拍子的接過東西,說了聲「不必送」便扭頭走了。 崔靈素又坐回了亭子。 “鼻孔朝天,瞧不起誰呢?!蓖鯐勍腥?。 “有什么辦法呢?”崔靈素嘆氣,“人家有親jiejie袒護著……噯?你又悔棋?” “我下錯了?!蓖鯐勍峦律囝^,“你當沒看見就成?!?/br> “臭棋簍子?!贝揿`素笑罵。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幼名 徽音殿內外站滿天子親衛,將這座宮院圍得尤其緊密,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過去。 宇文寶姿站在窗邊,正看著寶格上擺放的兩個人偶出神。 一個白衫黑袍一臉的不高興,還有多處縫合痕跡; 一個紫紗襦裙頭上掛滿釵環,看起來兇兇巴巴。 沒有一個像善茬。 “小四喜歡玩這個,非是巫蠱之物?!标懎懧愤^窗外,偶然看到她頗有些關注這物,隨口解釋了一句。 宇文寶姿看了他一眼后道:“這兩個人偶的穿著打扮倒有些像陛下和娘娘?!?/br> 說著,她伸出手指來捏了捏倆小人的腦袋,輕笑了一下。 宇文寶姿細眉大眼,高鼻梁薄嘴唇,人中有些深。她不笑時像個嚴肅的美少年,笑起來的時候眉眼才透出一股鮮卑女子特有的柔媚來 “你在里面憋了這么久,要不要出來透透氣?”陸瓚道,“我已交代下去,不讓人靠近寢殿,你放心出來?!?/br> 宇文寶姿斂了笑,又掛上了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 “不必?!彼雎暤?,“宮內眼線多,陛下要我做到不泄露身份,我便不能違抗他命令。他一日不回,我便一日不出門?!?/br> 陸瓚也不多勸,點頭道:“只是如此委屈了你。若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br> “在這里有吃有喝,沒什么需要的,同在家中無二?!?/br> 陸瓚正要再同她說上幾句,不料一個腦袋從身后鉆了出來。 “他欠了咱家這么大的人情,你不趁機搜刮上一頓?”宇文馥扒著窗沿,同宇文寶姿大眼瞪小眼,“你快讓他給老夫弄些果酪乳酥來!” 宇文寶姿面上一滯,皺眉道:“你怎么來了?” 宇文馥一聽,氣得要脫木屐砸她。 然而一低頭才想起自己已經赤了一天的腳。 “你能來老夫怎的不能來?!”宇文馥道,“你是怎么跟你祖父說話的?!” 宇文寶姿翻了個白眼,一句話都不想同他說。 陸瓚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宇文寶姿想了想,又囑咐道:“以后無事不要靠近寢殿,見到我就說沒見到,將我當做貴妃就好。佛奴那邊也要瞞著?!?/br> 宇文馥咬著指甲,眼睛滴溜溜滾了好幾圈。 “你們偷偷摸摸在計劃些什么?”他問,“為什么阿奴要讓你扮做四四?” “說了你也不懂?!庇钗膶氉擞行┎荒蜔┑負]手,“你只當未見過我便可?!?/br> 宇文馥覺得大家都在瞞著自己偷偷摸摸做事,感覺受到了莫大的冷落,頓時便不高興了。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哭嚎。 “不孝孫女連祖父都瞧不起了!”宇文馥一擦臉,還真的抹下兩滴淚來,登時便上了癮,繼續哭喊,“不孝子你走得早哇……生只狗也比生寶姿強哇……狗還知道認主,寶姿連祖父都不認了哇……跟貓有什么區別……” 說到此處,宇文馥的眼睛突然閃過矍鑠的光彩。 他嘿嘿一笑喚道:“貓……貓兒?” 宇文寶姿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恰好剛剛離開的陸瓚去而復返,將宇文馥的話語聽在心里。 見他回來,宇文寶姿的臉更臭了,「咣當」一下關上了窗戶。 陸瓚手上握了一雙黑色繡靴,走到宇文馥跟前來。 他撩起衣擺單膝跪地,將宇文馥的腳掌捏了起來。 霎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奔襲而來,直中陸瓚面門。 非要說什么味道,似乎只能用陳年泡菜壇子裝了滿滿的穢物后埋入地底,十年后偶然挖出開壇那一瞬時的感覺能形容。 陸瓚屏息蹙眉,一張俊秀的臉在這番攻擊之下居然沒有扭曲,實在難得。 他替宇文馥穿好一只靴,又要去幫忙穿另一只。 宇文馥用靴底蹬了一下陸瓚膝蓋,極為不滿地道:“我要穿木屐!” 陸瓚沒抬頭,捉過他另一只腳,溫和地道:“百病易由足下起,大人還是穿軟靴好些?!?/br> 宇文馥不樂意,抬起腳想要再踹他,卻發現自己另一只腳被牢牢握住,一絲也動彈不得。 “您要習慣穿鞋靴?!标懎懱嫠┖煤?,終于感覺那股難以言喻的氣味沒有那樣濃了,又偏頭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宇文馥坐在地上怎么不肯起來。 陸瓚沒了辦法,面對這樣的老人家,又不能打罵,只能蹲下身背對著他。 “上來,我背您過去?!?/br> 宇文馥依舊不高興,指著窗戶道:“我要你像抱寶姿來時那樣抱我!” 陸瓚扭頭看了一眼他不輸自己的身高,無奈地道:“您太高了?!?/br> 宇文馥撐起半個身子,一下撲到他背上,差點將他懟了個趔趄。 “駕駕!”他拍著陸瓚的肩膀道,“好馬兒,快走!” 陸瓚手腕繞過他膝彎,將他整個背起來向著前殿走。 宇文馥本就東跑西顛了一上午,現下有些累了,趴在陸瓚肩頭昏昏欲睡。 “剛剛寶姿她……為什么生氣?” 冷不丁地,宇文馥聽到陸瓚問出這句。 他眨了眨眼睛,望著陸瓚頸上的金色祥云衣領,緩緩答道:“寶姿出生的時候就那么大一點兒,連我的鞋都能塞進去……她頭頂上的胎發天生是黃的,整個人像只小貓一樣,便取了個小名叫「貓兒」……” “怪不得她會生氣?!标懎戄p笑。 “取個賤名不都為了好養活?”宇文馥又道,“我喚了陛下多少年的「阿奴」,如今四四一來,他便再也不肯我喚他這個名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