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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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銀屏放下了心 倘若被他們知道自己便是那貴妃,怕是當下就要被滅了口了。 她的確想持節而死,可是能不死的時候誰愿意去死? 眾人罵了幾句后,又將注意力轉到她身上來。 一個絡腮胡的漢子撥開了人群道:“三爺說,把人帶過去看看,過了眼再送到小堡主房里去?!?/br> 眾人一窩蜂上前就要給她帶路。 本來等了半宿只想看看擄來的女子什么樣,沒想到是個妖精似的丫頭。 這些男人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陸銀屏薅著裙擺跟著他們向上,借著火把悄悄打量周圍 這樣的地方想要打進來可不容易,人進不來箭射不透,這可怎么逃出去呢? 她被人前簇后擁著上了石頭壘成的坡,走了大約半刻,便到了一幢極高的石樓前。 樓前嵌著火把,權當是燈盞用了。 陸銀屏心想這倒是個好辦法,火把可比燈省油。 再轉念一想 他在旁邊的時候倆人老生氣,他一不在自己身邊,看什么都能想起他來。 絡腮胡子先入了內,想來是去通報了。 片刻后他走出來,對著陸銀屏道:“進來……” 這一進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不過陸銀屏想著,左右周圍都是石頭,真有個好歹就再磕上一次。 嗚嗚嗚,陛下,臣妾可能伺候不了您啦。 石屋加上鐵門,怎么看怎么像是個關人的地方。 陸銀屏跟著絡腮胡走進去,倆人一前一后經過一道數丈的長廊,而后豁然開朗,進到一座寬綽整潔的大廳內。 左側是一個長方形木桌,四面圍了長凳,這種簡單粗暴的桌椅看得陸銀屏有些驚訝 這么大的桌子,長凳上要是坐滿了人,面對面的能說不少話,特別適合嘮家長里短。 陸銀屏暗戳戳地想,如果這次自己能逃出生天,也要給徽音殿弄上一個。 這樣不管是開個小會或者說其他嬪御們的壞話時都能面對面地拉近不少的距離。 桌子后的長椅上坐了個白發老叟,腫眼泡,身材魁梧,面色有些青黃,感覺身體不太好的樣子。 絡腮胡沖他點頭哈腰道:“三爺,人帶來了?!?/br> 那被喚做「三爺」的老叟瞇了瞇腫泡眼,仔細地打量了陸銀屏一番后,破口大罵:“不長眼睛的狗東西!這是將宮里的娘娘弄來了!” 絡腮胡一驚,摸不準陸銀屏的身份,趕緊出去找呂家兄弟倆了。 呂家的兄弟進來后,忙向三爺解釋自己是如何擄到人的,并且再三保證眼前這個絕對不是那位貴妃娘娘。 三爺又道:“白虜皇帝好佛法,你們看這丫頭額上的金蓮 陸銀屏暗道壞了大菜了,早知道早上出門的時候不讓天子幫自己描花鈿了。 呂家兄弟也將信將疑,一時拿不準她到底是誰了。 三爺又問陸銀屏:“你自己說吧,你是那白虜的貴妃嗎?” 一口一個「白虜」,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跟天子有仇。 陸銀屏搖頭搖得十分堅決:“我是貴妃身邊伺候的宮婢,是她的心腹?!?/br> 三爺果然不信:“你有瀛州口音,我聽說陸貴妃入宮前一直在瀛州,你不是她還能是誰?” 說話間,他的椅子往前動了動。 陸銀屏膽戰心驚地看了看他椅子后面掛著的鉤子,上面似乎還有血漬。 她咽了口唾沫道:“我常跟在貴妃身邊,是以學會了不少瀛州話?!?/br> 三爺依然不信,卻打算先留下她觀察幾日。 “阿韋,你這就帶她去堡主院里?!彼麤_著絡腮胡努了努嘴,“先讓她適應適應,三天后成親?!?/br> 陸銀屏一聽,腦門充血。 阿韋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對陸銀屏道:“請隨我來?!?/br> 第一百零八章 棗樹 不進凌家堡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乾坤。 原以為這堡主住的地方會離那棟石樓不遠,結果陸銀屏硬生生地跟著阿韋和呂家兩兄弟走了將近三里路。 夜深人靜,可石壁上嵌了一個個的火把,不難看清路面。 石堡壘成的莊子,就連地面也多是鋪著石頭。興許是覺得到處都是黑壓壓的石頭不大好看,也將路邊的土坑做成個花圃來,種上幾朵花來點綴。 陸銀屏瞧著那幾朵干巴得快要死掉的花,總覺得自己的下場也跟這差不多,心里涼了個透。 當寵妃的時候不知好歹,天天尋摸著怎么撈太后的東西,怎么跟皇帝打太極。 現下好了,人出來了,崴進了石頭堆,還要被迫嫁給什么堡主…… 放著好好的貴妃不做,來這響馬窩里給人當壓寨夫人,可不是要憋屈死了? 她甩了甩腦袋,決定先不管那些。見機行事,真不行就一頭撞死,萬一哪天天子知道她是為他守節而死,少不得照顧陸家,也是個退路。 越想越難受,越難受越想。 想得再多,最后都逃不開一個字兒 倘若自己和和氣氣地跟他處著,不鬧那個別扭,將燈全部點上,等他吃完野雞回寢殿照樣還能做夫婦。 他要是來了也就不怕偏殿里出什么動靜,更別說在眼皮子底下擄走一個大活人了。 順著大道走了三里,陸銀屏腳疼心也疼。 還是當寵妃好啊,這么遠的路放宮里也就是徽音殿到明光殿距離。她出門日日有輦坐著,不知道多久沒有走這么遠了。 “到了?!卑㈨f提醒了她一句。 陸銀屏茫然抬頭,見眼前一幢三層高的石堡搭建得雄奇宏偉,比剛剛那位三爺的居所看上去還要寬綽堅實幾分。 門口有兩個漢子守著,看到他們時點了點頭,將鐵門打開。 想來這便是那堡主的居處了。 呂大呂二兄弟倆送到以后,又來回看了她幾眼,這才走掉。 阿韋沒說話,手下一使勁將她推進門內,隨即自己也跟了進來。 外面石壁上嵌的是火把,內里掛了滿滿的燈盞,大半夜也燒著,對于普通人家而言有些奢侈。 然而這家也不是普通人家。 石頭壘成的屋子冬暖夏涼,有個缺點就是采光極差,也不怪人天天點著燈。 室內陳設比三爺那處雖精巧得多,也不不太像漢家風格 桌椅與多寶格是用梨花木打了成套的,這倒是常見,然而不論玄關還是樓梯拐角,都有石頭砌成的小小花圃,里面三三兩兩地長著幾株玫色山茶。 陸銀屏覺得奇怪,這室內的山茶看樣子常有人照料,倒比外面路邊那幾株好養活卻干巴巴的朱瑾長得好。 阿韋帶著她上了樓,徑直朝著最里面的一處大臥房走去。 陸銀屏看看這兒摸摸那兒,心里琢磨怎么撞才能讓痛感來臨之前結束這條小命。 阿韋輕輕推了推那扇鐵門,紋絲不動。 他轉過頭又帶陸銀屏去了旁邊的一間臥室,拉開鐵門將她推了進去。 “砰!”門被重重地關上。 這間臥室比著她寢殿差得不止一星半點兒,然而床鋪整潔,衣柜案幾一應俱全。沒有窗戶,應該開窗的那處石頭被鑿出一個窟窿來,嵌了個木盒。 她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將那木盒打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把毫無特色的匕首。 她拿過這把沉甸甸的匕首攥在手里。 細細搜查了房間的每個角落,也將鐵門從內鎖上 武器在身,石壁鐵門,莫名地讓人有安全感。 陸銀屏抱著匕首躺在床上,滿心在想著一些事,一些人。 這樣的情景是完完全全地睡不著的。 沒有窗戶,石壁太厚,光照透不進來。 陸銀屏雙眼半睜半合,腦中斷斷續續地閃過無數片段 再一轉眼,是她披著嫁衣同一個身材矮小肥胖的男子拜堂。 畫面又是一轉,天子終于發現她消失不見,下令斬了秋冬和熙娘,并且降罪陸家,連同大哥三姐在內的所有人都被流放。 這一覺睡得還不如不睡。 醒來之時發現枕頭已經打濕,不消多說,眼睛也應是腫了。 她望著那扇鐵門,并不打算出去。 出去會面對什么?他們言談中所提及的堡主? 本著能拖一時是一時的陸銀屏,蜷縮在床上又拖了小半日。 可餓不餓是一說,人有三急是忍不了的。 她悄悄地打開了門。 門外與門內一樣,依舊是悄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