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唐名相張九齡正妻后 第93節
傷口依舊在汩汩流血,譚昭昭對趕來的眉豆等人吩咐道:“去燒水,拿酒.....酒不行,度數太低,雜質太多,就沸水,蒸煮過的棉布,拿新?棉布.....” 張九齡眼神溫柔得如春水,不錯眼望著語無倫次的譚昭昭,她的話他沒能完全聽懂,但他此時不想問。 什么話都不想說,他很累,先前不覺著,這時傷處火燒火燎地疼,但他莫名心安。 雪奴在一旁幫不上忙,想到小胖墩,趕緊進屋去將他從箱籠里抱了出來,哄著到偏屋去,親自陪著他睡了。 不管外面鬧得如何,他們都不想管。 大年三十?的夜,他們只?想守著這方?寸的小院,親人們在一起,尋求哪怕片刻的安寧。 譚昭昭動作?輕柔,仔細清洗張九齡的傷口周圍,怕傷口中落下了刀劍的鐵屑,用放涼的滾水認真沖洗,再取了干凈布巾纏繞好。 收拾干凈換了衣衫,張九齡靠在軟囊上,深邃的眼眶凹陷了幾分,薄唇快與面孔一樣?白?,神色疲憊中添了幾分脆弱。 譚昭昭斷了碗熱乎乎的糖煮蛋,道:“大郎,先別睡,起來吃一碗再說?!?/br> 張九齡睜眼,他累了一場,卻沒甚胃口,見譚昭昭已經遞到了嘴邊,先就著她的手吃了口,啞聲道:“昭昭,放著我來吧?!?/br> 譚昭昭見他堅持,端來食案放在他面前,等著他將碗里的糖煮蛋吃完,遞了清水給?他漱口:“大郎好生歇著?!?/br> 糖水蛋甜滋滋,吃下去五臟六腑都暖意融融,張九齡已經恢復了些?精神,掙扎著起身道:“昭昭,我沒事了,外面還有些?事情,我先與千山去處理??!?/br> 譚昭昭趕緊攔著,道:“大郎先歇著,我去?!?/br> 張九齡愣了下,譚昭昭眼神堅定,道:“我去,先前我與雪奴,小胖墩,院子?里所有人都用了些?吃食,肚皮飽了才能做事,大郎放心,我不會逞強?!?/br> 眼前的譚昭昭,神色平靜,先前見到血時的驚慌早已不見,令張九齡心比先前吃到糖的時候還要甜,溫暖。 張九齡有許多話想與她說,不過他先前戰了一場,整個人都緊繃著,又受了傷,此時放松下來,就格外累。 重新?躺回去,譚昭昭仔細查看了他左臂的包裹,見沒有血浸出來,方?略微放了心,端走食案,合上門出了屋。 室內燈火溫暖,譚昭昭并未將燈盞熄滅,留著滿室的明亮。 糖水蛋的甜味若隱若現漂浮在空中,香爐里點著青木香,熏籠炭火十?足。 窗欞處,一枝寒梅斜倚而過,映在雪白?的高麗紙上。 張九齡埋在松軟干爽的被?褥里,沉沉睡了過去。 廊檐下的燈盞,重新?點了起來,將宅院照得一片明亮。 譚昭昭裹緊風帽,立在廊檐下,風吹來些?許的濕潤撲在臉上,冰涼刺骨。她探出手去,細碎的雪花落在指尖。 下雪了。 雪后,大地白?茫茫一片,鮮血殺戮都被?掩蓋無蹤。 譚昭昭靜默了片刻,朝外院走去,千山與張大牛忙緊跟了上前。 千山低聲回稟道:“先前來了一隊亂兵,拿著刀劍前來砸門。大郎見機不對,指揮我們幾人拿來木梯,繞到西側翻出了院墻,從后面包抄上去,與他們打了起來?!?/br> “他們人數多,我們人少。而且他們是訓練有素的兵丁,領頭的下令底下的亂兵,沖進屋,里面有無數的金銀財寶,還有美麗的娘子?.....” 千山說到這里停住了,他偷瞄了眼譚昭昭的神色,見她面無表情,繼續說了下去:“大郎的劍術好,連著攔住了好幾人,后來,領頭的惱了,下令亂兵都朝著大郎而去?!?/br> “我們皆要沖進去幫忙,卻苦無沒本事,幫不了什么。大郎左手臂就在那時受了傷。眼見就要擋不住了,這時幸好來了一隊兵馬,沖上前將那些?亂兵圍住了,悉數砍殺。大郎上前與領頭的將領說了幾句話,奴不敢偷聽,不知他們說的什么。很快,將領帶著兵離開,大郎擔心著九娘,趕緊回了屋?!?/br> 譚昭昭緩了緩神,轉頭問道:“你們可有受傷?” 千山答道:“只?受了些?皮外傷,傷得不重?!?/br> 張大牛幾人也一并答了,譚昭昭略微放了些?心,道:“若是還在流血,先回去止血。去找眉豆,讓她按照我給?大郎止血的法子?,幫著你們止血,自己切莫胡來,硬撐?!?/br> 大家趕緊應是,有一個男仆腿上的傷嚴重些?,走路都吃力,他便先退下,前去找眉豆。 其余幾人跟著譚昭昭來到了外院,千山一個箭步上前,拉開了大門。 熟悉的巷子?里,到處靜悄悄,家家戶戶燃燒著的火堆,不知何時早已熄滅。 凜冽的風雪中,血腥沖天。 厚重的木門上被?砸得坑坑洼洼,油漆掉落,有幾處被?砍得木屑橫飛。 當?時譚昭昭搬進宅子?時,門栓改成了粗鐵棍,且兩頭都有絆扣,用刀砍不斷,也挑不開。 不過,粗鐵棍上,一道刀痕尤為?明顯。 千山一個箭步跳出去,四下張望,驚訝地道:“咦,誰來收拾過了?” 譚昭昭讓人將燈籠挑亮了些?,四下照看。 門外的地面上,到處可見一灘灘半凝固的血跡與零星碎rou,在角落靠墻的地方?,落下了一小截慘白?的手指。 譚昭昭估計是前來幫忙的兵馬,離開時清理?過了。 雪越下越大,在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層。 譚昭昭忍住心里的翻江倒海,道:“在上面撒一層灰,清掃一遍?!?/br> 千山應是,趕緊叫上他們去提灰,灑掃。 掃帚刷刷刷,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楚。 地上的血與雪,化?成了一堆臟污,再被?清理?干凈。 待到雪積上一層,什么痕跡都趕不到了。 除了流進夯實的地里,失去親人的家人心頭,難以磨滅的傷痛。 天際,一點點由漆黑,變成了深灰。 天,終于快亮了。 譚昭昭立在大門外,灑了一身的雪花。她望著傷痕累累的大門,久久之后,道:“廊檐下的燈籠掛起來,春皤也別忘了,收拾好之后,都進屋去喝屠蘇酒!對了,從今年起,大家過年都有利是錢,就是紅封?!?/br> 忙碌了一整夜的千山等人,疲倦的臉上皆浮上了笑容。 不僅僅是錢,還有劫后余生的歡喜,以及女主人譚昭昭帶給?他們活著的盼頭與希冀。 大門一時換不了,就如傷痕不會馬上過去。 但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過年呢! 譚昭昭以前嫌棄繁瑣的禮儀,在此刻,她想一件件,皆認認真真遵照著習俗去做。 回到后院,小胖墩已經醒了,他站在廊檐下,扭著頭一個勁往外張望。 雪奴蹲在他面前,給?他扣著風帽,神色慈愛同他說著什么。 “阿娘!”見到譚昭昭走進后院,小胖墩哭喪的臉立刻一變,高興地喊了聲,掙脫開雪奴,朝她飛快跑了來。 譚昭昭不由之主加快了步伐,將撲過來的小胖墩緊緊摟在了懷里。 小胖墩在她懷里蹭了蹭,一聲聲喊她:“阿娘,阿娘?!?/br> 譚昭昭不厭其煩一聲聲回應,柔聲道:“下雪了,冷不冷,我們回屋去?!?/br> 小胖墩不肯放開她,側著身子?往后退,道:“我不冷,阿娘,你去哪兒,都要帶著我?!?/br> 譚昭昭心里酸酸的,溫聲說了好,“等進屋去,阿娘給?你紅封,里面有錢哦!” 小胖墩仰著頭,認真地道:“阿娘,不要錢,我只?要阿娘?!?/br> 譚昭昭撫摸著他稚嫩的臉龐,昨夜他們大人尚且如此,他一個稚童,受到的驚嚇可想而知。 小胖墩躲在黑漆漆的箱籠中,一聲都沒坑過。 譚昭昭既驕傲,又辛酸。 昨夜的長安城,不知有多少稚童擔心受怕,從此親人天人永隔。 雪奴臉盈盈立在廊檐下,望著他們母子?倆,長長舒出了口氣,仰起頭,?;亓搜劾锏臏I。 大過年的,哭哭啼啼作?甚,忒沒出息! 事不過三,她已經經歷過了三次兵亂,還好生生活著,擁有譚昭昭這般死生與共的友人,這輩子?,再也沒什么會令她害怕! 這時,大門輕輕拉開,張九齡身著朱紅朝服走了出來,清雋的面容,因著蒼白?,看上去仙風道骨,又溫潤儒雅。 大年初一,按照規矩有大朝會。昨夜的兵亂,朝堂上下應當?一片混亂,張九齡身為?尚書,雖不知曉外面局勢,以他的性格,這時定不會躲避。 譚昭昭沒有多問,笑吟吟見禮,道:“大朗,過年好?!?/br> 張九齡愣了下,隨著她那樣?,叉手俯身還禮:“昭昭,過年好?!?/br> 小胖墩裂開嘴笑起來,學著他們那樣?,叉手團團見禮:“阿娘,阿耶,雪奴姨姨,過年好。紅封呢?阿娘先前說要給?我錢,阿耶也要給?,雪奴姨姨,你也莫要忘記?!?/br> 大唐沒有過年給?紅封的習俗規矩,張九齡與雪奴聽到既然是譚昭昭提了出來,都一口應下了。 張九齡數了五個大錢給?他,雪奴大方?,干脆將身上的錢袋塞了過去。 譚昭昭想要學著以前父母那樣?,將小胖墩的錢哄到手里,借口等長大后再給?他。 誰知小胖墩機靈得很,摟著錢袋,小短腿蹬得飛快跑了。 雪奴哈哈大笑,譚昭昭無可奈何搖頭,幾人進屋用了早飯。 飯后,雪奴回了自己的宅子?,去看看家中情形如何,張九齡前去皇城。 譚昭昭將他送到了大門外,不過短短的功夫,地上積了一層雪,將所有的痕跡掩蓋在了雪白?中。 張九齡上了馬車,譚昭昭朝他揮手,馬車在風雪中,漸漸遠去,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車轍。 下雪雖寒冷,空氣卻清冽,譚昭昭深深吸了口氣,梅花清香撲鼻。 不見任何一絲血腥氣。 這場兵亂,估計以勝者的歡慶壓倒一切,就這般過去了。 第九十七章 雪滿長安。 譚昭昭無心關注外面的局勢, 雪奴回去之后,快到中午還沒見人影,她很是擔心, 派張大牛前去一看?究竟。 沒多?時,雪奴一身寒意到來,在門口脫下風帽,木屐, 拂了拂額前的亂發,眉眼間帶著郁氣進了屋。 譚昭昭趕緊倒了碗熱湯遞給她, 道:“先坐著暖一暖?!?/br> 雪奴坐下捧杯吃了幾口,長長呼出?口氣, 見小胖墩啃著梨, 清澈明年的雙眸咕嚕???著她, 愁腸百結間, 禁不住朝他展露出了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