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唐名相張九齡正妻后 第43節
第四十四章 “伯高昨日?同我?說了一些, 在榜單尚未出?來時,沈員外郎就頗受非議。張榜之后,落第?的考生, 當即吵了起來?!?/br> 飯后,兩人在廊檐下圍爐吃茶,張九齡說起了尚書省的事情。 櫻花的花瓣,不是飄零, 他望著落花,神色迷茫, 透出淡淡的凄清。 “外面?傳言,沈員外郎攀附張易之, 深得武皇看中, 御制詩上才情過人?!?/br> 御制詩乃是各種慶典, 若生辰等時節, 天子身邊有一群詩人做指定的命題詩。 稱沈佺期御制詩上?才情過人, 看似贊美,實則是嘲諷。 文人們?的筆與嘴向來厲害,譚昭昭分不清孰對孰錯。 可是, 她遲疑地道:“既受武皇看中, 考生如何敢鬧起來?” 張九齡靜靜地道:“武皇上?了年歲, 身子經?常病痛,垂垂老矣?!?/br> 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武則天想要控制,著實已經?有些吃力了。 譚昭昭關心地問道:“那......武皇召見你,所為何事?” 張九齡安慰她道:“我?沒事, 昭昭無需擔心。此次我?在榜單上?,武皇為了平息眾怒, 便干脆親自召見考中的士人,算是殿試復核。落第?的考生,命平章事李嶠李相代主持開制舉?!?/br> 停頓片刻,張九齡道:“李相的名聲?......人多稱他趨炎附勢,攀附張易之,同是武皇的人?!?/br> 朝堂的關系太過混亂,張易之為武皇寵幸之人,在大唐權勢一手遮天。 長安繁華,權貴多如過江之卿,你方?唱罷我?方?登場。 好比如庭院的花草,秋冬枯榮,春日?再勃發。 “此次朝廷為了平息眾怒,定會廣授官職,我?估摸著能尋個校書郎的差使。昭昭,這般最好不過,正好能避開眼下的亂象。都殺紅了眼,在亂中,規矩禮法乃至律法,皆無用。 譚昭昭松了一口氣?,道:“我?也是這般認為,大郎在長安無權無勢,因此折損進?去,于事無補,著實太冤了?!?/br> 張九齡深深凝視著她,笑道:“我?知昭昭會懂我??!?/br> 譚昭昭沖他嫣然一笑,這時方?想起張旭,問道:“張伯高如何了?” 張九齡苦笑一聲?,搖搖頭,道:“他落第?了。不過他倒看得開,一心準備再考制舉?!?/br> 譚昭昭道:“如此甚好,張伯高看似癲狂,實則心懷大志。惟愿他此次能取得好成績,一嘗心中所愿?!?/br> 張九齡輕點頭,嗯了一聲?,長臂伸過,將她的柔夷握在掌心,突然深深顫栗了下。 “昭昭,當時的局面?很亂。羽林軍出?動,差點就要動箭了。我?當時在想,若是我?無法安穩回?來,便再也見不到昭昭了?!?/br> 譚昭昭雖沒能見到當時的場景,從張九齡的聲?音中,亦能窺知一二。 政斗從來是刀光血影,路過玄武門,譚昭昭心總會莫名發緊。 張九齡側頭看過來,道:“昭昭,若我?不在了,你可會再嫁?” 譚昭昭毫不猶豫搖頭,斬釘截鐵道:“不會!” 張九齡本來有些高興,不過很快就遲疑了,道:“昭昭是因不想嫁人,還是因對我?難以忘懷?” 譚昭昭認真思索了下,道:“肯定忘不了大郎,也有不想嫁人的緣由在?!?/br> 張九齡深思了下,道:“我?惟愿昭昭能過得好,其實,忘記我?最好?!?/br> 譚昭昭不同意?,道:“非也非也,我?是這般以為,有些美好的過往能回?味,不失是一種幸運與甜蜜?!?/br> 張九齡贊道:“昭昭真是與眾不同,先前伯高還不斷夸贊呢,說是過兩日?,再登門拜訪。伯高還特別指出?,想要吃魚片粥?!?/br> 譚昭昭哈哈笑起來,道:“得了他的字,價值千金,幾碗魚片粥算得什么?,他盡管來就是?!?/br> 張九齡忍俊不禁,道:“張伯高的錢財快花用殆盡,正在考慮賣字畫呢。我?勸他,字畫別多賣,多了就不值錢。他倒看得開,說能抵得過筆墨紙硯錢,就不算虧。反正胡亂寫一通,寫得差勁的,便賣給那些附庸風雅,看不懂的有錢人。真正懂得的,不要錢相送亦無所謂。我?猜吧,他雖這般說,只是玩笑而?已。張顛心高氣?傲得很,他做不出?這些事?!?/br> 譚昭昭考慮了下,商議道:“大郎若是得了差使,就有穩定的進?項。西邊的宅子,有一間只賃了半年出?去,要是張伯高著實沒錢,尋不到住處,那間宅子,他若不嫌棄,借給他住可好?” 張九齡怔了一下,道:“好,昭昭。我?的俸祿算起來,屬于公中,算不得私財。不過,公中的錢財我?能隨意?支取,宅邸的賃金,我?替張顛補償給你,不讓昭昭損失?!?/br> 譚昭昭揶揄道:“大郎這可算是假公濟私了?” 張九齡道:“昭昭,張顛是我?的友人,接濟他,無論如何都不應昭昭出?錢。昭昭大方?,心善,我?怎能利用昭昭的善?!?/br> 春夜涼意?陣陣,譚昭昭卻感到周身暖洋洋。 買宅邸時,譚昭昭本就打算,懷才不遇的大詩人們?,在長安囊中羞澀時,能給他們?提供一片遮風避雨之處。 張九齡并不以為他們?是夫妻,他身為一家之主,當能隨意?支配,心安理得接受她拿出?的嫁妝私財。 端方?君子,有耳鬢廝磨的甜,有替她著想的尊重。 無論以后的日?子會如何,譚昭昭都會記得,這個美好的春夜,他的美好。 過了兩日?,如張九齡所猜那般,沈佺期因受賕之事,入了大獄。 到了朝廷授官這天,張九齡受召,一大早去了皇城。 這天下了一場春雨,牛毛般的雨絲紛紛揚揚,瓦當的滴水,叮叮當當落入溝渠里。 傍晚時辰,張九齡方?從皇城回?來,肩上?沾了細碎雨珠,晶瑩剔透。 譚昭昭見他臉比尋常時白了些,薄唇淡紅,不若以前的紅潤,心中一咯噔,迎上?前關心地道:“大郎快進?來,倒春寒,外面?冷得很?!?/br> 張九齡朝她伸出?手,手伸到一半縮了回?來,道:“我?的手涼,昭昭且等一等,我?先去暖和一下?!?/br> 譚昭昭望著他前去凈房的背影,看了眼滴漏,吩咐眉豆道:“去上?飯食吧,準備一壇酒?!?/br> 張九齡從凈房來到正屋,看到譚昭昭在倒酒,不禁輕笑一聲?,道:“昭昭又犯酒癮了?” 譚昭昭道:“吃了酒暖和,大郎快過來坐?!?/br> 張九齡上?前坐下,端起酒盞先抿了口,接著揚首一口飲盡。 譚昭昭看得愣住,到底未多問,提壺再替他滿上?。 張九齡握住酒盞,長長呼出?一口氣?,將去皇城的事情,細細同她說了。 朝廷大量授官,上?至四品的鳳閣舍人,到九品的校書郎皆有。 張九齡被授官左補闕,左補闕掌供奉諷諫,行規勸天子,舉薦人才之責,隸屬門下省,秩六品。 譚昭昭愣住,從武則天此舉來看,她眼下的處境,遠比外人看來的還要艱難,打算扶植新的勢力,為其所用。 張九齡起初的打算,最好不過的,便是得個九品的校書郎,不用卷進?各方?勢力的風波中去。 眼下得了這個官職,遠超于預期,值得慶賀之事,到底令人不安。 張九齡抬眼看向譚昭昭,唇上?沾了葡萄酒的紫,伴著清冷的面?容,雙眸中透出?的狠勁,莫名地妖艷。 “昭昭,看來,是不得安生了。昭昭,我?不怕。既然天命如此,我?什么?都不怕!” 張九齡舉起酒盞,同譚昭昭碰了下,琉璃盞清脆,將她從怔楞中拉了回?來。 前世的張九齡,出?仕之后,多年都寂寂無名。 既然出?仕為官,哪有一帆風順的坦途。 譚昭昭亦很快釋然了,笑靨如花朝他舉杯:“我?得同大郎道喜了,恭賀大郎,不,恭賀張補闕?!?/br> 張九齡哈哈大笑,放下酒盞,探身過來,重重親著她。 譚昭昭往后仰著躲避,嗔怪地道:“用飯呢!大郎不餓嗎,午間皇城的飯食可合胃口?” “沒昭昭在,味同嚼蠟?!?/br> 張九齡長臂一伸,不滿地再親了下,才放開她坐回?去。 譚昭昭斜睨他一眼,既然他沒事,剩下的葡萄酒,她就笑納了。 張九齡見酒盞空了,譚昭昭的琉璃盞里,滿滿當當一大杯,他不動聲?色拿了過來,倒了一半在自己的酒盞里。 譚昭昭要去搶,不滿道:“大郎既然不喜歡吃酒,倒去作甚,別浪費了?!?/br> 張九齡蒙住酒盞,拂開她的手,道:“我?陪著昭昭吃?!?/br> 譚昭昭覷著張九齡的神色,心底暗自嘆息,到底隨了他去,喚眉豆再取了一壇酒來,陪著他一醉方?休。 張九齡估計是藏著心事,難得吃得微醺,呆呆坐在那里,眼睛發直望著她。 快步入酒鬼之列的譚昭昭,平時吃多了酒,如今的酒量飛快見長。 兩壇酒被張九齡搶了大半去,她尚還清醒著,手在他面?前揮舞,小心翼翼問道:“大郎,你可還好?” 張九齡默不作聲?,還是那般盯著她。譚昭昭以為他吃傻了時,他突然嘴角上?揚,張開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 雖然不疼,譚昭昭還是甩手,哎哎叫喚:“快松開,松開,大郎莫非是小狗,別咬人??!” 張九齡松開了她,眼里笑意?涌動,那份笑,逐漸退卻,眸光暗沉。 手撐在胡塌上?,他縱身一躍,靈活地跳到了她身邊。 譚昭昭只感到瞬間一陣天旋地轉,她眼前是張九齡炙熱的眼神,急促的呼吸。 密密沉沉的親吻,仿佛淅淅瀝瀝的春雨,將她包裹住。 身前一涼,一熱。 微微的刺疼隨之襲來,張九齡呢喃道:“這才是撕咬?!?/br> 疼些許加重,譚昭昭渾身血液,轟地沸騰。 酒意?伴著狂熱,一并爆發。 窗欞外的春雨,在花草樹木上?沙沙作響,迫不及待早開的海棠花枝,映在高麗紙上?,隨著燈影搖曳。 縱然世事無常,人生的河流中,不知何處布滿了暗礁。 任其春寒料峭,春雨擾人煩。 屋內香暖宜人,他們?只管縱情狂歡。 張九齡緊摟住譚昭昭,待平緩之后,很快就又復起。 出?韶關時,他們?在小舟上?,搖搖晃晃,駛向他想要的遠大前程。 舟楫上?,只得他們?兩人,互相作伴,彼此倚靠。 眼下,張九齡覺著,他們?兩人仿若又在小舟上?,怒海波濤不斷將他們?拋起,又拋下。 心倏地提起來,再墜落,他興奮快活得想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