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243節
秦魚笑笑,將書信交給郎官,對秦王政道:“寫的很好,送出去罷?!?/br> 秦王政笑的開心極了,他還以為,叔祖會斥責他小孩子氣呢。! 第211章 韓非和李斯 秦王政的即位禮辦的挺熱鬧的。 這原本就是為秦王子楚準備的典禮,莊重浩大自不必說,更難得的是有擊退匈奴、圍攻邯鄲兼并趙國國土和人口的勝利,就更為這場少年君王的即位禮添加了許多的榮耀和喧囂。 榮耀和喧囂是前朝的,后宮之中的氛圍,就有些壓抑的微妙了。 這種微妙,在即位禮還在準備的時候,就開始在后宮蔓延了。 因為秦王子楚并未崩逝,這秦國的后宮還是秦王子楚的后宮,這新王是立了,還即將要即位了,這老王和他的后宮們,可要如何自處呢? 遵循舊例吧,宗正勝翻遍史書和各家典籍,都沒找到一個雙王并存的先例。 趙國的那位趙武靈王自己將王位傳給小兒子最后被其他兒子餓死在沙丘的不算,忒晦氣,他們秦國,絕對不能遵循趙武靈王的先例。 宗正勝去問秦魚,秦王子楚要怎么辦。 自呂不韋出逃之后,秦國就沒有丞相了,下面的大臣也誰都沒再提丞相的事,事關王室體統,宗正勝義不容辭,暫時肩帶起了君王之下朝臣第一人的職責。 咳,誰都不敢將主政的那位當臣子就是了。 秦魚從繁忙的政務中抽空聽了宗正勝的奏報,他倒是沒有“無祖宗先例”的煩惱,直接在紙上寫下了“太上王”三個大字。 太上王的后宮也紛紛升級,云夢王后就是母后王太后,趙姬則是圣母王太后,其余的美人八子什么的,有位份的,不分先后,全部升一級,在秦王政這里,則是統一稱為太妃。 沒有位份的,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則是上稟記檔之后出宮自行嫁人。 之所以一定要記檔,就是為了防止有孕而不自知的自行出宮去了,讓王室血脈流落民間。先秦王柱的孝期早就過了,保不齊近一兩個月就有哪個美人被子楚給臨幸了,珠胎暗結也說不定。 安平侯一錘定音,將太上王和他的后宮們的位份和稱呼給定下來,宗正勝自覺沒找到反駁的點,就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韓國使臣前幾日找到他,想問問秦國打算怎么安排他們“冰清玉潔”的韓國公主? 韓國公主是當年韓王被白起去河內平叛的中途俘虜到秦 國,為回歸韓國,被韓王當做政治籌碼送到秦國來的。這位當年年歲僅十三的韓國公主,原本是要給當年的隱形太子現在的太上王子楚做姬妾的,但因為這兩年,子楚先是為先昭王守孝,接著又是為先孝文王守孝,加之這位韓國公主年歲屬實尚小,所以,她雖然一直在子楚的后院生活,但壓根就沒見過子楚幾面。 這位韓國公主,委實就像韓國使臣說的那樣:冰清玉潔! 秦魚問道:“韓使的目的是什么?” 宗正勝看了端坐的秦魚一眼,又側首看了一眼正在大殿外頭空地上和小伙伴蹴鞠的大王,捋須笑道:“韓使想讓這位韓國公主,入我王的后宮?!?/br> 我王,說的自然是秦王政。 秦魚不由也笑了。 這年頭,男女之情,壓根就沒有什么后世的禮教名分之說,除非成年兒子的手伸向父親正在寵幸的姬妾,流著相同血統的男女結合—— 其他的,什么寡婦再嫁,好女別抱,男女野合,這家男人生不出孩子讓妻子去別家懷個孩子再接回家中當做自己種養活的,這家女人過不下去半夜奔逃去找其他男人組成家庭的...貴婦養玉面小生,老翁娶十八少女,兩女搭伙過日子,兩男相戀天雷勾動地火等等等等都是十分正常的風俗現象。 尤其是在民間,因為連年戰亂,男丁匱乏,多的是兩女合成一家,抱團掙扎過活的。 就是在貴族階層,一個女子,甚至是一國公主,出于政治原因一生被父兄掌控安排嫁給多個男子的現象更是屢見不鮮。 世情并不禁止情理之下的兩廂結合,它唾棄禁止的是與倫理相關的悖戀。 比如說孫子與爺爺經常寵幸的小妾野合,懷孕生下的孩子,算是爺爺的種,還是孫子的種?估計這小妾自己都分不清楚。 再比如說堂兄與堂妹相戀,生下畸形弱智的孩子,既算是神明降罰,也是給家族蒙羞。 再再比如,公公與兒媳婦私通,嚴重傷害了兒子的情感,讓家庭不和...... 所以說,韓國公主這個,壓根不算個事。 但若是韓國公主若是想入秦王政的后宮,就有些想當然了。 如今新年已過,這位韓國公主將將十六歲,周歲十五,正值妙齡 ,就算等到秦王政十六七歲,可以收納后宮的年紀,這位韓國公主也才桃李之年,正是一個女子風華最盛、孕育子嗣的時候。 韓國打的什么主意,昭然若揭。 秦魚笑道:“大王年歲尚小,目前先不考慮后宮的事,這位韓國公主......可安心在秦國生活,允她出入自由和婚嫁自由?!?/br> 就此放歸韓國是不可能的,韓國公主來秦代表的是兩國利益,無故放歸韓國,是對韓國的蔑視和侮辱,是可以引起兩國征戰的,雖然韓國不敢就此出兵來攻打秦國,但兩國邦交,不是這么亂來的。 也著實沒有必要。 不如讓這位韓國公主如秦國的其他普通貴女一般在秦國自由生活,至于她最后到底選擇嫁給誰,與現在的秦國來說,都無關大局。 既然已經說到了韓國,宗正勝又閑聊一般說起了韓國的另一個人,此人年歲五十上下,說話慢悠悠的,還有口吃,前些日子特意上門來找他,說是想要拜見安平侯。 秦魚聽著這個名字,有些恍惚的問了句:“你說誰?” 宗正勝:“此人是韓國的宗室,名叫韓非的?!?/br> 秦魚:不是他想的那個韓非吧? 秦魚好奇問道:“他可有說見我做什么?” 宗正勝見秦魚對這韓非起了興趣,不由慶幸自己謹慎起見,沒有將這個韓非當做一般的辯士給棄置腦后,他道:“這位韓非來秦三年,現在渭水學宮就讀,拜荀子為師,他送來一卷自己的著作,想來是要自薦,在我秦國出仕的?!?/br> 正是因為他現在是荀子的弟子,此次才能以弟子身份侍奉荀子來到雍城,參與荀子主持秦王即位禮一事。 秦魚忙問道:“書卷可帶來了?”是不是他以為的那個韓非子,讀一讀他的著作就知道了。 宗正勝:“......此次出來匆忙,我這就派人去取?!边€好還好,沒把這卷書稿給扔火盆里了。 宗正勝就住在大鄭宮隔壁宮里,秦魚一盞茶都沒喝完,書稿就擺在他的案頭了。 是《五蠹》! 在秦國,可用于書寫的紙張每年都會更新迭代,每次新出的紙,都會比前一代的紙更柔韌,更美觀,更耐于筆墨,更便于書寫。 這篇《五蠹》,洋洋灑灑四千余字,從右至左整齊排列在白凈平整的三尺紙卷上,只一眼望去,就賞心悅目,心生喜愛。 秦魚先贊了韓非的一手好字,然后從頭細讀。 他眼前讀的文字,與他后世讀到的略有不同,但主旨思想和大體內容是相同的,想來是韓非后來還會對此文章進行刪改更正,才會最終形成《韓非子》一書中的篇章。 《五蠹》是一篇散文,文中列舉了危害國家的五種蠹蟲,分別是儒學人士、縱橫家、游俠、逃避兵役的人、商人。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就出自這篇《五蠹》。 但韓非的儒和俠,和后世大眾理解的儒家儒士和俠之大者完全不一樣。 現在的儒,指的是儒家、名家、道家、陰陽家、縱橫家這等只憑借一家思想和嘴皮子謀取私利和國利的文人,而俠,就是只好勇斗狠的門客、私人培養的死士、殺人越貨的匪徒、為了淺薄的利益打群架的農夫等。 韓非指出,這些人之所以亂法、犯禁,不是他們本身有這樣的特性,而是君王給了他們放縱的機會。 如果君王治理國家,嚴明律法,讓國內百姓黎庶們知道,“亂法”者會被嚴懲,“犯禁”者要被制裁,那么士人和百姓們就會知道,什么樣的話該說,什么樣的事不該做,這樣以來,國家就會穩定,百姓就會得到治理。 這是一篇法治文章,和秦國以“法”治國的法家思想高度吻合。 對這篇《五蠹》,秦魚持中肯的態度,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俯視這篇文章,自然有其局限性,但在當世,這是一篇高水準高規格的文章。 作為一塊敲門磚,它是成功的。 秦魚對外高喊:“政兒,政兒,過來......” 秦王政正和小伙伴們踢蹴鞠踢的熱火朝天呢,聽到大殿里秦魚的叫喊,也回了句:“這就來......” 白藥師踩住球,氣喘吁吁道:“君侯定是有要事,大王快去吧?!?/br> 秦王政一抹額頭的汗,連連道:“一起去,你們可不能背著我玩?!?/br> 王孫謙笑道:“謹遵王命?!?/br> 說罷,從白藥師腳下撿起蹴鞠球,跟在秦王政的后面朝大殿走去,蒙恬和白藥師 緊隨其后。 秦巒近日就要離開雍城回西域,今天就帶著秦無厭四處尋親訪友告別去了,沒跟他們一起玩。 秦王政來到秦魚身邊,端起他喝過的茶杯飲了一大口茶,才問道:“叔祖叫我何事?” 秦魚往旁邊讓了讓,對秦王政笑道:“有一篇文章給你看,你看看如何?” 其實以秦王政現在的年紀,能將這篇文章通讀下來就很不錯了,要他說說讀后感,乃至于從這文章背后看到作者的為人和治國理念啥的,太難為他了。 不過,秦魚一向將秦王政當做有同等思想的大人待的,不會學識的可以學,但眼界的高度和待人的心氣不能低了,是以在政事上,不管秦王政會不會聽懂,能不能提出些許建議,他都要詢問他的意見,甚至讓他學著自己做決斷。 是以,雖然現在的秦國朝堂幾乎是秦魚的一言堂,秦王政這個少年君王,不僅沒有感覺到自己受限,還時常覺著自己責任重大,卻學識淺薄,配不上他現有的地位和責任。 秦魚特意喊他過來看的文章,自然不是一般的文章,是以,秦王政雖然上一刻還在蹴鞠,現在卻是沒有緩沖與停頓的投入到眼前的文字中去了。 秦魚對蒙恬他們招招手,讓他們湊到秦王政的身邊一起去看。 幾個孩子頭對頭的湊在一起讀文章,秦魚則是和宗正勝轉移到另一邊去喝茶。 宗正勝看著秦王政他們,問秦魚:“君侯打算讓韓非入堂為官嗎?” 秦魚道:“只是一篇文章,還沒見過人呢,再說吧?!?/br> 宗正勝看著秦魚,語重心長道:“我秦國渭水學宮承建十多年,入學的學子多不勝數,學成報效國家的應有盡有,難道還不夠我秦國用的嗎?” 何必要繼續用他國之才? 秦魚明白宗正勝的執念,這也幾乎是所有老秦人的執念:秦國的人才,基本上都是來自他國,尤其是韓國和魏國。 真正能在秦國的朝堂嶄露頭角的老秦人,鳳毛麟角,近百年來,也就出了樗里子和白起而已,其他的諸如衛鞅、張儀、魏冉、羋戎、范雎、蔡澤等,無不是他國入秦之人。 秦魚嘆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你也說了,渭水學宮建成也才十來年,是培養出 了許多少年學子,但這些少年學子,入基層掌民生還可,要真等他們歷練出來,入主秦國的朝堂,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在等他們長起來的這個空檔,秦國難道要人才斷層嗎?” 宗正勝微微苦澀道:“人才斷層......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君侯看中的韓國人,是不是太過了?” 他可是知道,之前被秦王子楚和呂不韋駁回的在涇水開鑿修渠之事今年就要啟動起來了,而主持十多萬民夫修渠事宜的,正是韓國人鄭國。 現在又來了一個韓非,這韓國出人才的頻率,是不是有點高了? 再者,這韓非若是真入了安平侯的眼,他不會是秦國下一個丞相吧? 秦國上一個丞相,蔡澤,正是當年還在河內的安平君欲舉薦給當時的先昭王的,雖然后有波折,但最終,他還是做了秦國十多年的丞相。 秦魚勸道:“你也無需介意人才是哪國來的,若是我秦國志在這天下,那么這些人才,不管是來自哪國,最終也都盡數歸秦而已?!?/br> 宗正勝打疊起笑容來:“君侯說的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