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216節
還未走兩步,黃歇就又維持著行禮的姿勢躬身擋在了她的面前,女侍青芷見狀冷了臉色,上前一步站在他和云姬之間,喝斥道:“春申君好生無禮,沒見我家美人不想搭理你嗎?” 黃歇眼睛直直看著云姬,問道:“女公子當真不想搭理在下?” 云姬見她們這邊已經吸引了許多視線了,又見黃歇不依不撓的樣子,便打算聽聽他到底能說出什么話來。 云姬對青芷道:“罷了,躲得過這一次,躲不過下一次,這位春申君,可不是那么好打發的,便在此一敘吧?!?/br> 青芷道:“既如 此,奴便去安排。美人放心,有主君在,美人無需難為自己?!?/br> 這話,其實是說給黃歇聽的。 黃歇聽后,好脾氣的笑笑,對青芷的話不置可否。 青芷安排了一間清靜的廂房給云姬和黃歇談話。 云姬行云流水的為黃歇斟了一杯茶,請道:“君有何話,但說無妨?!?/br> 換些輕飲茶水,唇齒留香,黃歇嘆道:“女公子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難怪不思念故國?!?/br> 云姬笑道:“君若是翻來覆去的只是這些話,那我可就不奉陪了?!?/br> 黃歇皺眉:“好歹是生你養你的故國,你怎的,如此冷淡?” 云姬諷刺道:“生我養我的故國?是逼死我母親的故國,是將我等姊妹當做牛馬貨物一般送人的故國吧?春申君說這話的時候,良心都不痛的嗎?還是說,你做慣了高高在上的令尹,已經模糊了傷害與痛苦了?” 黃歇眉頭皺的更深了:“家國大義面前,個人得失算得了什么?女公子......” 云姬打斷他的話,冷笑道:“你個屢戰屢敗割地茍且的老匹夫,也配在我面前說家國大義?!” 黃歇漲紅了臉皮,顫抖著手指指著突然變了面龐的云姬,“你你你”的說不出話來。 云姬冷嘲熱諷道:“怎么,難道我說錯了?楚國這么些年在你的治理下,是沒有將楚國國土割讓給秦國,還是沒與秦國打了敗仗???怎么,你能做,我都不能說了?” 黃歇狠狠灌了一口茶,將升騰上來的屈辱和憤懣壓下去,告訴自己大局為重,不要與小女子一般計較。 黃歇道:“女公子若是心中有怨言,盡可對老夫道來,只是希望女公子看在母國曾生養女公子的份上,幫一幫楚國?!?/br> 說罷,便就著跪坐的姿勢,跪直身體,對著云姬深深一禮。 云姬就這樣冷著臉看著對她行大禮的黃歇,心中痛快的同時,又覺著沒意思極了。 如果她不是安平君的人,黃歇能記得她是誰?還談什么母國,談什么生養之恩? 云姬一盞茶的功夫,沒說話,黃歇就保持大禮的姿勢一盞茶,動都沒動一下。 云姬開口道:“說罷,你想讓我怎么幫楚國?” 黃歇心中一喜,重新跪坐回去,道:“請女公子向安平君表明,楚國,愿與秦國永修同好?!?! 第198章 老婆 聽到黃歇要她去跟安平君請求秦國與楚國交好,云姬不由覺著好笑,這個楚國的令尹,也太看得起她了。 人秦國大好局勢,穩穩的壓的楚國喘不過氣來,做什么要彎腰與楚國結交呢? 不過,如果云姬跟黃歇說“你這是癡人說夢”的話,這位春申君肯定也是不信的,于是云姬笑道:“楚國想與秦國結交,總是要拿出些誠意的。君想以何做酬呢?” 黃歇皺眉。 好像自從見到云姬,黃歇的眉頭就沒松開過,此時此刻,他也只是將眉頭皺的更緊了一些。 黃歇心道,我若是想楚國大出血,也就不會來找你了。 正是因為楚國不想在此次河內征戰中喪失掉太多的利益,甚至若是有可能,還想從中獲得好處,黃歇才來找云姬說項的。 黃歇問道:“女公子以為,楚國需要付出什么價碼,秦國才會同意呢?” 云姬笑道:“秦國如何才會同意我可不知道,不過,我有一策,君或許能得到秦國的一些好感?!?/br> 黃歇眉頭略略松開了些,頗有些詫異的問道:“但聞其詳?!?/br> 云姬:“聽說此次五國合縱攻秦河內,是魏國的信陵君魏無忌牽頭為大將?” 黃歇:“是?!?/br> 云姬輕笑一聲:“秦國河內何等富庶,天下皆知,如今一朝遭受戰亂迫害,損失巨大,秦國若是不能收回這些損失,那是萬萬不會罷休的。但楚國若是將信陵君的人頭奉上,稍解秦國與河內百姓的喪家之苦,失親之恨,秦國如何不對楚國心生好感,與之交好呢?” 黃歇倒抽一口涼氣:刺殺魏無忌,這個女人可真敢想! 云姬見黃歇臉色連變,就沒有一個是好看的,就道:“想必君也知道,這天下間,并沒有能打動安平君的東西,主意我已經出了,就看君愿不愿意做了?!?/br> 黃歇遲疑道:“安平君獨寵女公子,只要女公子稍使魅惑手段,何事可不成?” 云姬聽了這等荒唐話,不由哈哈大笑起來,直笑的釵環亂搖,云鬢散亂才捂著肚子哎呦哎呦的道:“你們竟將秦國的安平君與爾等食色之徒相提并論?可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哈哈哈哈......” 在 黃歇惱羞成怒之前,云姬繼續道:“我之所以能得安平君獨寵,那是因為我從不過問這些楚國啊魏國啊秦國啊的事,若是我今日回去一提楚國之事,信不信晚上就會有新的美人進府?” “我是傻了還是瘋了為你這么個老東西去得罪我的良人?莫說楚國待我如何,莫說我以后能不能倚仗楚國,就說我家良人待我一心一意的好,我得不會背叛他的?!?/br> “主意我已經出了,你愛聽不聽,至于從良人那里為楚國說話,你還是回驛站做夢去比較現實一些?!?/br> 說罷,不再管黃歇鐵青的臉色,施施然起身,儀態萬方的出門歸家去了。 黃歇無法阻攔,因為只他跟云姬談話的功夫,門外頭就已經站滿來接云姬歸府的武士了。 黃歇本來想秘密約見云姬的,但現在看來,這個秘密約見倒成了光明正大了。 云姬歸家之后,先是將采買的物件安置好,又過問了下晚間膳食吃什么,主君和小君子們什么時候歸家,是否需要派遣馬車去接等等瑣事之后,才回自己寢殿換下出門的繁衣,穿上家常的衣裳,等待良人歸家。 秦如一回府就往食苑跑,邊跑小鼻子還不住的翕動,見到云姬,就高興的喊道:“小季母,我聞到紅燒排骨的味道了,今晚吃排骨嗎?” 云姬扶住秦如,一臉不認同的道:“如姬,君子跑跑跳跳可不雅觀,你要注意儀態?!?/br> 秦如挽著云姬的胳膊,一搖一搖的討好撒嬌道:“在外頭我注意著呢,在家里就不要了吧?” 云姬眉眼泛起柔和的笑,道:“跑和跳也可以很美觀的,你若是愿意跟我學......” 秦如忙道:“跟你學劍術是很好啦,但我以后是要走文道的,沒時間學習劍術啦,”又抽了抽小鼻子,轉移話題道:“還有蒸魚,為什么不是糖醋的?” 云姬游說秦如跟她學習劍術又一次失敗了,云姬微微失望。 安平君府的這些孩子當中,只有秦如骨骼清奇,天賦異稟,學習劍術將會事半功倍,若是下上功夫勤學苦練,很快就能超過她,但可惜的是,秦如對練武沒有半點興趣,她最大的興趣,也是最大的志向,是做秦國的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云姬只好道:“晚上還是吃的清 淡些,你要是想吃糖醋的,后日我再安排廚下去做?!?/br> 秦魚走進來,笑問道:“為何是后日?明日不能吃嗎?” 云姬蓮步輕移,如一朵輕飄的云朵一般行至秦魚身前,微行一禮,柔聲道:“昨兒已經吃過糖醋菜品了,隔上一日再吃,才更美味?!?/br> 秦魚挽著云姬的手去了廳堂,笑道:“都聽你的,今日吃些什么......” 秦嵐走到秦如身邊,搖頭晃腦羨慕道:“季母真是風姿綽約,季父見到她,眼里就沒我們了?!?/br> 秦無厭抓起案幾l上的果子啃了一口,邊吃邊含糊道:“等我再大一些,就要跟季母學習劍舞,以后我也會跟季母一樣溫柔漂亮的?!?/br> 秦如對小堂妹的認知實在有些一言難盡,糾正道:“無厭,溫柔是性情,漂亮是長相,劍舞是技藝,這三者,完全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的?!?/br> 秦無厭不理解:“怎么就不能混為一談了?季母人既溫柔又漂亮,劍舞舞的更好,都是一個人,怎么就不一樣了呢?” 秦如擠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拍拍小堂妹的小肩膀,艱難道:“無厭,答應我,以后不可以逃課了,一定要好好跟先生學詩學史,知道了嗎?” 秦無厭不大樂意:“我想學騎馬,不想聽夫子講課?!?/br> 秦如還想再說什么,青芷來請他們三個去飯堂用膳,她只好止住話題,對秦無厭道:“先用膳,等用完晚膳后,我來給你好好補補課......” 秦無厭回答的很大聲很堅決:“不!要??!” ...... 用完膳,考察過三個孩子的功課,又布置了明天的學習目標之后,秦魚讓孩子們都去休息,他則是和云姬過二人世界。 所謂的二人世界,不過是秦魚看看書,寫寫字,偶爾練習一下樂曲,陶冶陶冶情cao。云姬則是看一下府中賬目,安排下明日家務日常,欣賞一下新得到的衣裳首飾,偶爾配合秦魚跳跳舞,唱唱歌罷了。 兩人或互不干擾,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或配合無間,作樂一番,以此來消磨漫漫長夜。 如今國喪,秦魚不欲聞音樂聲,他便撿了一本新書,翻看起來。 儒法兩家學說在治國方面各有優劣,如今秦國統一 天下的勢頭不可阻擋,為了彰顯弘揚在家學說,渭水學宮的儒法兩家學子們每天都能傳出叫好新作,有些讀來頗有趣味,蔡澤便提議荀子,每月都挑出五篇上好的作品出來編輯成冊,供世人抄錄閱覽。 秦國的月刊便就此出爐了,秦魚已經讓秦工室研究活字印刷術了,等印刷術出世,想必秦國的文氣,將更上一層。 手里雖然捧著最新鮮的文章,但書頁已經很長時間沒翻了,他的注意力不在書上。 燈下看美人自然是越看越美的,尤其是這樣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即便做著這世間最俗的俗務——打算盤,那也美的不可方物。 安平君府的每日開銷大的很,既然秦魚將府中一應事務都交給她,云姬沒有理由拒絕,也打定主意,一定要將其做好,畢竟,她每日里,真的是清閑的很,做些事,只當打發時間了。 云姬低頭核對賬目,隨意開口道:“良人緣何盯著妾身不放?” 秦魚偷看美人被抓包,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他扔下書冊,起身來到云姬身邊,跟她擠在同一張席墊上,半個身子都趴伏在她在脊背上,下巴更是搭在她的肩膀上,懶懶道:“你都不理我?!?/br> 云姬一手撥算盤,另一手反手摸摸秦魚的臉龐,安撫道:“等我算完啊,一會就好了?!?/br> 云姬常年練劍,儀態極佳,即便席地而坐在席墊上也挺直了腰背,真正做到了不動如松。不像秦魚,無人之時,就像條無骨魚一般半掛在她的身上,沒有半點姿態可言。 一時間兩人緘默無言,秦魚看,云姬做。 云姬也沒有加快速度,仍舊如常一般將賬目細致的核對完,并擬好明日的安排計劃,又仔細的收拾好案幾l,這才轉頭對秦魚笑道:“良人今晚不同尋常,可有話要對妾身說嗎?” 秦魚從云姬的肩膀上抬起頭,四目相對間,云姬眼神清澈,坦坦蕩蕩,毫無遮擋。 云姬整個人一如既往的如她平日練劍的手一般穩。 反觀秦魚,磨磨蹭蹭,摸摸這里,看看那里,明明有話要說,但就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云姬輕輕一笑,大概猜到了秦魚想要說什么。 跟秦魚相處日久,云姬也沒了一開始的隔閡和懼怕,她伸伸懶腰,對 秦魚道:“良人且等一等,妾身要去沐浴更衣了?!?/br> 秦魚忙道:“一起,一起?!?/br> 云姬將他推坐在席墊上,按著他的肩膀不讓他起身,自己則是俯身笑道:“良人不可,若是‘擦槍走火’,豈不是你我之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