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106節
相較于東方文明中子女地位歸屬于男性地位,在西方文明中,子女的歸屬地位是歸于女性的。 比如在秦國,男貴族與女奴生出的孩子叫做庶子,雖然社會地位相較于正妻所生的子女仍舊低下,但他們無不是作為主人存在的。 但在西方,男貴族與女奴生出的孩子,其社會地位卻只能是作為奴隸,而若是女貴族與男奴隸生出的孩子,卻是歸從與女貴族, 生來就是貴族的。 所以,阿瑞斯對待他的兩個孩子,是從奴隸主看待小奴隸的眼光出發的,而不是父親看兒子女兒。 秦魚想明白這些之后,心里是有一絲絲的別扭的,但看他周圍的人,上到秦王,下到同為奴仆的煙,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沒有任何的質疑。 說到底,奴隸就是奴隸,雖然秦國遵從了子從父這套人倫法律,但實際上的貴族和良民,還是視奴隸如草芥的,秦魚身邊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個例子,就是他的大嫂白露從自己家里帶到秦家的兩個媵妾jiejie。 這兩個媵妾jiejie就是姚郡守與家中豢養的歌姬和舞姬所生的孩子,她們雖然平日里被下仆們叫一聲好女(主人),白露平日里也叫她們一聲阿姊,但實際上,她們連姚家的族譜都沒資格上的,出嫁的時候,就跟陪嫁丫鬟似的,被當做媵妾陪嫁到秦家了。 偏她們對白露還非常忠誠。 以及,秦川成婚四年來,其實已經生了兩個女孩一個男孩了,都是白露的兩個媵妾jiejie生的,但因為白露目前還沒有生育,所以,秦家對外,還是要說秦川尚無子嗣。 很明顯的,約定俗成的,具有默契的,這三個孩子,同樣不會記在秦家的族譜上。 如果秦川還算愛這三個孩子,以后會將他們作為良家子風光嫁娶出去做主人,若是他對自己的嫡子嫡女有所打算,那么這三個孩子,以后的前途,將會跟他們的母親一樣,作為嫡子嫡女的附屬存在。 秦魚對此無可置喙,因為白露是帶著大筆的嫁妝和政治資源嫁到秦家的,秦魚若是建議將這三個孩子作為秦川的子嗣記上族譜,那他就是將他的大嫂白露往塵泥里踐踏! 所以秦魚都不能說他已經有小侄女小侄子了,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威望,他要是跟人說上這么一句,對姚家和秦家來說,將是一個非常大的動蕩。 這些規則,都是對于秦川這等一般的貴族來說的,若是上升到秦王這等大貴族層次,他們的孩子,包括嫡子和庶子,就是另一種身份了。 甚至這種身份之間門的界限,變得模糊起來。 比如秦王最近打算立安國君為太子,因為秦王要全力攻打韓國,他要往與秦國相鄰的趙國、楚國以及與秦國交好的齊國這三個大 國送質子,以表示互不侵犯的誠意。 質子的身份,自然得是君王的兒子,一國的公子才能擔任。 而秦王已經沒有適合做質子的兒子了,所以他的目光放在了安國君龐大的“兒子集團”上,仔細數數,安國君竟然有三十多個兒子,安國君沒有嫡子,要是安國君被立為了太子,那么他的兒子們就會平等的成為王孫,那質子,還不是隨秦王挑? 以前秦王覺著自己的這個兒子無能,現在則是覺著,這個兒子,簡直是有大能耐啊。 但阿瑞斯和秦川的身份等級,既然沒有達到讓他們的子嗣模糊身份界限的地步,他們就只能在有限的階級規則內打滾。 阿瑞斯將自己的奴隸兒女當做友好的禮物送出去的行為,就是一種非常有誠意且非常正常的社交行為了。 秦魚組建了一個外語學習交流小組,小組成員包括且不限于秦王送來的郎官、秦魚挑選出來比較有語言天賦的門客和奴隸、武安君白起派來的軍中有才能得軍卒、相邦范雎意思意思派來的幾個門客。 這些人首要的目的,就是和阿瑞斯進行全方面的交流,讓他學習秦語,這些人則是從他那里學習古希臘語、波斯語、羅馬語、古印度語,以及一些當地人的語言。 阿瑞斯非常配合,甚至是急不可耐的配合著他們進行所有的學習和交流。 秦魚非常明白他迫切的心情。 他如今在秦國腹地,外表特征非常明顯,自己逃跑都做不到,他能做的,就是主動的配合秦魚他們,然后從秦國這里獲得足夠的好感度,然后,說服秦國出兵,幫助他回到故國,重新得回屬于他的領土和榮譽。 戰場時機瞬息萬變,他在秦國耽擱的越久,他回到自己的國家之后能獲得的就越少,所以他才會這么著急。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在櫟陽所獲得的信息,是經過秦魚過濾過的。 秦魚讓他看到了秦國軍事方面的強大,那些他從未見過的鎧甲刀劍讓他熱血沸騰,好似明天他就可以率領這支天兵殺回故國,搶奪榮譽一般,但實際上,他不知道的是,接下來幾年乃至幾十年秦國所有的軍事力量,將會全部用在統一中原上,而不會分給他一分一毫去征戰西方。 秦魚目前的打算是,征戰 歐亞,至少要等到統一之后,現在,先讓他們自己征伐吧。 秦魚給阿瑞斯送上了一個無比香甜的餌,然后從他那里釣取數學、物理、天文知識以及造船技術。 凡是上過中學的,都知道歐幾里得幾何,現在歐幾里得本人應該死了吧?但他的《幾何原本》一定已經寫成了。 沒有歐幾里得幾何,有畢達哥拉斯的勾股定理也是可以的,再不濟,你們日常用的治療疾病的醫學知識、通過日月星辰看天象的知識總懂一些吧? 若你是個白癡,這些都不懂,那么,詩歌呢?哲學呢?背誦兩首希臘史詩你總會的吧? 總之,秦魚就是要用冷硬的軍事力量盡力的從阿瑞斯這三千人中壓榨出希臘和波斯最有價值的文化知識。 事實證明,阿瑞斯并不是一個草包,更不是一個白癡,他懂的還真挺多的,他不僅會畫幾何圖線,還能說出他們所生活的這個地球是圓的,給它劃分緯線和經線。他還知道如何治療骨折,知道人最好不要喝不干凈的水,否則會腹瀉不止,還知道夜里行路,要以北極星為定位,否則會容易迷路...... 阿瑞斯這里有一大群人圍著,秦魚閑暇時候,就帶著自己的兩個新侍從米西亞和托克庫里斯去他們帶來的奴隸堆里混跡,看能不能發現新的驚喜? 還真讓他找到十幾個,他們都是波斯船工,他們會造船。 希波戰爭就是在海上發生的,希臘人和波斯人當然是會造船的。秦國也是一個造船大戶,秦國通過渭水、大河、漢水等水道輸送兵力運輸糧食,已經形成一個非常成熟的規模了,秦國的造船技術,在此時的華夏大地上,已經是最頂尖的了。至于是不是全球最頂尖的,就看這幾個船工跟秦魚從秦王那里要來的船工的技術交流和碰撞了。 秦魚自以為他已經掌握了技術密碼,但在今年年初的時候,秦魚就被打臉了。 商人的消息總是最靈通的,秦魚弄了一大幫子的外族人再櫟陽大搖大擺的生活,這些商人早就在猜測秦魚要干什么了,文化交流和語言翻譯那邊,屬于枯燥的機密,他們自然是觸及不到的,但秦國的工匠和幾個外族人在沮水邊上造船,他們的眼睛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有投機取巧的商人,就帶著船的信息來找秦魚獻寶了。 事實上,楚國的船才是華夏大地上最先進的,而且,據從楚地來的商人告訴秦魚,楚王曾派船隊沿著海岸線一路往南走,從異族部落里換回來了大量的象牙、金器和花卉。 其中以蓮花為最。 而這種出海商貿的行為,已經持續了好幾十年了。 秦魚木呆臉。 他是聽說過,秦國的蓮藕是宣太后和穰侯等楚人從楚國帶過來的,但他現在才知道,楚國的蓮花,竟然是從印度通過海路帶回來的! 海上絲綢之路,原來在戰國末期的楚國,早就已經開辟了嗎? 他真的不知道??! 既然海上通道已經有了,那么,通過這條海路,是不是也能把占城稻和交趾橡膠運輸到國內? 嗯,讓他想想,楚國一時半會的是打不下來的,但控制長江水道,還是可以的吧? 應該可以吧?! 只要控制了長江水道,短時間門之內,至少南方那邊一年三熟的水稻糧食,是不用愁了。 秦魚正在謀劃海上絲綢之路被秦國占領的可行性呢,荀子就來秦了。 正好,秦魚帶著荀子去看看阿瑞斯。 作為一個貴族政治產物,阿瑞斯或許不是很懂數學,但文學修養,還是很過關的。 他能用希臘語語調優美的朗誦《荷馬史詩》,以及神情哀怨的吟誦抒情詩,荀子來的時候,他正在全身心的表演戲劇《奧德賽》,跟他搭檔的,正是秦國的一名優伶,能唱能舞,非常多才多藝。 荀子可不是后世那些將儒學學變味的酸儒,荀子壓根沒有非我族類的想法,他似乎連最起碼得過度都沒有,就驚奇又驚嘆的沉浸在異國文化中。 秦魚跟阿瑞斯介紹荀子是中國的畢達哥拉斯,兼修哲學和數學兩個科學體系,然后就讓已經能流利說一口帶著希臘口音的秦語的阿瑞斯去跟荀子交流,看他能在荀子的詢問下支撐多長時間門。 讓秦魚訝異的是,荀子跟阿瑞斯有非常多的話說,荀子甚至開始跟阿瑞斯學習希臘語了,還學著阿瑞斯的語調朗誦詩歌...... 秦魚看不下去了,他跟荀子建議道:“您應該讓阿瑞斯他們的族人接受咱們的文化和思想,讓他們說咱們中國的話 ......” 文化輸出啊大佬,此時不輸出更待何時? 荀子笑呵呵道:“那是以后你要考慮的事,現在,老夫只想開開眼界?!?/br> 秦魚苦巴臉:您老至少編寫一個《東西方文化碰撞交流心得》吧?您可是在創造歷史呢! 無論如何,荀子是暫時留下來了。 秦魚給秦王正經寫了一封奏章,奏章上說明了在秦國建設一座學宮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如今二任稷下學宮祭酒的荀子已經來到秦國了,不抓住機會建設一所專門為秦國輸出人才的學宮,天理難容啊。 秦王收到秦魚的奏章的時候,他跟范雎已經商定好立安國君為太子的具體時間門了,現在收到秦魚的奏章,看到“荀子”這兩個字,第一時間門想到的不是什么學宮啊人才啊,他第一個涌上心頭的想法是,立太子的禮官有了。 沒錯,秦王想讓荀子這個儒家最重禮的大賢,為秦國主持立太子的儀禮。 要說秦國沒有立太子的儀制,那是不可能的,但秦國一開始作為邊陲小國,本身受到周禮的熏陶就是最少的,在某些國君即位太子繼立甚至是祖宗祭祀上,都很粗糙,甚至可以說是野蠻。 如今荀子來到秦國,秦王想讓荀子規范一下秦國的國禮,真的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為了表示尊敬和鄭重,秦王將國事暫時交給范雎,他自己則是親自趕到櫟陽,拜見荀子。 在面對當世大賢上,歷屆秦王都非常放的下面子和身段,秦王來見荀子,就是用的拜見禮節。 秦王見到荀子的時候,荀子正跟阿瑞斯蹲在沮水河畔的工地上,兩人一邊兩手捏著韭菜盒子吃的香甜,一邊聽阿瑞斯回憶紅海的肥沃和愛琴海的好風光呢。 荀子聽的心向神往,表示非常想去看看異國他鄉的不同風景。 阿瑞斯則是趁機鼓動荀子帶領秦國的鐵騎,隨他殺回塞琉古,等他當了國王,他就將幼發拉底河最肥沃的土地分封給荀子...... 完全無視了荀子七旬高齡只能騎著毛驢慢慢走的事實。 站在兩人身后聽著阿瑞斯發白日夢的秦王黑臉了,轉頭問跟在身邊的秦魚:“這個阿瑞斯,他腦子沒問題吧?” 秦魚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沒有變:“我覺著,他說的并不是沒有可能啊?!?/br> 喂,正在給人蒸大餅呢,您這樣說話,小心把餅給戳破了,眼前的這個‘王子’,人家可不是傻瓜,聽得懂你話里的意思。! 第105章 異人 荀子不愧是禮學大家,他跟秦王的會面既有君子之交的自持,又有臣子面對君王時候應有的恭敬。 秦王沒有一上來就邀請荀子為秦國主持立太子的國禮,他先是向荀子問政,似乎這個時代君王,在遇到賢才的時候,若是不能問政,就不能表現對賢才的尊重似的。 荀子向秦王講述了自己的王道,但很可惜,秦王就跟他的祖父孝公一樣,都是喜歡霸道的君王,荀子的王道,并不符合秦王的預期。 秦王有些許的失望,但又沒有那么多的失望。秦魚在奏章里已經跟他說個清楚明白,荀子自己本人或許不會符合他的期望,但他教出來的學生,可以為秦所用。 荀子如今已經名滿天下,但他的弟子們,都是寂寂無名之輩,為了能一展所學,其治國思想和方法,只能向他這個君王靠攏。所以,荀子可以不在秦國的朝堂,但可以在秦國的學宮。 想通此點,秦王對荀子的熱情又高漲了幾分,他換了個思路,說明他一直就想在渭水河畔建立一所學宮(靈機一動才想出來的),但他既不懂如何建設學宮,又尋找不到一位讓他滿意的大賢來做學宮的祭酒,以至于焦急的夜不能寐,頭發都白了幾根。 旁聽的秦魚不由眼睛往秦王的頭發上去瞟,嗯,是有幾根白發,但也只有幾根,相比于秦王的實際年紀,他表現出來的這幾根白發,實在是很令人羨慕。 秦王給了秦魚一個警告的眼神,繼續痛心疾首的表演:“......寡人實在羨慕齊國能有一所稷下學宮,如今稷下學宮的祭酒來到秦國,那就是天下文氣不棄我秦國啊,寡人亦懇請荀子不棄我秦國,能為我秦國渭水學宮的祭酒?!表槺銥楣讶酥鞒忠幌铝⑻拥膰Y。 學宮在哪里還不知道呢,祭酒就已經有目標了,這秦王,果然很務實。 荀子笑瞇瞇:“大王打算在學宮里教授何等學問呢?” 秦王非常光棍的去問秦魚:“公子可有教寡人的?” 秦魚:對哦,我只跟你說一定要將荀子留下來建造學宮,但還沒說學宮里教授什么樣的知識呢。 秦魚清清喉嚨,對荀子和秦王道:“民以食為本,我認為,學宮里應該開一門農學課,請農家弟子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