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后全球畸變了 第39節
他想,這未必是一件幸運的事,至少對江歸荑而言,即便它真的是全人類的幸運,也未必是她的幸運。 在接觸其他變異種后,江歸荑雖然能夠在異化值上升后的一段時間后,再次將異化值降低到較低的水平,但這一過程仍然需要時間。 換而言之,如果江歸荑在短時間內需要為大量異化值較高的人類降低異化值,那么很難保證她不會因為異化值的急劇上升而直接變成變異種。 而且,在短時間內接觸全球大量的變異種和即將變異的人本身也是不現實的,肢體上的接觸本來就是一個非常低效率的方式。 易北洲看著江歸荑蒼白的臉,一顆心在不斷地發沉,和聯合政府以及其他基地的反復斡旋的經歷讓他明白: 人們對救世主的要求極其嚴格,一個人若當不好救世主,等待他的就可能是萬人譴責與唾罵—— 既然如此,在其他人的眼光中,他與“滅世主”也并無什么區別了。 易北洲的心底總有些惴惴不安,但他終究沒有開口,只是在心里反復宣誓: 無論將來發生什么,即使是再洶涌的風浪,再淋漓的風雨,我都一定會保護好她的。 他絕不會,讓當年站臺上發生過的事,再一次重演。 江歸荑自然不知道他心中萬般思緒,她仍然感覺到從心底升起的疲憊感,強扯著精神道:“上次的論文,還沒得到聯合政府的回復,這次我這件事,還要如實報告給他們嗎?” 易北洲已經恢復了冷靜的情緒:“還是先找機會進一步試驗吧,畢竟你現在僅僅在陳真的身上發揮了降低異化值的作用,但陳真的狀況很特殊,他正處在人類和變異種的界限上,距離變成變異種其實只余一步之遙,因此,很難說你在變異種和其他人的身上是否能發揮相似的‘異能’”? 江歸荑輕輕地笑了笑,伸出了她的手,望向易北洲的目光中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清的意味:“這個簡單,你不如試試?” 她口中說的明明是試試她能否在他身上發揮相近的異能,但她狡黠的眼神卻似乎在講述另一件事。 易北洲將目光移到她小巧玲瓏的手上,一時間沒有移開目光。 自從他以為她“死”后,不知有多少多少次,他從噩夢中驚醒,滿心只有一個想法: 如果,上天能讓他再看見她笑一次,再碰觸一次她的溫度,他愿意做任何事。 但是此時此刻,即使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叫囂著立即行動,他強大的自制力還是生生制止住了自己,將目光從她細軟白皙的手上一寸寸移開。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好的時機。 緊接著,他聲音有些沙啞地道:“不,你需要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 他表面上說的也是嘗試異能,但從他有些刻意躲閃的目光,他心里想的,也是另一件事。 易北洲生硬地轉移話題道:“上次你的論文,聯合政府已經回復了?!?/br> 江歸荑訝異道:“這么快?” 這下她是真的有些意外了,畢竟按照她之前所想,聯合政府研究中心總要花時間驗證一遍她的結論,才會做出相應的回復。 易北洲道:“這就是我來活體變異種實驗室找你時,想要和你說的事?!?/br> 只是后來,發生的事情過于讓人措手不及了。 他沒再多言,而是言簡意賅道:“聯合政府在回復中寫到,相關高層在看完你的論文后,他們一致認為,你的科研水平完全符合加入聯合政府研究中心的條件,因此,他們愿意付出豐厚的回報,把你從西京基地挖走?!?/br> 易北洲說完后,靜靜地打量了一會兒江歸荑的表情,雖然表情依然平靜無波,但眼底自然的情緒流露仍然暴露了他的幾分焦灼。 他故作平靜地問道:“你要去嗎?” 江歸荑故作思考了一會兒:“讓我想想……” “是不是加入聯合政府研究中心,能夠為人類作出更大的貢獻……” 易北洲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與不知所措,他慣常冷清的眸子中此時滿是江歸荑的身影:“聯合政府這次邀請似乎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我倒覺得,誠意是很明顯的呀?!?/br> 易北洲鋒利的眉眼柔和了些許,近乎有些哀求:“他們沒有驗證你的成果,就貿然邀請你去……” 江歸荑假裝思忖了一會兒,見易北洲清冷俊秀的臉上表情幾度風云變幻,終于撲哧一聲笑出來道:“別那么緊張,我心里清楚,聯合政府如果真的看中的是我這個人,那么他們必然要試驗我的研究成果究竟是否可行,也必然要在回復中告知我的猜想是對是錯……” 她收起笑容,眼神中有一些冷意:“不告知實驗相關,卻只是一味地邀請我前去聯合政府總部。這不由得讓我懷疑,聯合政府真的有問題了?!?/br> 江歸荑和易北洲對視了一眼,二人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凝重。 易北洲前去回復了聯合政府,告訴他們江歸荑感謝聯合政府的厚愛,但暫時不打算加入研究中心,而更愿意暫時留在西京基地進行后續的研究。 江歸荑則仍躺在醫務室的床上,靜靜思索著什么。 白色的病房,極細的紫色針頭,源源不斷的輸液,不知為何,眼前這一刻,讓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她搖搖頭,止住了自己凌亂的思緒。 但獨自一人身處這間醫務室,她還是感覺到有一些孤單。 她對易北洲始終是保持一定距離的,在記憶還未找回前,她很難相信任何人。 況且,在今天之前,她一直對自己,對自己的父親,保持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懷疑。 這場變異究竟與父親是否有關? 那截先是被用于研究,之后又被鎖上的觸手究竟是什么?是否與現在的眾生畸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而她,又在這其中扮演著什么角色?為什么那只變異種,會用幻境困住她,這真的僅僅是一場巧合嗎? 但在今天,她對易北洲態度的軟化,不僅僅是由于她身體的虛弱。 更重要的是,她對自己和父親放下了一半的心。 從夢境反映的記憶來看,那個實驗最終由于沒有研究成果而叫停了,至少,父親將研究對象封存了起來。 而結合眾生畸變發生時她的年齡,和研究僅僅維持了一年來看,早在眾生畸變發生之前,她的父親就已經終止了這項研究。 另外,她能夠降低其他變異種的異化值,這項獨一獨二的、很有可能成為人類對抗眾生畸變大殺器的異能,也似乎成為了她被困在變異種編織的夢境長達一年半的可行的解釋。 第一個思路是,就像此前的變異兔、麻雀變異種、陳真一樣,變異種極易被她吸引而來,正是由于這個原因,她才被那個變異種圈.禁了一年半之久。 另一個思路就比較可怕了。 當初困住她的變異種的異化值很高,還變異出了比較高級的異能,這代表著,那只變異種在畸變發生時可能就位于核心區域,那么,處于核心地位、如此強大的變異種,會不會是因為知道她能夠降低變異種的異化值,才刻意困住她、不讓她回到正常的人類社會、從而拯救人類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那只變異種,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而是潛藏在暗處,等待著對她發出致命一擊。 第49章 江歸荑梳理著腦中凌亂繁雜的線索和思緒, 過了一段時間就感覺胸腔深處的不適感越來越強烈。 正如她的異化值已經再次降到了一個較低的水平,照理來說,她應該不會感覺難受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依然能感受到, 胸腔深處和四肢中每一處骨骼、每一層皮膚、每一處細胞傳來的焦灼感,像是有幾股力量進行廝殺。 隨著難受感和困倦感一波波地席卷而來, 漸漸地,她感覺有些累了,眼皮越來越沉。 醫務室中只有她一個人,很安靜,只有輸液時滴滴答答的輕微聲響, 不知不覺間,江歸荑就再次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可能是由于在睡前想到了易北洲的緣故, 這次,她夢到了他們相處的畫面。 準確來說,并不是相處,而是他們繼他在機艙中救下她后的首次相見。 西京大學禮堂里坐滿了人, 新生們興奮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每個人的眼睛都緊緊盯著講臺左側通向備場區的入口。 “聽說這次學校請來宣講的是一位空軍飛行員, 上尉軍銜……” 說話的女生一臉神秘地小聲說道, 臉上期待興奮的表情沒有絲毫掩飾。 她的女伴理智一些, 聽到她的話,懷疑地瞇起眼:“是嗎?這軍銜聽起來也不那么高啊, 他是取得了什么特殊的榮譽嗎?畢竟每年西京大學的開學典禮, 請到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才成為開學季最大的看點……” 女伴向后環顧了一圈, 臉上疑惑之色更重:“今天,也沒怎么看到新聞媒體,往年明明都能上熱搜頭條的?!?/br> 說話的女生翻了翻手機,找出了消息通達的朋友給她發送的小道消息,一字一句地念道:“好像是因為,他完美執行了很多非常艱巨的任務,唔,他有好多獎項,金頭盔、金飛鏢……誒,他之前還執行了一項跨境救援人質任務,好像是營救了什么科學家的女兒,具體細節查不到,但就在這項任務后他才從中尉升為了上尉……” “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好年輕啊?!?/br> 說話的女生一邊嘻嘻哈哈地笑著,一邊把手機遞到女伴眼前。 在她們后面坐著的江歸荑,余光不經意間地掃到說話的女生舉起的手機屏幕,下一秒,她的目光對上了易北洲的俊美面容。 照理來說,軍人的照片是不允許發布到網絡上的,但這張照片似乎拍攝的是某場頒獎典禮的場景,因此在網絡上留有痕跡。 易北洲身著整齊的軍裝,顯得他身材格外修長挺拔,如同直立勁松,即使在雙手接過金色的獎杯的剎那,他的臉上也并未流露出明顯的情緒,而是一如既往地嚴肅與淡漠。 江歸荑的心上涌過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前排的說話女生和女伴繼續嘰嘰喳喳,江歸荑的室友也注意到了這張照片,雙手捧臉眨著眼對著江歸荑道:“年輕俊俏的軍官救下了科學家的女兒,聽起來就像是什么言情小說的橋段?!?/br> 沒等江歸荑反應,她微微嘆了口氣,故作憂愁道:“如果我是故事的女主角,我一定要當即立斷抓住他的心,然后……再天天吊著他,讓他為我魂牽夢縈……” 江歸荑上下掃視了室友一圈:“你昨天是不是又在被子里熬夜看言情小說了?” 室友“嘿嘿”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江歸荑眼神微妙,語氣平靜地指出:“可你不是科學家的女兒,你甚至還在上次的入學考試中……” “哎呀!你怎么總揭我的短!”室友一下子貼過來,笑著作勢要鬧她。 這個話題就算是翻篇了。 這次的夢境不同于以往,江歸荑并非是附在曾經的自己身上重新經歷過去,而是仿佛飄浮在空中,以一個居高臨下的視角打量著曾經的自己、周遭的環境和發生過的一切。 這一看,她就發現了一些曾經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比如說,當她被困在變異種的幻境中時,她夢中的室友和真實記憶中的室友的面貌其實是一模一樣的,二者之間僅僅是死板與鮮活之間的差異。 與此時看見的真實記憶中的室友相比,幻境中的室友更像個假人,就連微笑時唇角勾起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樣的。 江歸荑的心緩緩放松了些許。 幻境中的人物和場景基本取材于真實記憶,這更加說明江歸荑在幻境中夢見的東西并非是變異種主動選擇的,而是由她自己自然而然由思維產生的。 換句話說,她與困住她的變異種之間的聯系,或許沒有那么深,或許,那真的僅僅只是個巧合而已。 江歸荑在空中飄浮著,思索著,忽然,她注意到禮堂坐席間的喧囂漸漸平息了下來,逐漸變得安靜。 她向著講臺上看去,就見易北洲一步步走了出來。 易北洲身著平整整潔的軍裝,衣領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五官線條俊秀清晰,甚至有些隱隱的鋒利,他一手握著話筒,垂下眼睫時顯得有些漠然,也展露出幾分禁欲之感。 他抬眼的剎那,江歸荑的心漏跳了半拍。 明明知道她此時以類似隱身的狀態飄浮在半空中,易北洲絕無可能注視到她,但當他抬頭望過來的那一秒,江歸荑仍然覺得冥冥之中,她與易北洲隔著三年的歲月和離亂,隔著禮堂的茫茫人海,終于目光交匯了。 之后,隨著易北洲的分享一步步展開,年輕大學生們逐漸將注意力從他的外表上移開,而是沉浸在他講話的內容本身,當易北洲講到死里逃生的經歷時他們緊張刺激,當易北洲講到令人振奮的經歷時他們神情激動。 易北洲的分享結束,女生們紛紛擠上臺前名為咨詢實則要聯系方式,幾乎是轉瞬間,他就被密密麻麻的女生們圍起來了。 江歸荑飄浮在半空中,看見這一幕,心中不知有什么滋味,下一秒,她望向了三年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