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弟子與高嶺之花(93)
三日后,除東朔宗外,四大宗門的三支隨著齊光君一同去西月谷誅魔,另有四分的余力留在千秋山莊,防止死傀再次出現為禍人間。 這一行人雖看起來浩浩蕩蕩,但實際上也不過三十余人。小弟子們留守在宗門沒有同去,來的都是些骨干力量,倒也能以一敵百,更別說有齊光君在,眾人都對此行充滿了信心。 于是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氣氛輕松,還時不時奉承仙君幾句,問下他和季姑娘是否好事將近。這個時候齊光君總是會笑不做聲,次數多了大家也都了然,不再提這事。就這樣到了月升山腳,一張巨大無比的結界攔住了眾人的去路。 這結界將整個山頭籠罩,里頭寸草不生,荒蕪一片,看起來和陰曹地府沒什么兩樣。季汐釋放了一縷靈力探了探,那靈力頓時宛若泥牛入海,瞬間便消散不見。 她皺眉道:“結界內無法使用仙術,諸位還請做好準備,拿好本命劍?!?/br> “無法使用仙術?我們這把老骨頭,如今還要赤膊上陣和魔君比體術不成?” 南音門的幾位長老開始唧唧歪歪:“我不信,讓我來試試!” 幾個人不信邪,依次上前試了試,果然靈力一到里面便消失不見,臉色頓時煞白如紙。對修道者而言,無法使用靈力,和碎了靈丹沒有任何區別。雖然有本命劍可以保持武力值,但是大家平日里用靈力用得順手,有幾個居安思危好好練習武術的? 季汐先前在蓬萊島被仙君特地教導過基礎刀劍法,體術方面十分扎實。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等等,若是靈力用不了,符咒豈不是也不能生效?” 不知是誰突然拍了拍腦袋,大喊道:“那我們進去后,傳聲符收不到,發不出,不就是徹底與外界隔絕了???” 此言一出,眾人不由得面色一凜,慌忙紛紛商議起來。季汐看到有幾個人往身后看了好幾眼,明顯是打了退堂鼓,冷聲道:“諸位皆是宗門大能,即使沒有靈力也有七分實力,何必妄自菲???更何況大家同為共進退的盟友,此行乃是為眾生謀生路,若是做了縮頭烏龜,怕是要給后輩們看笑話了?!?/br> 有幾個人猶猶豫豫地看了眼齊光君的臉色,吞吐道:“季姑娘這、這話貌似不妥罷。我們宗門只有幾個小輩值守,還不成氣候,萬一出了什么事我收不到消息,可咋辦……” “是啊是啊,我們也不放心啊,若是沒有這結界,我們肯定愿意去的?!?/br> 幾顆老鼠屎很快壞了一鍋粥,動了退縮念頭的宗門得到了相應,頓時聲音都響亮了幾分,剩下的中立人也面帶猶豫。就在這時,耳畔邊突然傳來“嗡”地一聲清脆錚鳴,寒光凜凜的長劍從沉默的銀發仙君手中幻化而出,犀利磅礴的劍氣宛若凜冬蒼松,吞吐著氤氳的銀輝。 眾人不由得一愣,看到面前的場景后,紛紛驚訝地瞪大眼睛。 只見那一身潔白如雪的長衫結出冰霜一般剔透的甲胄,嚴絲合縫地包裹著齊光君的前胸后背和小腹,宛如沐上一層月輝。這抹溫柔潔白的身影頓時和百年前重迭,他們想起記憶里齊光君原本的模樣來——那個手持太微、生殺僅在一念的武神,銀色的長發拍打著堅硬的甲胄,令無數人心馳神往。 “此事不強求,愿者自留?!?/br> 說罷,仙君沒再到眼神,提劍邁入了結界之中。 …… 與此同時,千秋山莊內。 齊光君一行人離開后,修真界殘余的力量僅有三、四成,山莊占了大多數。而東朔宗接連失去宗主和首席大弟子后,實力已大不如前,竟跑來了山莊尋求庇護。其余的宗門心驚膽戰地守著自家地盤,生怕家里支柱不在,惹上什么大麻煩。 前兩天相安無事地過去,很快到了第三日晚上。 千秋山莊的夜晚時而伴隨著若隱若無的風聲。這里的亭臺樓閣巨多,夜風穿過光滑潔白的玉柱,總能發出如泣如訴的聲音。 守夜的弟子精神抖擻地站在紫藤花瀑布前,不敢有絲毫松懈。如今不是太平日子,大家都精神緊繃,守夜的人手也從原本的四人增加到了八人。只見眼前的山路蜿蜒向下,薄霧繚繞,宛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水域,引人深入…… 就在這時,薄霧中隱隱綽綽有個人影,似乎在不遠處站著,沖眾人揮手。其中一個小弟子下意識道:“來者何人?天色已晚,等早上再來罷?!?/br> 那么身影聞言卻是一動不動,依舊在朝他們揮著手。 這動作機械而又刻意,不像是日常的行為。弟子們終于發覺不對勁,緊張地握住攜帶的長劍,恰好一陣清風吹來,將薄霧吹散些許,映入眼簾的便是令他們終身難忘的場景。 是蕭明燁。 千秋山莊的前莊主站在薄霧之中揮著手,笑著看著他們,親切的像是和他們隨手打個招呼??墒撬呀浰廊ザ嗄?,他們親眼看著他下葬的! “快……快去稟報莊主!” “好!” 兩個小弟子倉皇地跑走,留下六個人驚恐萬分地握著劍,雙手發軟又發抖。他們看著面前的死者,語不成調道:“莊……莊主,我們只是來守夜,你有冤報冤,莫要找上我們??!” 蕭明燁笑著,那張灰撲撲、毫無血色的面容卻越來越近,不知是誰尖叫一聲,喊道“他在飄!”,立刻驚慌成一團。好在有個年歲較長地穩了穩心神,怒喝道:“像什么樣子!我們一群人,還怕他一個死人不成!再說莊主也在,他馬上就到——” 話未說完,剩下的語句頓時卡在了喉嚨里,再也說不出口了。一眾小弟子面色慘白地呆楞在原地,看著蕭明燁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張開如同鍋爐般的大口將他的腦袋整個咬掉。 “咯吱咯吱?!?/br> 鮮血混雜著腦漿的腥氣,將夜風染上了非同尋常的味道。那失去腦袋的弟子轟然倒地,血濺當場,眾人嚇得已經說不出話,邁不開步,拿不起劍來。 蕭明燁轉過身,看著其他五個弟子,繼續笑,笑得好似生前那般和藹可親。只是距離這么近,大家才意識到,他其實并不是飄著走路。 他的下半身沒有腿,而是一只蠕動的、觸手如盤大的海怪。 濕漉漉的水痕拖了一路,宛如蝸牛爬行留下的津液,在月光下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