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133節
女帝不做聲?了,時間一息一息過去,林隨安額頭冒出汗來,甚至開始考慮以她這具身?體的反應能力,從應天?樓上跳下去活下去的幾率有幾分,穿越回原來世界的幾率又有幾分。 良久,女帝幽幽嘆了口氣,“林隨安,你可知道各大世家中流傳的關于旦日制舉的謠言?” 林隨安猛地抬頭,女帝靜靜看著她,眼瞳深邃難測。 “略有耳聞?!绷蛛S安低聲?道。 女帝點了點頭,扶起林隨安,“同為女子,想必你也感同身?受,女子若想在這世上做出一番事業是?如何艱難,一國之君,更是?如此?!?/br> 林隨安沉默。 女帝轉身?,目光遠眺天?地交接之處,“那些門閥士族就?是?附著在這片大地上的沉疴宿疾,他們高高在上延續了千年,眼中早已沒有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三百年的唐國,在他們眼中也只是?幼稚天?真的孩童罷了。他們見不得女子做官,見不得女子為帝,見不得寒門學子與他們同朝,甚至見不得平民百姓一日比一日過的好,他們認為這些人只配匍匐在地,做螻蟻,做糞土,只配仰望高高在上的他們。此病根不除,唐國傾塌不過旦夕之間?!?/br> 林隨安點頭:“圣人睿智?!?/br> 女帝看了眼林隨安的表情,“你似乎對朕說的話并?不驚訝?” “事實如此?!?/br> 站在歷史視角上,門閥士族沒落是?遲早的事。 女帝笑了,“朕第一眼就?覺得你與常人不同,果然,你比他人看得長遠許多?!?/br> 林隨安心?頭一跳,忙抓人出來頂鍋,“我聽花一棠說過類似的話?!?/br> “特立獨行的花氏啊,”女帝道,“當初,朕果然沒選錯人……” 風揚起明黃色的黃袍,呼呼作響,月光中皇冠珠幡輕輕碰撞著,有些孤寂,又有些冰涼。 “林隨安,你真的不想陪在朕身?邊,看著這高處的風景嗎?” 林隨安垂眼,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不是?她不想,伴君如伴虎,這種地獄難度她可沒膽挑戰。 “高處的風景縱然好,但?樓高百丈,重在地基,樹高百尺,重在根脈,我相信,只有根植于土地,根植于百姓,方能保唐國這棵大樹屹立不倒?!绷蛛S安單膝跪地,抱拳舉過頭頂,“林隨安愿深植大地,維護唐國之基?!?/br> 女帝沉默許久,“你一生所?求為何?” “坦蕩隨心?,隨遇而安?!?/br> 翻譯過來:胸無大志,只想躺平。實在不是?當官的料??!求您放過我吧! “好!好一個坦蕩隨心?!”女帝笑出了聲?,笑聲?朗朗回蕩在天?地間,震撼著夜色中的東都城,這笑聲?讓林隨安第一次深切感受到,她面對的果然是?當之無愧的國之帝王。 下一瞬,女帝神色一轉,聲?音又低了下來,像是?小女娘的撒嬌,“這可難辦了,那我到底賞你什么好呢?” 林隨安注意?到,女帝說的是?“我”,而不是?“朕”,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保護圣人乃是?所?有大唐子民應盡之職責,圣人平安無恙便是?對我最大的賞賜!” “那可不行,我定?要賞你點東西?才行?!迸坂僦斓?,“否則那些羅里吧嗦的史官定?會說我小氣吝嗇,搞不好還會大書?特書?寫在史書?里?!?/br> “……” 林隨安低著頭,脖筋僵硬,感覺那股不祥預感越來越重,壓得她肩膀酸疼難忍。 “啊,想到了?!迸坌渥痈O窸窣窣響著,掏出一個東西?,遞到林隨安眼前,“就?賞你這個吧?!?/br> 是?一塊黑色的鐵牌,沒有任何字和?圖案,月光照在上面,泛起一層細細的光,仿若攪碎的星辰之力散落其?中。 林隨安咕咚吞了口口水,這東西?她在揚都見過,凌芝顏有一塊一模一樣的,當場讓揚都太守嚇尿了褲子。 女帝卷起大袖子,蹲下身?,腦袋湊過來,金冠上的紅珠子直撞林隨安的腦門子,手?里的黑鐵牌往前送了送,“這是?御史臺暗御史的令牌,持此牌者如圣人親臨,六品以上的官都認識?!?/br> 林隨安抖著臉皮望著女帝,女帝笑顏如花,神秘兮兮道,“暗御史都是?我親自任命的,不限出身?,這是?唐國自建國以來的規矩,放心?,沒人會說閑話的。而且,暗御史平時身?份都是?保密的,除了我和?御史臺大夫外,沒人知道,很安全的?!?/br> 林隨安:“……” 聽起來更危險了! “暗御史有監察百官、視察民情、肅正綱紀之責,暗中行事,你想怎么玩都行,很好玩的,你試試唄?!?/br> “……”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恐怕不試也不行了。 “每年有十萬貫錢的俸祿哦?!迸墼俳釉賲?。 林隨安閉了閉眼,雙手?接過令牌,“林隨安謹遵圣人之命!” 女帝笑吟吟點頭,拍了拍林隨安的肩膀,“以后若有事讓你調查,我會派專人和?你聯系哦,好好干,干得好,還有更好的獎賞哦!” “多謝圣人!” 女帝喜氣洋洋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林隨安隨之起身?,揣好令牌,轉了轉僵硬的腳腕子,腿肚子果然抽筋了,疼得她一頭的汗。 女官好像幽靈一樣從身?后冒了出來,低聲?道,“啟稟圣人,六部官員和?新榜進士已經在樓下恭候多時了?!?/br> 女帝震袍轉身?,掛上端莊的帝王臉,“開飯!” 第117章 蘇意蘊知道今夜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為此, 他準備了很久、很久。 郝六家的丹藥幾乎花費了他所有的積蓄,但?是很值,服下后, 身體從內到外產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皮膚水潤, 發色烏黑, 眼瞳明亮,攬鏡自照之時?,亦會被自己的容色震撼而失神,最重要的是,某個部位的確有天賦異稟之勢。 他曾偷偷去紅俏坊尋妓人試過,配合郝六贈與他的獨家修煉秘籍,一夜|歡|愉, 妓人欲|仙|欲|死,對他死心塌地。 蘇意蘊很有信心,只要給他一個機會,定?會令女?帝沉溺在他的魅力之中, 為他,為隨州蘇氏開出一條通天之路。 這個機會,就在今夜。 到時?, 無論是暴發戶揚都花氏,還是陰盛陽衰的乾州姜氏, 窮酸的滎陽凌氏,甚至那個可笑的太原姜氏,都將被他踏在腳下, 至于落魄的隴西?白氏,他根本從未放在眼里。 一個不懂風花雪月的書呆子, 估計連女?人是什?么都不知道,憑什?么和他比? 至于那兩個自命清高的女?進士,就更可笑了,一個寒門,一個青州萬氏,如何與隨州蘇氏相?提并論,這些小門小戶甚至不知道此次旦日制舉真正的意義,還因為中了進士而?沾沾自喜,卻不知,女?人,沒了那頂天立地的東西?,縱使中了進士,也根本沒用。 想到女?人,蘇意蘊突然想到了林隨安,這個名?字就好像一根帶毒的刺扎進咽喉,毒辣、惡苦,扯著喉管向上翻出難以言喻的惡心。 這個女?人太煩人了,太討厭了! 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是蘇城先?的死訊,之前,他只知道家主派蘇城先?去做一件事,具體是什?么,并不知曉。 當時?他還憤憤不平,蘇城先?雖然與他同宗,但?那個蠢貨難成大?事,果然,沒幾個月,就傳來了他死于非命的消息,死法還是那般可笑。 家主為此大?發雷霆,砸了大?半個書房,連最喜歡的平窯茶具都沒放過。蘇意蘊還覺得納悶,家主平日里根本瞧不上蘇城先?,當不至于如此傷心。 直到揚都傳來消息,說林隨安與揚都花氏花四郎搞在了一起,家主又砸了一次書房,蘇意蘊這才?明白,家主生氣不是因為蘇城先?的死,而?是因為蘇城先?沒有將林隨安娶回?來。 選蘇意蘊去東都參加制舉的前夜,家主特意邀他去賞樓品茶,告知他抵達東都務必要完成兩件事,其一,制舉上榜,博得圣人青眼,入后宮。其二,想辦法拉攏林隨安。 蘇意蘊不解,問林隨安此人到底有何用處?家主諱莫如深,不肯多言,似有難言之隱,又似懼怕著什?么。 說實話,蘇意蘊不以為然??v使林隨安傾國?傾城又如何,他可不是那個蠢笨的蘇城先?,只要他愿意出手,收服一個女?人,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兒。 后來,他在樊八家見到了林隨安,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林隨安只是個瘦巴巴的小娘子,沒有半點?姿色,更談不上才?情。那個傳說中的花家四郎也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竟然對這樣的女?人如珠如寶,可笑至極,荒唐至極。 就算林隨安刀法恐怖、力大?如牛又如何?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遲早都要躺|在|男人的身|下,屈服于男人,從屬于男人,被男人所|征服。 可是! 這個女?人,一個區區的女?人,竟然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打亂了他的計劃,毀了他籌謀的一切! 金羽衛敗在了她手下,姜東易也敗了,軸書被她毀了,甚至還在大?庭廣眾之下侮辱他、侮辱隨州蘇氏,在郝六家,又是這個女?人,險些壞了他的大?事!可惡至極! 終于,他中了進士,即將一步登天,可竟又看到了她! 憑什?么一個毫無背景家世的女?人,竟然先?他一步登上應天樓? 憑什?么? 憑什?么?! “蘇十郎,馬上就要登樓面圣了,花某勸你一句,莫要動不該動的心思哦?!?/br> 令人生厭的嗓音傳入耳膜,蘇意蘊一個激靈抬頭,花一棠新?榜進士排名?第三,與他尚隔了一段距離,籠著袖子,不咸不淡瞅著他,嘴角似笑非笑。蘇意蘊太討厭這個表情了,那日在盧侍郎的宴會上也是如此,仿佛早就看透了一切,仿佛從骨子里看不起他、蔑視他,嘲弄他。 蘇意蘊心中冷笑一聲,檢查了一下衣著儀態,端正表情。 無妨,過了今夜,揚都花氏不過是匍匐在他腳下的螻蟻,何必理睬。 第一批官員已經依次登樓,雖稱六部官員,但?并非所有六部官員都悉數到場,畢竟新?晉進士才?是應天樓上元宴的主角,所以只選了些與新?榜進士有關系的官員參宴,如主持制舉考試的兩位禮部侍郎,熊大?年?、溫重(禮部尚書自上任入獄后,還未有合適人選接任);工部侍郎盧英杰;大?理寺卿陳宴凡、大?理寺少?卿張淮、大?理寺司直凌芝顏,這三位顯然是因為花一棠之前幫忙破了沉尸案,特別出席;戶部侍郎姜瑞錦,乾州姜氏八娘,乃為天子近臣,自然也列席在位。 “宣——新?榜進士一十七人,登樓——” 女?官嘹亮的嗓音響徹夜空,蘇意蘊精神大?振,提袍拾階而?上,每上一階,距離他的通天之路就近一步,一步、兩步、三步……很快,聽到了應天樓上的風聲,那是來自九重宮闕的召喚,眼前豁然開朗,蘇意蘊看到了墨藍色的天空,懸夜搖蕩的宮燈,還有匍匐在腳下的東都城。 這個場景太過震撼,蘇意蘊只覺一股貴不可言的氣息直沖腦門,整個人都懵了,手足無措與眾人一同見了禮,由女?官引著入座,呆坐半晌,才?回?過神來,四下一望,大?驚。 圣人坐在最高位,六部官員和新?榜進士以八字型分坐兩側,座次是按照官職高低、進士名?第排列的,他是新?榜進士最后一名?,坐得最遠,夜色濃重,燈光曖昧,這個位置他甚至連圣人的臉都看不清。 白汝儀坐在左側首位,花一棠在第三位,這也就罷了,偏偏林隨安也有單獨的位置,就在大?理寺司直凌六郎的旁邊,這、這算什?么道理?! 一股無名?怒氣充斥著蘇意蘊的胸膛,他強忍著,不斷提醒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只要過了今夜,一切都會不同。 很快,他就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很快! * 林隨安沒有感覺到蘇意蘊的怒意,正瞪著桌上的一盤烤羊腿犯愁。 正好坐在凌大?帥哥的旁邊,她這個新?員工要不要向前輩討教一下工作經驗? 比如,暗御史有沒有kpi? 具體的工作程序是什?么? 要坐班嗎——呃……這個大?約不用,八成是流竄工作。 需要做年?度工作計劃嗎? 月度、季度、年?度工作總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