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蹲妻手札(美食) 第69節
“如今秋風盛,到藏雕版和佛經的?那屋子里去放把火,就什么都干凈了……” 第67章 北鎮撫司衙門不同于往常衙門, 大抵是因著與這里聯系起來的皆是酷刑重案,故而這里?看起?來都要更陰沉壓抑幾分。 尋常人進了北鎮撫司的門,只是看看門頭那幾只兇獸,也要立時噤若寒蟬。 若不是沾著假銀票的“光”, 似鯰魚佬之流, 只怕一輩子也踏不進這種地方。 不過陸懷熠對這里已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他同謝安朔消磨了兩個時辰, 非是跟謝安朔“公事公辦”地走?完流程才放人出?去。 等陸懷熠踱步進牢房時,天色都已經暗了。 陸懷熠斜倚在圈椅上坐下, 隨即皺起?眉頭,伸手扇了扇這地方撲面而來的味道。 興許是因著這牢房曾經“招待”過數不清的人, 故而墻角血漬層疊, 透出?隱隱暗紅,人血混合著尿遺, 透出?一股歷久彌新?的腥臊。 見得旗官們將鯰魚佬按在刑凳上,陸懷熠索性起?身將兩只手往桌上一撐,朝四下打量一圈:“嘖, 這里?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一會也待不下去, 你要不還?是一口?氣把知道的全都交代了吧?” “這樣你不為難我?, 我?也就不為難你?!?/br> 然而鯰魚佬縮了縮脖子?,一時間好似真的變成了一條聽不懂人話的鯰魚, 認定了沉默是金,坐在椅子?上半個字也不肯吐露。 陸懷熠抬眸睨他一眼, 霎時間被氣笑了:“得,臉已經給過你了, 你非不要?!?/br> “那進了北鎮,沒點見面禮哪能行呢?” 他在桌子?上撥弄幾下他的骰子?, 骰子?旋了幾圈,很快便停了下來。 露出?的點數是五點。 陸巡隨即上前,也不必什么吩咐,便徑直抓起?鯰魚佬的手,扳著小指撅了下去。 一聲骨裂的“咔擦”聲隨即傳來,慘叫頓時響徹了周遭一片。 十指連心,痛徹心扉。 鯰魚佬疼得額頭青筋直冒,冷汗沁了一頭,登時腿肚子?一軟幾要跪在地上,然而卻被周遭的幾個旗官狠狠壓回了凳子?。 陸懷熠瞧著眼前殺豬似的場面,懶洋洋地堵起?了耳朵。 “瞧著也挺大一塊頭,怎么這點疼都受不了?還?有九根手指頭沒掰呢,你也未免太吵了點?!?/br> 他說著,便又開始撥弄桌上的兩顆骰子?。 鯰魚佬見狀,頓時眸子?一縮。 他被人按在刑凳上,掙又掙不脫,一張嘴開開合合幾許,終究還?是沒能念叨出?半個字。 不過陸懷熠的骰子?并?沒有興致等他猶豫出?個什么結果來,只等得骰子?一落,陸巡便眼疾手快地上前,二話不說撅折了他的食指。 “啊……”慘叫聲再次傳來。 陸懷熠這一回卻并?不動容,抬手就又要撥第三次骰子?。 “陸巡,這會要是重了點數,你記得把他的指頭給他扭回去?!?/br> 鯰魚佬終于慌了,他望向自己手,只見得兩根指頭詭異地扭曲著。這手他抬起?來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安放。 他求饒似的連忙道:“我?……我?說……” “你別撥了?!?/br> 陸懷熠抓起?骰子?拋了兩下:“那你最好十句話交代完?!?/br> “不然我?的骰子?嫌這地方臭,會自己從?我?手心里?跳到桌子?上去?!?/br> 鯰魚佬疼得直喘,一時恨不能立馬竹筒倒豆子?:“我?們的頭兒叫茍七,假銀票都是他印的,他會雕板子??!?/br> “茍七?”陸巡的目光頓了頓,立時睨向鯰魚佬。 鯰魚佬打了個寒噤,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不錯,就是茍七,他以前就做過這印假銀票的勾當?,如今自然是手到擒來?!?/br> “先?前還?有個叫吳管家的,每次來告訴我?們印多少?,怎么印。從?前都印五十兩一百兩的,但是今年忽然就只印五兩了?!?/br> “吳管家?”陸懷熠輕輕挑眉:“正名?叫什么?” 鯰魚佬一愣,后知后覺地搖搖頭:“不知道?!?/br> “他同我?們不是一伙,我?們也沒見過他兩回,他每次來都是和茍七說話?!?/br> “茍七管他叫吳管家,旁的我?們就不知道了?!?/br> 陸懷熠百無聊賴地抽起?抄回來的銀票瞧了瞧:“這便是你們印的?” 鯰魚佬扁了扁嘴,一時似是在斟酌說辭。 陸懷熠便有些沒耐心地拋了拋骰子?。 鯰魚佬一僵,連忙便脫口?而出?道:“我?們跟著茍七多年,抽假票吃過水都是默認的規矩。從?前印的錢大,我?們的油水也大,如今只有五兩的銀票,我?們這些干活的都不夠塞牙縫?!?/br> “我?們跟茍七說過一次,可茍七卻把我?們搏了回來,還?說我?們懂個‘屁’?!?/br> “我?們一合計,與其跟著他這么窩窩囊囊,還?不如把雕版偷出?來自己印。反正有膽子?賺大錢,沒膽子?吃干鹽,都是輕車熟路的活,花錢還?能花不出?去?” 陸懷熠嗤笑一聲:“印票的油紙和雕板子?在哪?” “在智妙寺的經閣里??!?/br> “那里?的經閣大,把東西擱在印經的雕版中間,就是染了油墨污跡,旁人也輕易發覺不了?!?/br> 陸懷熠勾起?唇角:“那你們倒還?挺聰明??” “陸巡,別掰指頭了,讓人給他玩完了玩玩別的,看看吐干凈沒有?!?/br> 錦衣衛中的刑罰,尋常人怎么會沒有耳聞? 鯰魚佬打了個寒噤,頓時怒目圓睜:“你……你方才答應過,只要我?說了,你就……” “我?就怎么?”陸懷熠迫不及待地往門外走?,臨了還?不忘回過頭調笑一聲:“你怎么這么傻?我?可什么都沒答應過你?!?/br> “再說,你交代的好像超過十句話了?!?/br> 言罷,他覺得著實是難再忍耐這地方的味道了,便忙不迭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直走?到衙門的大門外,他才抖了抖自己的衣裳,儼然生怕少?個一時半刻就會被腌的入了味。 陸巡上前拱拱手:“世子?,我?這就帶人去智妙寺?!?/br> 陸懷熠點點頭,正要再說點什么,就見得紅芍正站在門前,直直朝他迎過來。 紅芍邊走?邊說,儼然一臉焦急:“六爺,芫娘今日去智妙寺,趕車的說找不見她了?!?/br> “我?們幾個也不知道怎么辦,孫師父說來如今只有找你……” “芫娘去了智妙寺?”陸懷熠蹙眉。 紅芍點點頭:“智妙寺如今快要辦大法?會了,芫娘早晨帶著做好的素齋去寺里?,誰知道就找不著人了?!?/br> 陸懷熠眸子?一縮,心下頓時氤氳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忙不迭回頭:“陸巡,跟我?上山,去智妙寺,要快?!?/br> ———————— 芫娘也不知睡了多久。 她只夢見自己墜進了煉獄。 四周盤桓滿了魑魅魍魎,她躲無可躲,避無可避,便一腳踩空,踏入裹滿炎漿的火海。 她想逃跑,可滿目赤紅遮天蔽日,除過灼灼焰火,四周什么也瞧不見。 芫娘怕極了,只覺得蒸騰的熱浪快要將她整個人都融化?掉。 她眉頭輕蹙,霎時間從?這噩夢中轉醒過來。再定睛一瞧,她方見窗外早已被火光映紅。 著火了。 如今她雖從?夢中轉醒過來,可卻不嚳是落入一場真正的噩夢。 芫娘揉了揉脹痛的額角,連忙從?地上爬將起?來,可是她被困在一個不大的空間里?,眼前的門緊閉著,她怎么也推不開。 她強撐著想要出?去,可任是如何拍打,那動靜都微乎其微。 她這才開口?大呼:“救命……” 然而方才一張開嘴,四下的濃煙便朝著她席卷而來,嗆得她一時間張不開嘴。 她越想說話,就越是難受,最后只能化?作一串連綿不絕的咳嗽。 現下入了夜,寺中的僧人本就不多,此時大都入睡,并?無人發覺著火。 芫娘周圍不斷傳來木材被火燒焦裂開的“噼啪”聲,四周變得越來越扭曲,好似一只怪物朝著芫娘張開了血盆大口?,隨時能將她一口?鯨吞。 芫娘被嗆得快要窒氣,她被熱浪吹來拂去,好似一根離根的漂萍,無處可依。 她無力地拍打著門,只覺得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 也不知道是因著濃煙,還?是因著害怕,她只覺得自己眼角發濕。 她想,她會死在這個沒人知道的地方了。 她永遠也見不到爹娘和哥哥,見不到紅芍和師父,還?有那個騙了她卻讓她怎么都放不下的陸老六。 好在此時,外頭終于傳來有人發覺著火的動靜。 一時間叫喊聲,潑水聲,敲鑼聲不絕于耳。 這里?頭,恍惚還?夾雜著幾聲熟悉的嗓音。 芫娘愣了愣,豎起?耳朵仔細聽。 那不是錯覺,是真的有人夾雜在嘈亂的人聲里?喚著“芫娘”。 有人來找她了。 他們離得很近,只有一門之隔。 芫娘心下升騰起?希望,頓時又漾出?一陣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