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之下/晝色夜濃 第45節
輕描淡寫的語調,卻?讓蘇恩幼背脊一下僵直了,跟背后?偷偷講人壞話被發現似的。 而段淮敘也終于忙完,很認真地看向她。 蘇恩幼說:“原來你是大老板啊?!?/br> 她一直知?道?他身份很高,可不了解段爺爺家里的產業有哪些?,更不接觸,直到了解了自己進入top前200企業工作的好友嘴里的他,才隱約有那?個概念。 段淮敘聽了,整理桌布的手略有停頓,眼睫也略有扇動。 “怎么,你是不太滿意?我的工作,還是,對?我的商務方面有什么提議?!?/br> 蘇恩幼:“沒有不滿意?。只是覺得?,很抱歉,不該讓你幫我發朋友圈?!?/br> 蘇恩幼每晚都要喝一杯熱牛奶,有助于她睡眠。 曾經這件事基本都是她家里人做,現在到了他這兒,都是段淮敘親手來辦。 他也拿過一個瓷杯,將剛溫好的牛奶倒入其中。纖長指節做這些?很好看,他低著頭,身著黑色家居服忙這些?事的畫面也很溫潤,如果不說,誰能看得?出他工作上是像朋友形容的那?種。 他聽著,嗯一聲?:“為什么?” “我才知?道?你平時工作上那?么嚴謹,也有一些?規章制度,你的微信里肯定都是自己商業伙伴。我還讓你發那?個……” 蘇恩幼覺得?自己像兒戲一般,聲?音越來越小。 她自己都覺得?有點羞恥了,關鍵是段淮敘也沒有說什么。 她知?道?,這事,估計都傳開了。 段淮敘笑笑。 “朋友圈而已,有什么。不就是拿來分享日常的么?!?/br> 他把牛奶推到她面前,手里的杯蓋也蓋了上去。 蘇恩幼心想,或許,那?也要看是什么類型的日常。 但她說:“以后?我多少會知?道?分寸的?!?/br> 段淮敘扯了扯唇,也終于抬眸看了她一眼,忽然?說:“別動?!?/br> 蘇恩幼瞬間不動了。 他也盯著她的臉,伸出指節,輕輕幫她拿下臉上的一抹小殘渣。 “剛剛吃什么了,都吃到臉上了?!?/br> 蘇恩幼想,大概是回家路上的零食。晚飯前肚子餓,吃了餅干。 只是那?一刻也不知?哪來的念頭,她又說:“她們?和我說?!?/br> 段淮敘問:“說什么?” “說你,工作上很可怕?!?/br> “可怕?” 段淮敘說:“為什么?!?/br> “沒有為什么,都那?樣說。她們?,說你不愛笑,平時看一個人的眼神也很讓人畏懼,說你做事認真,老板范很重??!?/br> 段淮敘垂眸,也拿著手里的濕毛巾擦了擦手指,然?后?,又把手帕輕輕擰干。 “可這也是她們?對?我的評價,也不是我自己要她們?畏懼的?!?/br> “那?也是因為你的外在給人的感覺?!?/br> “我的外在?!彼此骸澳阌X得?我很可怕?” 蘇恩幼心臟緊了緊,搖頭:“倒也沒有?!?/br> “那?不就好了?!?/br> “所以我才好奇,你工作上真的是她們?說的那?樣嗎?那?么嚇人,搞得?我都不信,因為我的認知?里不是這樣?!?/br> “那?么,你信你自己的認知?不就好了?!彼?:“或者說,什么時候你自己來我公司試試?陪著我上兩天班,親自看看,不就有答案了?!?/br> 她知?道?他在跟自己打趣,說:“那?我可真要祈禱自己,以后?千萬別有工作單位落你名下,不然?,可不得?被老板給兇死了?!?/br> 段淮敘垂著眼瞼,笑了半晌,也說:“可是,你什么時候見過我兇你了?” - 那?兩日,位于護國寺大街的熊老私人院子里很是熱鬧。 熟人師哥師姐們?都來為老師慶生,大家舉辦了一場小型宴會,買了壽桃蛋糕,也準備了晚飯。 飯宴結束后?,在鋪滿熱氣的排練室內,各路學生為給恩師助興,也順便展示自己畢業以后?的成就,皆自發表演起自己的才藝。 有唱小曲的,連翻跟頭的,二人轉的,也有眼神清亮犀利對?唱京劇的。 一時,滿園熱絡。 外街寒冷,里室卻?暖和得?緊。 就是這樣的氛圍里,蘇恩幼單獨找了個躺椅拉到屋外的門檻邊,搖搖晃晃著,也是趁飯后?酒熱之時趕一趕身上的熱氣,可明明是唱的京劇,耳邊卻?傳來似遠似近的蘇州評彈聲?。 有一瞬仿若回到戲臺。 又是那?一曲《鶯鶯拜月》,悠揚婉轉,一時如回了江南一般柔美的嗓音,青石板、流水、小船。 而蘇恩幼就坐在春日的竹椅里。 同樣是搖搖晃晃,卻?又不完全是椅子在搖,睜眼間,只見一片清幽湖景。 她回到了少年?時分在家門邊的小湖上練習唱腔,人在搖搖欲墜的竹船上,遙望著,也靜聽著。 船邊好像站著一人,她卻?又看不太清。 只知?道?耳邊唱著的那?曲評彈一直未曾停歇,那?是她與段淮敘當日一同聽的,她印象深刻??捎洃涀顬榍逦倪€是以前多少次被師傅打板子,罰著練功,她身上都是傷痕,哭成了淚人也沒有轉變。 “恩幼?!焙龆?,身后?有人喊她,她也扭過頭去。 剛才站于船頭的人不知?怎的入了這船簾,和她一同搖晃著,也共處一室。 段淮敘手里拿著藥膏,幫她擦傷,也說:“疼不疼?” 蘇恩幼有些?出神,卻?也看他像自言自語一樣說話:“我們?恩幼,總是這么嬌。也受不得?半點委屈?!?/br> “放心吧,以后?我會護著你的?!彼p輕撫著她頭發,竹船的簾子也隨風吹動。他穿著黑衣,熟悉的那?身襯衣,仔細辨認才知?好像是雜志封面上的,又像是那?天溫泉池邊的。 總之很禁欲,很帶感。 他依舊是膝蓋跪地,一切以她為主的姿態。 他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腕心,低聲?呢喃:“恩幼,我是真的很喜歡你?!?/br> “五哥……” “還喊五哥?” “是不是應該改口了?!?/br> 蘇恩幼想講話,又發現自己此時開不了口。 那?人也捏住她下巴,輕聲?說:“結婚這么久,是不是也該履行一下夫妻義務了?” 蘇恩幼心跳很快,也緊緊提起??纱奖凰庾?,什么感官上的事物?也全部一致了。 江南小船還在湖面搖搖晃晃,珠簾遮擋,岸上沒有一人能看見這番景象。外面忽然?落了雨,雨水細細密密淅淅瀝瀝打在碧綠的水面上。 如晚風來急。 卻?又不知?究竟是這雨水急,還是其他更散散碎碎的聲?音更急。 蘇恩幼眼眶都泛紅了,指節攀著他的肩,也緊咬著唇。 臺上昆曲還在唱,詞像yin曲,一句句傳入蘇恩幼耳中,叫她都不知?這唱戲的人究竟是自己,還是誰。 她知?道?自己實在是受不住了,拼命說五哥,五哥。之后?,是遠處的聲?響驚動了她,彈琴的人收了琴,也不知?道?是誰劃出一道?刺耳的聲?。 她乍然?驚醒。 哪還在什么江南雨后?的船上,又哪是春日,這是冬天的老庭院,她坐在老師的院子里,聽著那?些?師姐彈唱。 屋內的氛圍還在繼續,大家談笑言歡。 可蘇恩幼人陷在溫熱的椅子中,小臉泛著紅,半天也沒從情緒里回攏。 明明外面溫度低得?要命,她的臉蛋卻?憋紅得?要緊,就連內心也是空的。 一種異常的、又說不上來的空虛。 明明情緒上很高漲,可心里有一塊地方陷落了進去,緩了半天也沒回過神來。 “恩幼,你怎么了?” “怎么在這睡覺呢,不怕冷啊,快趕緊進來,或者披個毛毯,千萬別著涼?!?/br> 有師姐出來找她,也給她帶了毛毯。 蘇恩幼說:“謝謝師姐,但我暫時不冷?!?/br> “嗯,這沒到晚上的可千萬別睡多了,五六點睡久了不好,白天睡覺腦袋疼,還影響晚上睡眠?!?/br> “嗯嗯?!碧K恩幼應著:“我知?道?,謝謝您?!?/br> 對?方很快走了,蘇恩幼重?新?靠回椅子,卻?還慢慢回味著剛剛的夢,背脊慢慢陷回去。 不知?怎的,想到段淮敘那?句—— -恩幼,真的很喜歡你。 段淮敘從來沒有現實中跟她這樣講話的。 也不會是他這樣的人會講的話。 可為什么會從心里冒出來?是她心有所想,還是冥冥印照了他本人的內心? 五哥,現實中會講出來那?樣的話么。 她感覺自己骨頭都還酥著。 可惜了,沒有實戰經驗,夢里到了關鍵時刻就跟進入盲區一樣,掉了鏈子,就剩個大概模糊的感覺。 也是這樣,這個傍晚才顯得?足夠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