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之下/晝色夜濃 第3節
家人不讓她干什么,她表面還是很好地瞞著,背地里在北京早已玩開了花。 和許多普通大學生一樣,她的大學生活豐富多彩,課程之外各種轟趴,參加社團,玩劇本殺。她就像脫了韁的野馬,也包括,背著家人和段家十年前認回來的那位外姓侄兒安嘉熙談戀愛。 安嘉熙父親是段家老二,原先和他母親離了,安嘉熙隨母姓。后來才回了段家,他原本應該叫段嘉熙的,只是各種原因名字沒有改回。 安嘉熙的父親在段家沒掌握什么實權,家境條件更算不得好。而他本人也是當時社團群體里最受追捧的風云人物。 和他戀愛,應該是恩幼做過最離經叛道的事。 不出意外,本來不該被家人知道的。 大二那年冬夜,她卻無意和段淮敘遇見。 與她哥哥關系甚密,話語很少為人清冷的段家長輩,在別人口中都是提起也驚懼的。蘇恩幼小時都未和他見過幾面,只知道他這人權勢很大,雖在段家一眾人物里身份排序沒有很高,但是他幾位兄長包括晚輩都怕的人。 更別說輩分遠遠在他之下的安嘉熙。 那場雪夜,她第一次喝多了酒被人扶出去,穿的是大膽的吊帶,更是當下最時興的妝容。 全然不像她平日在家規規矩矩穿著練功服或是小裙子的模樣。 段家長輩恰好在這,包了牌局談事。 寒冬飄雪中,男人穿著黑色大衣淡立門外,身后是一眾跟隨的人。 雪絮飄于他黑發間,男人清冷面色沒有半分神色,可淡然間那張臉龐仍舊抓人眼球。 而蘇恩幼也是玩開了勁,靠在幾位友人身上同人調笑。 媚眼如絲。 一出去,看到一輛賓利歐陸。不是今天這款,但令她印象深刻。 也是雪夜里,她和剛下轎車的男人對上了眼。 認出對方,當即如遭雷擊瞬間清醒,別說手腳發麻,連血液都尬得瞬間發麻。 她是背著家人談戀愛的。 遇見他,像被長輩捉到,也同末日來臨。 對視之際又覺得,無所謂了。她和安嘉熙的關系要是袒露被所有人知道,反倒更如她心意,她談戀愛都不用再藏著掖著,做任何事也是。 也是如此,她還是過去喊小叔叔。 段淮敘當時也是和友人聚會,本來沒打算赴這場局,臨時改變主意才去,也是沒想到會碰見熟悉的人。 遇見他那小侄子不意外。 意外的是,她們那群朋友懷里摟著的人。 昔日印象里好友穿得端正乖巧的女孩,此刻卻儼然換了個人,長發披散,大冷天里只穿一條吊帶,腳上鞋也沒穿,被人扶著出來時仿佛燥熱狂歡到頂點。 酡紅面色映襯著她剛才經歷的有多離經放浪。 而眼神間又有多縱容肆意。 和他兩年前見她截然不同。 安嘉熙平日里就怕這位叔叔,當時更是差點嚇破了膽就差當所有人面癱他面前地上,當即趕緊過去喊小叔叔,又說:“這是恩幼?!?/br> 安嘉熙平日在校園就討女孩子喜歡,屬于萬人迷那種校園男神類型,平常喊朋友能喊來一大堆,而此刻男男女女也都是一個班里的。 人群里,他也隨之看向那個依偎在另一個女孩子懷里恍若無骨的恩幼。 她已經半醉,胳膊半附在別人身上,柔弱嫵媚。 可是后來認出段淮敘,她也瞬間清醒。 看安嘉熙臉憋成豬肝色,又立馬想到哥哥蘇笙安與段淮敘的關系。 段淮敘和哥哥交好,要是今日她在這里狂歡喝酒、和安嘉熙戀愛的消息被家里人知道,她的大學生涯都完蛋了。 試探的,她保留一絲對方或許會對她心慈的念頭。 她尬麻了手腳,也頗有討好意味,乖軟地喊了一聲:“小叔叔?!?/br> 料想他們曾經見過,又有哥哥的關系在。 他應該會賣她一個面子。 段淮敘視線在她身上落了許久,才回安嘉熙身上,不算很好,但也頗有深意。 他們同學聚會沒關系,安嘉熙在外談戀愛或是喝酒也沒關系??啥渭壹绎L極正,女友在場,安嘉熙卻還這么任著女友喝醉。自己清清白白,卻叫女孩子被人灌醉,這事算是踩在段淮敘的雷線上蹦迪。 他只和侄子說一句:“周三回家里,你三叔會等你?!?/br> 這事等待安嘉熙的,會是段家的一頓家法。那家法藤條兩鞭抽下去,能叫人皮開rou綻。 圈子里,唯段家的家法最叫人聞風喪膽。 蘇恩幼心疼男友,當即想幫他說話,可剛開口說了個叔字才意識到她與段淮敘也沒多熟。 人家家里的事她能管哪去? 那句小叔叔他也沒理會,只是一行人里他也沒對她有什么特別態度,好歹印象沒掛臉,說她這人人品性情怎么樣。 一時間,那天之后的氛圍就那么僵在了那兒。 而現在蘇恩幼又哪想到,她有朝一日也有機會要與他來往,坐同一張桌上交談事情,好像昔日所有的過節都蕩然無存。 可是在所有長輩里,她最是怕他。 無關男友如何。 只是小時對他的一些印象。 她說:“都過去了,他應該也忘記了?!?/br> 連馥說:“不說這些,白叫你又想起安嘉熙那渣男。你還在南京么?咱們去南風塘吧,彈彈琵琶轉換心情?!?/br> - 入夜,南風塘。 這里是江南風格聽戲以及談事的商務去處。 臺上俏佳人正含情對聽客彈唱,杯里的茶有輕微晃動,像映照著什么,面前正抱彈琵琶的女人忽而彈錯了一個音,又自知出錯抿唇看向坐席間的。 段淮敘不免抬眸。 旁邊有人低聲笑說:“人家盯你好久,還故意彈錯一個音,這怕不是想效仿一出曲有誤,周郎顧?!?/br> 段淮敘只問:“現在幾點?!?/br> 對方答了:“八?!?/br> 段淮敘拿了煙盒起身:“出去下?!?/br> 外面從七點就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淋濕在屋檐上。 段淮敘出去望外面的雨,剛拿出一支煙,聽見外面汽車引擎聲,也看見拿傘擋雨抱著琵琶踩著碎步走進屋的恩幼。 一眼看見她,段淮敘視線淡望去。 只瞧見那細長的身段,盤了一圈珍珠扣子的小裙緊裹著纖瘦腰身,亭亭款款,是介于知性與純真間的。 教人過目不忘。 南風塘是二哥蘇宜年底下的產業,不同于大哥蘇笙安的嚴苛,二哥比較寵她,每次逢年過節恩幼沒地方去,他總是會叫人領她來南風塘,可以和好友單獨練戲,開嗓練唱腔也沒關系。 單獨找了間房,將琵琶擺好。 連馥問:“今天彈什么?” 蘇恩幼許久沒練習過這些,琵琶是她高中時學的,大學都主修京劇戲曲去了,怕是手生。 “昭君出塞?” “上來就彈這么激昂的一曲啊?!?/br> 恩幼想了想,說:“那陽春白雪吧?!?/br> 蘇恩幼原先琵琶考級考過了八級,本來只是為了籌備藝考,后來迷上京戲,一些才藝也就擱置,這么多年沒有繼續往上考級,抱彈琵琶的手藝也生在了那兒。 簡單找了下感覺,清新輕快的琵琶曲,曲調流暢悠然而出。 蘇恩幼的京戲唱腔很是有勁,在臺上能似戲臺名角。 而坐著安靜抱彈琵琶時又是另一種柔情模樣。 不一會兒,琵琶曲吸引了走廊經過的人。 “和風淡蕩,雪竹琳瑯?!?/br> 身出京區冉家的冉景山說:“這小姑娘琵琶彈得不錯啊,比我們剛剛包間彈的還要好。哪個班子的?” 南風塘的侍者說:“這是我們蘇小姐,師從熊高岑?!?/br> 冉景山:“原來是熊老?!?/br> 他只往里瞥一眼,隱約瞧見一抹靚麗絕色。 可片刻又像記起什么,視線慢慢看向一旁的段淮敘。 “這位叫蘇恩幼的小姑娘,是不是就是那個和你們段家結了親的?” 他這句沒引起別人注意,反倒是一句段家引得侍者關注。 見了段淮敘,連連頷首,全然都低下頭喊一句先生,或是五爺。 段淮敘輩分未在段家屬最大,可權勢方面,哪怕是蘇區的幾眾人也得賣個面子。 傳言他身價大得在京區那邊都得圈子里那些猖狂肆意的讓道,他的私人座駕也是京牌五個7連號。而他本人最常坐的,還是那輛價位不算奢侈的歐陸。 都想這樣的人該是什么風光,可見了本人才會知道,段淮敘本人溫潤如玉、沉穩似松,是一位低調得不行且極度少言寡語的淡然君子,與他傳言截然相悖。 說起恩幼,段淮敘的視線自然也順其落入屋內。 蘇恩幼本是全神貫注和友人合奏,她做事向來認真從不出神,可門外人愈多,加上侍者口中那句段五,她腦海立馬浮現一張臉龐,一分神,手中琵琶弦就錯落了一下。 剛經人夸過的手藝,立馬錯了個調。 她臉立馬要紅,卻沒抬眼,繃住了。 知道都看著,而是心照不宣靜靜把琵琶放下,再看向門外,起身打招呼說:“冉哥哥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