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現在想再來一次，以洹載發我報備的行程圖來看，起碼一周后，過完元宵節。

    我拍著自己額頭，振作精神。手指再次搭在白色琴鍵上。

    “do——”

    等等。

    我要試什么和弦來著？

    我竭力摒棄干擾，死活想不起來。

    要不我再把手頭的鋼琴練習曲再彈一遍？

    我翻著樂譜，找到一節最短的，想迅速進入狀態，手指搭在琴鍵上，正想要彈奏什么，背后被重重地一擊，隨著沉重的木質回聲，一只鞋落在我腳邊。

    我扭頭，醉酒的田敘滿臉通紅，躺在沙發上抱著雙臂，對我的背影怒氣沖沖：

    “大正月的，你他媽來這，就是純粹浪費我工作室的電費來了是吧？”

    “我給你錢還不行！”我一頭霧水地答。

    “不是電費的問題！人在琴旁邊半天一個屁都蹦不出來，現在連鋼琴譜都不識了，爬吧你，創作個幾把?！?/br>
    語畢田敘怒沖沖地翻了個身，不想再看我一眼了。

    眼瞅著蓋著的毯子要滑在地上，我幾步走過去給他蓋好，坐在他腳邊：“作曲哪有那么容易，我寫不出來嘛?！?/br>
    “裝個幾把，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是在發呆?！?/br>
    “因為寫不出來，才會發呆啊。為什么洹載寫歌就很快呢？你看他，情人節專輯，9首作曲，只用了十五天，連作曲帶編曲都搞定了?！?/br>
    “你還跟李洹載比，你拿什么比。李洹載上的什么學，音樂學院，正統應用作曲系。你上的什么學，什么垃圾地方學校的商學院。歌壇墮落成什么樣了，你這樣的都能混口飯吃。學三個月崩出3首，偷著樂吧，也不是什么天賦型，還要憋個人專輯?；斓貌畈欢?，錢拿拿好，找點事做吧，啊。偌大一個娛樂圈就沒有你能干的行當了嗎？”

    “可是我想做這個啊?！?/br>
    聞言田敘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吹胡子瞪眼，滿地找鞋——已經被我踢遠了。

    “你再說一句？？”

    “我——”一個字剛蹦出來，我立刻按住要站起來的田旭肩膀，好言好語哄著醉鬼，“我知道我現在很不足，但沒時間了，怎么辦啊?！?/br>
    田旭嘴皮子猙獰地攪合了好一會兒，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趕緊給老人家順氣，瞪我的眼睛才好點：“別著急，慢慢來?！?/br>
    “你為什么要上大學？”田敘問。

    好問題，把我難倒了：“……因為大家都上大學，上了大學才好找工作？”

    “你學的啥?！?/br>
    “工商管理?！?/br>
    “那你為啥沒干這個？”

    “一是不喜歡，二是實習期覺得這份工作沒有什么前途，雖然也不是不行?！?/br>
    “學了4年，也實踐了。是因為你覺得不行，才報名參加《super idol》。做任何事的大前提：足夠多的知識，足夠多的練習，有機會實踐，有人提攜才算是入了行，勞動成果賺錢是最后面的事。你，樂理剛剛掃盲，彈過的樂譜也就不到十本，瞧瞧你那狗屎運，又是抖音陽痿式宣傳，又是某站翻垃圾式跳，還趕上節日對氛圍的需求，拿獎得別人不要你才能撿漏。全靠的是傳播，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沒數嗎？也就是放在現在能撈點是點，在我眼里，完全門外漢?！?/br>
    “話是這么說，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啊?！蔽覈@口氣。

    “你就沒想過買歌？”

    “主要是經濟考慮：我這個小工作室沒什么錢，仔細算還欠著不少，太好的買不起。其次是成長考慮，如果我能靠自己立足，長遠看才有發展前景?！?/br>
    “哦，所以現在把自己逼死在死胡同，活幾把該?！?/br>
    我笑得無可奈何：“是啊，4首作曲，兩周時間?！?/br>
    田敘偌大個眼睛白我一眼：“那你咋不問那孩子？”

    我坦誠相告：“實在寫不出來的時候想過。但本來就有他替我代筆的傳聞了，這樣不好；靠他，利用他的名氣，成品應該怎么樣都不會差。但我不希望我們的感情摻入別的東西?！?/br>
    “兩周后寫不出來怎么辦？”

    “我如果做不到，向您說的，在這個行業還混什么？退出娛樂圈也是一種明智的選擇?！?/br>
    田敘無言以對，把毯子裹一身，連連揉著腦袋。我也坐在一邊，看著琴鍵。

    “會扒譜嗎？”

    許久的沉默中，田敘突然說。

    “會，盡管準確度不高?！蔽壹纯袒卮?。

    “剩下這4首，有想要的，類似的歌曲類型嗎？”

    “參照的話，也有?！?/br>
    “去，對應每一個歌曲，找20首類型相近的，扒譜，拆編曲，總結。一周時間搞定，搞不定的話，直接去買歌。

    “別惦記李洹載了。不是天賦問題，你積累遠不夠。他起碼有上萬首靈感片段，存在硬盤里，用的時候挑幾個出來。年前那頓飯，你沒來的時候我問過，現在有將近3萬條。

    “純音樂也好，歌曲也好，甚至說電視劇ost也好。

    “藝術，是用工具去拆解想象，再塑造成你自己的觀點，色彩，用技術合成獨特的視角。

    “對我來說其實都無所謂。做不到就永久爬出我的工作室！大過年的，讓我聽了些什么玩意！我鞋呢？”

    我樂呵呵把鞋找到，放到他腳邊。

    一周時間。

    我和田敘睡在工作室，睜眼就摸樂譜，摟著pad入睡，上廁所都得小跑，吃飯靠馮純送，不眠不休，拆了120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