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 第24節
江雪禾:“千山派?!?/br> 緹嬰:“方位?!?/br> 江雪禾:“東州與中州交界?!?/br> 緹嬰:“前師父叫什么?!?/br> 江雪禾:“林青陽?!?/br> 緹嬰:“二師兄……” 江雪禾溫聲:“白鹿野?!?/br> 緹嬰看著他的眼睛,一直微微走神。 她不知道自己是看著他生動的眉目在走神,還是想到了奇怪的夢……總之,她心跳得有些快,臉有些燙,而她恍惚的時候,江雪禾耐心地等她,緹嬰反應過來,更覺得不舒服了。 緹嬰心想: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些追殺我的壞人們,不也知道我什么門派師父師兄叫什么…… 她的不高興寫在臉上。 江雪禾伸手,將之前從她手中抽走的三根銀針,放回了她手中。 緹嬰傻乎乎地仰頭看他,江雪禾俯身繼續哄:“我還知道,你叫‘小嬰’,你現在……十四歲半,是不是?” 緹嬰悶悶的:“不對!” 她低頭數手指:“比十四歲半多兩個月呢?!?/br> 江雪禾一怔,然后道:“師兄記住了?!?/br> 可他記這個做什么? 二人之間,一時有些靜。 緹嬰哪里忍得住這種沉默? 她沒矜持多久,就眨巴著眼:“我已經離開師門,我和前師父都說好了,我要拜新的門派……你不是我師兄了?!?/br> 江雪禾早有準備:“師父早有囑咐,不論你去哪里,你若叫我一聲‘師兄’,我都應保護你。不知你愿意叫我師兄嗎?” 緹嬰眼中流著玉水一樣的光,明燦,奪目,清澈。 她裝作沒聽到他的話,別過臉,低頭快速藏好自己手里的針。她手攏著心口,微微側身,是一個回避又害羞的動作。 而她就是這樣,仍掩飾不住那份雀躍—— 緹嬰:“你真的是我師兄?你也被我們連累,在被追殺嗎?你身上怎么、怎么有……” 她比劃時,突然愣一下,發現江雪禾臉上的傷痕沒有了,那些傷痕,掩入脖頸,掠入領內,未至下巴…… 緹嬰愣住。 在她迷茫之時,江雪禾看她對自己不那么防備了,便牽起她,帶她離開墻角,讓她坐下來。 江雪禾選一些能說的:“你問的是我身上的‘十方俱滅黥人咒’嗎?” 緹嬰一驚:他果然知道這個咒! 江雪禾態度倒是平和:“這是我自己給自己下的咒?!?/br> 緹嬰:“?” 她怕黥人咒怕得要死,還有人主動給自己下咒?有病哦? 江雪禾許是被她的表情逗笑。 這位雖然溫和、卻很少笑的師兄在此時笑了一下。 他告訴緹嬰—— “我以前呢,不算什么好人。什么十惡不赦的事,只要有人要求,我都做的?!?/br> 緹嬰懵:“那是什么?殺手嗎?” 燭火微微,緹嬰仰著頭看師兄。師兄與她講故事,她則偷偷眨著眼,對比現在的師兄,和自己之前偷偷掀風帽看到的一點兒樣子。 她心不在焉,江雪禾的話便如含著沙子的水,從她耳邊緩緩流過。 江雪禾告訴她,他以前隸屬一個組織,做很多壞事,辦很多買賣,殺很多生靈。那樣的日子沒什么未來,他也沒覺得有什么對。 但有一天,他意識到自己生活在一片地獄中。他不想再那樣,他想自救。 江雪禾回憶:“我從師父那里聽到黥人咒這個陣法。我向來摸索什么學什么都很容易,我便給自己下了十方俱滅黥人咒—— “我所有的生機、身上珍貴的,都被封印。我背負起我自己所做的罪孽,去平我自己身上的孽。 “這一次來五毒林找酸與……一方面是為了師妹,另一方面,是我身上的罪孽,指引我來此,殺掉酸與,為那些曾被酸與害死的人們復仇。 “黥人咒是我自己下給自己的。我每平息一方身上的冤孽,咒術便會解開一部分。這些年,我已經解開不少了……” 說到此,江雪禾心情也有些好。 他彎了下眼睛:“我曾想著,待我解開了所有咒術,恢復了真實的自己,便回千山,去見一見師父,見一見師父一直念叨的小師妹,沒想到……” 他俯眼,目光溫潤地望著緹嬰。 沒想到,他尚未回去,小師妹已走出千山穿越峻嶺,來到了他面前。 怕被他發現她在走神偷看他的臉,緹嬰沒聽清他在念叨些什么,她打斷他的話: “那你如果以前不是好人,為什么有一天突然就醒悟了???總要有什么契機吧?!?/br> 江雪禾眸光閃一閃。 他溫聲:“我的幸運,正是遇到師父……與你啊?!?/br> 緹嬰愣住。 -- 她呆呆地仰著頭看他。 或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他曾經不是好人,所以他身上總是有些過于寬容的好壞界限模糊的惑人感。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會。 他會察言觀色,會哄自己,說話像抹蜜一樣甜…… 他像天地間干凈清潤的雪一樣。 完美得很虛假。 偏偏緹嬰吃這套—— 她太小孩心性,太霸道任性唯我獨尊了。她喜歡有人哄自己,享受是最重要的。 -- 江雪禾這邊還在想法子讓她相信自己,就見緹嬰張開雙臂,露出笑容。 她撒嬌著就要他抱了:“師兄!” 這聲“師兄”,叫得好是情真意切。 懷里貼著溫熱的小女孩,江雪禾心情略微復雜:小師妹真的,太“任性”了。 -- 玉京門中,夜里的不速之客走后,五位長老商議四大門派聯手辦弟子選賽之事。 而比起選弟子,更嚴重的恐怕是——其他三大派到來,恐怕會左右玉京門的下一任掌教人選。 稍有不慎,玉京門會淪為他派的傀儡。 花長老為此發愁,旁邊的一位葛長老慢悠悠說:“我覺得,這也不算壞事。玉京門閉門造車多年,和別的門派交流一二,也沒什么不好?!?/br> 陳長老陰陽怪氣:“你這么說,是因為你女兒嫁入了長云觀。若有長云觀支持,你很容易當選掌教吧?” 葛長老禍水東引:“沈師弟不也和觀天山的這一代弟子首席關系好嗎?剛才觀天山那位首席不是來了,我看他和沈師弟一紅臉一白臉,配合得好。說不定觀天山就支持沈師弟當掌教?!?/br> 他說的,是方才那位勸說大家不要吵架的人,那正是觀天山的弟子首席,杭古秋。 聽到葛長老這方言論,沈行川淡漠斂神,不置一詞; 他的meimei沈玉舒則笑一聲:“哥哥閉關已經數月,今夜才第一次見到杭師兄,幾位師兄心中有什么想法,也不必攀咬我師兄。依我之見——” 她秀美的眉目,落在堂中北斗陣的幾個陣眼處。月光從天窗照入,幾位長老的身形在陣法中若隱若現,鬼魅幾分。 沈玉舒輕聲:“說不定巫神宮也支持我們中某一位長老,只是大家各自都不會承認就是?!?/br> 幾位長老色變,卻都沒說話。 至此,玉京門、巫神宮、長云觀、觀天山,四大仙門已窺得冰山一角。 幾人沉默中,花長老道:“算了,如今更要緊的,是弟子選賽。若是能在那幾派來之前,我們對這一屆入門弟子心中有數,最好不過——沈師弟,今年是你負責弟子選賽吧?你要做好準備,莫被其他門派搶了好苗子?!?/br> 沈行川頷首。 幾人交流后,身形漸漸黯淡,各自離去。 花長老獨自坐在堂中,疲憊地思忖間,花時從外闖入:“爹爹,是不是有不速之客……” 花長老開口訓:“什么樣子?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好好準備今年的弟子選試,你該正式拜師門了!” 花時一愣,然后不在意:“有什么好準備的,我若是下場,必然是這一屆的首席……爹爹,我進了內門,就要拜沈師叔當師父,你答應過我的?!?/br> 花長老逗女兒:“你沈師叔天縱奇才,要收弟子也只收排名第一的,你當真自信?” 花時驕傲:“自然——” 她驀地住口,想到自己在五毒林中交手的那位風帽少年。 花時垂下眼,眼神晦暗:那人不會正好是來拜師的吧? 不行。 誰也不能搶了她的大師姐之位。 -- 客棧中,江雪禾哄了緹嬰許久。 緹嬰因為白日睡得多,又新有了個師兄,她亢奮得不得了,不肯去睡。 緹嬰攀著江雪禾,要看前師父的紙鶴背的一大袋子東西,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