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級污染物今天也在偽裝貓咪 第6節
這次他的話音還沒落下,便有幾道聲音齊齊響起:“不可能!” 他們都是負責安全維護的守衛官。 由于過去有過類似的經驗教訓,他們已經做了最大程度的防范工作,從各方面杜絕污染物孢子被攜帶入城的可能性。 劉正嚴的眼神更為凝重:“依據是?” 唐意:“只是一種直覺?!?/br> “直覺?這可不像是該從科研人員這里聽見的話?!本S克多輕嗤一聲,“毫無頭緒就老實承認,沒有誰會嘲笑你?!?/br> 話雖如此,他語氣之中的嘲諷之意卻相當明顯,隱隱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 眾人低聲議論起來,直到劉正嚴讓他們安靜,才有所停歇。 劉正嚴看了眼維克多,不贊同道:“唐意經歷過許多事情,他的見聞比我們在座所有人都要豐富,有的時候直覺并非無稽之談,而是某種經驗的表現?!?/br> 維克多張口無言,心里罵了幾句。 “我覺得劉長官說得有道理,只是……”先前開口的女子眸光微轉,欲言又止。 劉正嚴:“徐媛,你有什么看法?” 徐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怕得罪人?!?/br> 劉正嚴眉頭微皺:“沒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有話就直說?!?/br> 徐媛點頭,視線轉向唐意,緩緩道:“我只是突然想到,唐先生每次進城似乎都不用接受規定檢查,會不會是他身上攜帶著有……當然,這不過是一種可能性,我也沒有說唐意先生哪里不好的意思?!?/br> 會議室安靜了一瞬。 維克多立刻接嘴:“就是啊,這污染物指不定就是他帶進來的!” 其他人心里本來就積了些情緒,平日里不敢吵到唐意面前,此刻見時機正好,紛紛壯起膽子向劉正嚴控訴。 唐意面無表情,置身事外,仿佛被控訴的對象不是自己。 反倒是劉正嚴的臉色越發陰沉,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下一刻便會雷電交加。 眾人察覺到有些不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聲音迅速低了下去。 劉正嚴這才開口道:“當時是我站出來給唐意擔保,給他開了特權。你們現在的意思,是要質疑我的決定?” 他的話里依然聽不出明顯的情緒,似乎只是平靜的一問,然而但凡是眼睛沒瞎的,都能清楚看到那張凌厲面龐所流露出來的隱忍怒氣。 沒人敢吭聲了。 劉正嚴是執掌夜嵐城二十余年的最高長官,期間多次避免基地淪落覆滅結局,不曾做過任何一次錯誤的決定,早就已經成為基地眾人眼中英雄般的存在。 哪怕是對這些位居高位的管理者來說,他的威嚴也是不容侵犯的。 片刻后,一名有著卷曲棕發的年輕男子顫悠悠舉起了手,像是課堂上準備回答老師問題的學生,打破了會議室內的沉默。 “其實、其實我有話想說?!?/br> 劉正嚴的神色略微緩和,問道:“貝恩,你有什么發現嗎?” 名叫貝恩的男子輕輕點頭,將終端剛剛接收到的分析數據通過圖文形式投影出來。 他負責氣象環境監測與預警,由于前些天連續出現了好幾次的天氣異常,便安排人員進行專門的分析測算。 如今得到的結果顯示,相較于過去數年的歷史數據,今年的風向至少發生了二十度以上的偏差,從原來的南偏東徹底變成南風。 “南風……”劉正嚴若有所思,數秒后忽然想到一事,臉色微變,“南方有什么?” 他的目光徑直投向唐意。 唐意幾乎是同一時間回答:“0769號污染區,四百公里外?!?/br> 聽到污染區幾個字,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有唐意繼續說道:“現在正好是繁殖的季節?!?/br> 維克多聽懂了他的意思,眉毛瞬間跳得老高:“不會吧?你不要危言聳聽??!” 徐媛:“唐先生的意思是,那些孢子有可能會被風吹過來?” 唐意用平靜的眼神代替了回答。 徐媛的臉色頓時蒼白不少,嘴角笑容也消失不見,半晌后喃喃道:“那可真是……無處可藏?!?/br> 畢竟基地上空布設的電網只能驅逐那些具有一定體型的污染物,可對于過分細微的孢子,則基本沒有防范效果。 劉正嚴沉思片刻,對唐意說道:“有沒有辦法治療?” 唐意:“我要先看看那幾個人?!?/br> ***** 唐意回到住處的時候,夕陽已經西下,僅剩最后一點余暉灑落在叢生的灌木上,并不賞心悅目,反而透著幾分猙獰。 他的視線掠過那些錯綜復雜的枝節,忽然有些煩躁,想著不如找個時間鏟平算了。 緊接著他就見到了趴在臺階上的小家伙。 與早上撿到的污染物不同,這家伙雖然也是雪色的毛發,卻多了許多流水般的淺灰色花紋,只有四只腳白白凈凈,仿佛踏著云朵,又像是穿了白靴。 貓崽見著他靠近,從小小的嘴巴里發出一聲有氣無力的喵,看起來十分可憐。 “……” 唐意站在臺階下,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凍又喵喵叫了幾聲,見他沒有反應,便“費力”地爬起來,踉蹌著跳下對自己的身型來說略微有些勉強的臺階,搖搖晃晃走到唐意腳邊,故伎重施地扒住了他的褲腿。 唐意微垂著眸,心情有些復雜。 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又碰到了一只? 第6章 投喂 阿凍并不知道,自己污染物的身份在唐意眼中已經暴露無遺。 他對這個新世界的認識少得可憐,目前基本還是靠的別人科普,以為只有儀器才能檢查出變異程度,平日里裝得夠像就可以蒙混過關。 這條道理在大多數情況下也確實適用,但唐意是例外的。 如果換做夜嵐城的其他任何一人站在這里,哪怕是那些經驗老道的雇傭兵或守衛員,第一印象都只會認為阿凍是普通的貓咪幼崽。 畢竟按照目前的普遍觀點,物種在轉變為污染物以后,必定會發生顯著的外觀異變。也有極少數能夠擬態的個體,但通常都存在某些方面的明顯破綻,不像阿凍這樣完美變化,徹頭徹尾就是只貓。 不過唐意在見到阿凍的第一眼時,就已經知道他是污染物了。 自從七歲那年開始,他便能夠清楚感知到來自污染物的獨特“聲音”。那是帶有強烈侵略性的雜亂噪音,橫沖直撞闖入腦海,每一下都化作重錘,無情打擊在他小小的心臟上。 他曾經為此痛苦、發狂,求死而不得,但是到了現在,一切早已變為習慣。 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世界就該充斥這樣難聽的噪音,這反而是他活著的證明。 不過就算再怎么習慣,污染物的聲音也總能引起他的不愉快。就像是門外有人不斷抄起家伙摔打狠砸,鍋碗瓢盆,木桌椅凳,甚至是金屬刀具與機關槍械,充斥著永無止盡的暴力與癲狂。 唐意垂著眸,看向扒著自己褲腿的小貓。 出乎意料的是,這家伙的音律竟然是前所未見的溫和,不急不緩,彬彬有禮,如同友善的訪客在屋檐下輕叩門扉。 白天撿到的那只貓形污染物,好像也是類似感覺? 他回想起自己當時站在籠邊,打量著里頭打盹的蒲公英球,當時決定暫時放過對方的原因之一,便是因為那聽著還有幾分和諧韻律的聲音,讓他的煩躁情緒出奇地平靜不少。 唐意將阿凍提了起來,問道:“你從哪里來?” 阿凍當然不能回答,他還記得自己偽裝的是一只普通小動物,于是繼續虛弱地喵了兩聲,眼神濕漉漉的,盡顯可憐弱小無助——換句話說就是求投喂。 他已經聞到了那個紙包裝里傳出的香氣,那必須是某種人間美味! 唐意也沒有指望得到聽見回答的聲音,只是心里突然浮現出一個猜想,于是他帶著新撿到的小貓崽,開門而入,徑直向地下室走去。 燈亮以后,一切如常。 可是籠子里卻什么都沒有了。 甚至連一根貓毛都沒有留下,干干凈凈,仿佛那只蒲公英貓根本不曾存在過。 唐意古怪的眼神落在了阿凍身上,說道:“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阿凍瞪著無辜的藍色眼珠子,表示我聽不懂你說什么? 唐意:“你能夠擬態?” 他雖然是在提問,語氣卻聽著已經八九成肯定。阿凍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只能繼續裝無辜,同時意思意思掙扎幾下,讓唐意注意看看自己和先前的蒲公英有什么不同。 唐意回到一樓,連接終端,查看屋里的監控攝像。 阿凍老實待在唐意的手里,看著多個窗口畫面打開,將他逃亡的全過程記錄播放出來,心中直呼好險。 他最開始確實沒有想到監控的存在。 一方面是因為他自己并過去沒有在家里裝監控的習慣,潛意識里認為唐意也不會;另一方面則是他光顧著集中精力鉆出籠子,無暇顧及別的事情。 直到去到了屋子外邊,他才猛然意識到這個情況,后來仔細觀察一陣,果然發現了藏在角落里的隱秘攝像頭。 本來有監控攝像也沒什么問題,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再變個樣子混入人群中。 可阿凍很快想到自己在人形狀態下容易控制不住,一旦露出破綻,肯定會被驅逐出城。但如果不與其他人接觸,他又不可能賺得了錢,也就吃不上正常人的食物,更沒有住的地方。 出去溜達一圈,讓阿凍越發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 臨近傍晚時,各家各戶亮起了燈,他走在街道上,看行人來往匆匆,眼巴巴聞著面食的香氣撲鼻而來,實在饞得不行,體內都冒起了饑餓的泡泡。 然而絕大多數人的生活并不富裕,對于路上見到的流浪貓,即便是心生同情,也沒有余力去分點食物給他吃。 阿凍只好打道回府。 早些時候在唐意家門口,有只貓型污染物偷襲了他,混亂中他吞吃了對方的部分毛發與血rou組織,隨即發現可以變成對方的樣子。 那家伙確實長得很像一只貓。 除了增生的脊椎骨刺從后背長出,彎刀般的獠牙突破上唇暴露在外,別的地方都和一只貓沒什么不同。 阿凍擬態成那家伙的模樣,又對著水面照鏡子,把不友好的獠牙和骨刺摘掉,然后“偶然”躺到了唐意家門口的臺階上,等著青年歸來。 他在心里唾棄了自己這種不勞而獲的行為,下定決心等以后能夠熟練掌握變形,一定要出去自力更生,并且報答青年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