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傳來清冽的男聲：“我在外面第一次見面的那條街?！?/br>
    岑蔚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和丁先生一起？”

    楚瀨有些訝異：“你猜得也太準了?！?/br>
    丁修林還站在路燈下，路過的學生都會看他兩眼，男人個子很高，外套很是休閑，看上去像個大學生。

    風吹起他的劉海，還挺有氛圍感的。

    似乎是察覺了楚瀨的目光，丁修林沖他笑了笑。

    岑蔚：“那還要和我喝酒，明天休息你們年輕人可以多玩一會?！?/br>
    他開了句玩笑，又像是佯裝大度，“徹夜不歸也沒關系，狗我會給你遛的?！?/br>
    這句話說得頗為心酸，楚瀨笑了一聲，“岑先生是不是忘了我們的關系?！?/br>
    “這樣顯得你很像某些特殊愛好群體?！?/br>
    岑蔚有點無奈：“我們心知肚明不是么？”

    楚瀨低頭踩了踩人行道凸出的花紋磚塊，“你好像很希望我違約？”

    他說得很輕，站在一邊的丁修林余光瞥向楚瀨。

    和楚瀨頻繁聯系了一周，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楚瀨笑得這么輕松。

    岑蔚：“這是違約嗎？”

    楚瀨笑了一聲：“那不好吧，我要是被抓到，岑先生你就是第二次被綠了，恐怕傳聞會很難聽?！?/br>
    岑蔚還沒來得及反駁，楚瀨又說：“那我不就成了出軌方嗎？”

    岑蔚：“你在胡說八道什么?！?/br>
    他想到對方發的那張照片，還是打算自己先回去，說：“你和丁先生好好玩，我在家里等你?！?/br>
    楚瀨：“我們已經吃完了，你想吃烤青椒的話我可以打包給你?！?/br>
    他又抱怨了一句：“我們小區的超市沒有那么大的青椒?！?/br>
    岑蔚：“下次我們可以去大超市看看?！?/br>
    楚瀨：“下次是哪次？”

    岑蔚：“后天？順便去電玩城，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楚瀨點頭，掛完電話后跟丁修林說：“我去那邊帶點東西?！?/br>
    男人收起手機，問：“買青椒嗎？”

    楚瀨：“你怎么知道？”

    他突然發現沈權章真不是東西，很多年沒見的高中同學知道他愛吃什么，第一次見面就能跟他狂炫青椒的岑蔚也很配合。

    只有沈權章每次嫌棄萬分，說這東西太邪門了，你不能吃點好的么。

    丁修林往前走，一邊說：“你以前下了晚自習就站在那邊等著烤青椒?！?/br>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楚瀨一向獨來獨往，在成群結隊的高中生里顯得很突兀。

    丁修林人緣好，無論是上學還是放學都有人跟在身邊。

    通常大家在晚自習結束之前就想好了要吃什么，無論是鐵板炒飯還是丸子湯酸辣粉，都有目的地。

    楚瀨的目的地大多是那家燒烤攤。

    穿著大一號校服的少年人在梨形燈泡搖晃的小攤前站得非常虔誠，仿佛等的不是炸出鍋的青椒，是一個重要的寶物。

    就是因為楚瀨看上去太認真了，丁修林每次路過都要多看兩眼，后來確定了楚瀨買的是烤青椒，自己還嘗試了一下。

    發現很嗆，心想楚瀨這么重口的嗎？

    又覺得他更特別了。

    楚瀨有些詫異：“你偷偷觀察我？”

    到公司上班后丁修林還打聽過楚瀨，大公司員工很多，就算每天見面也不一定叫得上名字。

    同組的職員得知丁修林和楚瀨是同學，還特地提過對楚瀨的印象。

    “他看上去真的很像漫畫里出來的，有點二點五?！?/br>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罵人，但仔細一想還挺符合楚瀨給人的印象。

    楚瀨有自成一圈的氛圍，很難有人能闖進去，也很難把他徹底拉過來。

    就像高中時期丁修林試圖帶著楚瀨去聚餐，對方明明偶爾會偷看他，拒絕卻也斬釘截鐵。

    “去年年會我和他坐一桌，他真的好安靜啊，乍看挺沒味道的，不知道為什么再看一眼又能感覺到好看了?！?/br>
    “他們部的說他基本不參加團建?！?/br>
    “還跟我學過他的拒絕，非常無情，笑死我了，只有團建到什么市場價買不到的場地才會去?！?/br>
    丁修林越聽越覺得這很楚瀨。

    一如當年課間的拒絕，走廊人來人往，馬上就要高一第一個學期的元旦晚會，全班合唱排練結束。

    有個慶祝會，可以拿班費去吃飯，老師也默許了。

    對方背著書包站在走廊，夕陽西下，不少人已經先去樓下了。

    半個小時前還擁抱過的當事人搖頭：“班長，我不想去?！?/br>
    丁修林鼻尖仿佛還能聞到和對方擁抱的味道。

    他問：“為什么？”

    少年人大冬天還喝冰可樂，被凍得抿了抿嘴，低垂著眼像是懶得正眼看人，說：“不想去?！?/br>
    這就是他對丁修林這句為什么的答案。

    說完楚瀨也沒管丁修林的反應，就這么走了。

    很長一段時間，丁修林都覺得楚瀨好像討厭他，所以他選擇觀察對方。

    觀察到高中畢業，這份喜歡埋進心里，想著不如放下。

    這個時候丁修林嗯了一聲，開了句玩笑：“我是觀察你，你要報警嗎？”

    楚瀨笑著搖頭。

    地鐵呼嘯而過，晚高峰已過，他們從地鐵口走到小區，丁修林問楚瀨：“岑先生對你好嗎？”

    楚瀨好像并不驚訝，他點頭：“很好，他人很不錯?！?/br>
    丁修林哦了一聲，“但他應該不是你的理想型吧？”

    問完他覺得自己太過尖銳，楚瀨的朋友圈的結婚證做不得假，他在回來的路上還在微博澄清。

    說一起吃飯的不是老公。

    老公另有其人，丁修林聽過那一聲，他說：“抱歉，就是想到以前你寫的……”

    他們走到小區的時候正好岑蔚開車回來，楚瀨并沒有看到他。

    車和人擦肩而過，一個往車庫開，一個往樓棟走。

    岑蔚忍不住看了眼后視鏡，楚瀨正好抬眼看向他的初戀。

    他想：這不是挺親密的嗎？

    是我耽誤楚瀨了吧。

    我和他的協議，仍然是我獲利更大。

    倘若我是楚瀨的理想型，或許就沒現在這么……

    這么什么呢？

    岑蔚又不敢再細想了。

    岑蔚停完車還是沒直接上樓，他選擇走地上的步行通道，正好可以繞到單元樓前面。

    楚瀨和丁修林站在單元樓外的綠植下，燈光昏暗，偶爾有住戶走過，但并不會注意到他們。

    他們也不會看到走過來的岑蔚。

    楚瀨：“班長?！?/br>
    丁修林嗯了一聲，他比楚瀨回憶里成熟了很多。

    雖然是初戀，丁修林的顏值也超過楚瀨的要求，對方還和岑蔚的搶眼不是一個類型，反正楚瀨都可以把他們分類到不算良配那一欄。

    楚瀨：“我喜歡過你?！?/br>
    岑蔚剛邁出去，想要不期而遇的腳步縮了回去。

    丁修林驚訝地看向楚瀨，青年穿著藏藍色的衛衣，冬日里的羊羔絨特別保暖，他還要再在脖子掛一條青色的兒童圍脖。

    楚瀨抬頭的眼神很平靜，完全沒有匹配這句話應該有的熱忱，像是這杯開水曾經沸騰過，但冷卻多年，足夠證明另一個人的完美錯過。

    丁修林嘴唇開合，卻沒能說出話來。

    楚瀨好像不怎么在乎他的反應：“但那是之前，謝謝你高中對我的照顧，還有早上的香蕉牛奶?！?/br>
    他笑了笑：“暗戀還是很美好的，謝謝你存在過?！?/br>
    說完他又覺得這種話書面又rou麻，摸了摸鼻子，低頭看向自己鞋，說：“但我現在結婚了?！?/br>
    這句話又像是當頭棒喝，丁修林沒說話，楚瀨說：“我和他也馬上要辦婚禮了，你現在回來正好可以參加我的婚禮?！?/br>
    “那天說的希望你別來也是真的?！?/br>
    “畢竟我們也沒那么熟，我自己都不喜歡參加婚禮，感覺很麻煩別人?！?/br>
    岑蔚一時間進退兩難。

    丁修林腦子里全都是那句我喜歡過你。

    過。

    錯過的過。

    他很想說我仍然喜歡你，但后面那句話徹底把他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