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病的日常生活[無限] 第93節
郁久霏繞著走了一圈,最后在豬圈旁邊找到一個圍墻缺口,應該是平時放雞鴨出去玩的口子,進進出出的,有時候會忘記用籬笆門堵上。 從缺口擠進院子,郁久霏問樓十一有沒有找到族譜一類的東西。 “我沒找到可以稱之為族譜的東西,不過你可以去祠堂看看,那邊有牌位?!睒鞘惠p聲回道。 聽樓十一這么說,郁久霏就偷偷摸摸地來到祠堂門口,跟做賊似的。 湛杰二伯家的門都鎖得嚴嚴實實,看來很怕別人進來偷東西。 祠堂門口用的也是一把大鎖頭,郁久霏從口袋里拿出鐵絲,蹲下身,借著晾衣繩上的衣服遮掩身形,手上動作迅速地撬鎖。 導演很上道地也在旁邊躲著,只有攝像頭對準郁久霏。 開鎖原理都差不多,只要把鐵絲擰成需要的弧度,什么鎖都能開。 郁久霏耳朵貼在鎖上,聽著鎖舌活動的聲音,三下五除二把鎖打開了,悄悄推開門進屋,導演鬼一樣跟著進去,還不忘關上門。 屋內跟郁久霏想象的模樣差不多,一米多高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個牌位,香爐里燃燒著線香,兩邊是紅色的蠟燭,供品是兩把橘子跟一盤糖糕,桌下有火盆跟裝紙錢的籃子,看起來是每天會有人來祭拜的祠堂。 桌子上擺放的牌位都姓湛,叫什么名字的都有,光從字面上看,沒有女人的名字出現,就連一些妻子會叫的“某某氏”牌位也沒有。 祠堂里沒有更多東西了,郁久霏這邊摸摸那邊找找,始終沒看到可以解釋這些牌位身份的物品。 “都不知道誰是誰,這下找不到湛杰的父親了?!庇艟闽瓱o奈垂下手,她來湛杰家,主要是想看看湛杰的父親有沒有被供奉牌位。 村里人處處祠堂,應該是很講究死后入土為安的,如果沒有湛杰父親的牌位,那證明湛杰父母meimei的死,或許就是村里人動的手。 現在的問題是,郁久霏不知道湛杰父親的名字,在一堆牌位里,頂多按照牌位擺放位置知道輩分大小,不能確定湛杰父親是誰。 樓十一忽然出聲:“這個是湛杰大伯的牌位,他旁邊沒有擺其他的牌位,說明同輩人里被祭拜的就他一個,所以湛杰的父親確實沒被允許進祠堂?!?/br> 郁久霏看向那個孤零零的牌位,疑惑:“湛家大,你怎么知道這是湛杰大伯的名字?” “你回想一下廣播怎么喊人的?”樓十一幽幽道。 村內的廣播可以傳遍大半個村子,郁久霏當時聽見的內容是“請湛家老二到村長家開會”,當時他們都覺得這是村里人的叫法,大多數村莊都這么喊人,某某家的什么什么。 可加上牌位名字,這個“湛家老二”很可能還是名字的意思,因為對方就叫“湛家二”,所以怎么喊都可以。 郁久霏頓時哭笑不得:“湛杰這爺爺起名字夠可以的,老大就叫家大,老二就叫家二,那這么看,他們家這一輩都可以這么叫名字,這里沒有其他家字輩的牌位,那湛杰的父親估計做了什么違背祖宗的決定,所以不能進入祠堂?!?/br> 湛杰有個收養的meimei,年紀相差十歲左右,按照他們這個年齡差,孩子只能是湛杰父母收養的,而且檔案里湛杰還給meimei寫了文化程度,說是初中肄業。 北頭村這樣重男輕女的情況,女孩子能讀書,說明湛杰父母對她非常疼愛,還供到了初中,如果不是出事,估計又是一個大學生。 這么想著,郁久霏一邊退出祠堂一邊問樓十一:“會不會,湛杰的父母就是因為要讓養女讀書得罪了親戚,然后被村里人批斗了?” 村里每個女人都不能念書,湛杰父母還把一個養女供到初中,怎么看都很怪異,如果是親生的就算了,偏偏是撿來的女孩兒,其他家難道不嫉妒嗎? 郁久霏都可以想象村里人會說出什么話來。 “女兒都是賠錢貨,你有這錢不如留給兒子娶媳婦兒孝敬你們!” “這賠錢貨是你們撿來的,跟你們沒關系的,以后就是給別人家白養孩子!” “你們這是在糟蹋錢,請大家喝頓酒都比浪費在小賤人身上好!” …… 供孩子讀書是很大一筆花銷,村里人不可能不嫉妒湛杰父親供出了一個大學生還繼續供養女,口誅筆伐還是輕的,怕就怕他們看養女長大了,開始動手動腳。 郁久霏將門鎖還原成原來的樣子,依舊從豬圈旁邊的缺口出去。 離開別人家,郁久霏身上少了點做賊的拘束感,在路上活動手腳:“跟村長他們對峙的時候,似乎都對湛杰家的事諱莫如深,我覺得他們真動了湛杰meimei,而且非常不光彩,只有丟人到家的事他們才會惱羞成怒?!?/br> 樓十一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可以順著這個方向查一查,村長那群村莊權力中心的人不肯說,總有把不住嘴的?!?/br> 資料里都有不少人提到湛杰,說明并不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要保守秘密,尤其是與自己無關的秘密,既然要探查相關的消息,那跟著節目組資料上接受采訪的人挑選調查對象再好不過。 郁久霏又繞回了湛杰大伯家,里面的男人沒睡醒,湛杰二伯家也沒回來,一時間可以去哪里再找消息。 正如樓十一昨晚說的,這個副本給的線索非常少,互相之間看起來還沒什么關聯,想要查到真相通關,非常需要一些關鍵npc提供額外的關鍵線索,比如陳楓灃的存在。 主人家沒睡醒,郁久霏倒是可以進去做些偷偷摸摸的事,可她還想跟人家打聽消息,自然不好隨便闖入打擾。 思來想去,郁久霏就近找了個屋檐躲著,大有對方不醒過來,她就不走的架勢。 導演靠著三腳架在旁邊拍郁久霏,看她一動不動地發呆。 等了快一小時,湛杰大伯家沒動靜,郁久霏除了喝營養液,依舊沒有別的反應。 “郁久霏,你就這么坐著嗎?你不查了?”導演忍不住喊了一聲,再這么發愣一下,拍下來的東西根本沒幾分鐘能用的。 “查啊,我在等屋里的人睡醒呢,我有點事想問他,他要是不醒過來,我沒法往下查呀?!庇艟闽瓚醒笱蟮鼗卮?。 導演沒好氣地說:“你不會暫時去其他地方看看?說不定有其他線索呢?” 聽完,郁久霏緩慢地搖搖頭:“不行,我發誓了今天絕對不出村子,為了避免我心血來潮又想跑出去,還是不要查到其他線索了,不好給你添麻煩?!?/br> 主要是怕被舉報,哪個好玩家會被副本boss舉報的?郁久霏不想丟這個人。 等到了下午四點半,天都陰沉下來了,湛杰大伯屋內才有動靜,郁久霏走到門口時,屋內剛好亮起燈光。 郁久霏開心地敲了敲門:“請問,有人嗎?” 敲了好幾下門,亮燈的那間瓦房總算有人推開門來,天太黑,郁久霏只能看清楚身形,是裹著棉襖的青年。 “大兄弟,我是節目組請來的嘉賓,我有點事情想問問你,可以嗎?”郁久霏站在院門口大聲招呼。 屋檐下的青年沉默地看了郁久霏好半晌,才悶聲說:“進來吧?!?/br> 院門沒鎖,郁久霏直接就進去了,后面跟著導演,青年沒拒絕兩人一塊進屋。 瓦房里是北頭村常見的擺設,靠門的地方有一張招待客人的木桌和四條長凳,最里面是一張大床,撩起來的窗簾可以看到亂成一團的被褥。 桌上有熱水壺跟瓷碗,青年一人給倒了半碗熱水。 “你們找我想問什么?”青年開門見山地問。 郁久霏借著熱水暖手:“啊,是這樣的,我們來之前還拍過一個地方,在哪里,我認識一個叫湛杰的人,他給我朋友工作,然后我朋友跟我說,他挺可憐的,好不容易念完大學出來,父母跟meimei卻死了;今天,我看節目組發的資料,也提到了一個湛杰,所以,你認識這個人嗎?” 一般嘉賓不可能將兩個無關的人聯系起來,如果上來就說知道人家有個堂兄弟是湛杰,對方只會覺得害怕,保不準就把她轟出去了。 迂回的詢問讓青年有些震驚,卻只以為是巧合:“我不清楚是不是一個人……但是,我確實有個堂哥,叫湛杰?!?/br> 確定有這么個人就好辦了,郁久霏拍拍手鏈,樓十一立馬明白了郁久霏的意思,給她發了一張從火車站員工檔案里存的照片,湛杰拍攝時的模樣看起來還很年輕,或許青年能認出來。 郁久霏拿出手機,點開新收到的照片,然后轉過去給對方看:“小哥你看一下,是不是一個人呀?我覺得好有緣分啊?!?/br> 青年看到照片,驀地睜大眼睛,一把抓起手機湊到眼前,仔細看過照片上的每一個細節,喃喃道:“這、這……你怎么有這個照片的?我堂哥他……怎么樣?” 對方這樣子,一看就知道沒找錯人。 郁久霏嘆了口氣,搖搖頭:“不怎么樣,父母跟meimei都不在,他也沒有心思過日子,在火車站做苦力,看樣子,是打算一輩子就這么過去了?!?/br> 話肯定有夸張的成分,不夸張郁久霏怕騙不到青年說實話。 青年沉默著看了照片許久,最后嘆了口氣把手機還給郁久霏:“你跟我堂哥認識,那你來這里……是我堂哥請你來的嗎?” “這倒不是,我是節目組請來的,之前拍節目的過程中才認識湛杰,他沒太詳細說關于自己家的事,我來這看到了,就想問問,或許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庇艟闽\摯地回答。 哪想青年苦笑一聲:“女人在這里幫不上任何忙,你先不要生氣,我的意思是,這里沒有人會聽一個女人說的話?!?/br> 郁久霏并沒有因為他的話生氣,這種話說的人太多了,不管是男是女,帶著重男輕女思想的人,都會這么說。 有文憶的計劃在,郁久霏也不是真的想去幫什么忙,他們不需要自己幫忙,她只是想找到真相。 于是郁久霏試探著問:“這樣啊,可是節目組答應幫忙調查失蹤的事總不能不管,我畢竟是節目組請來的,我記得村民說,第一個失蹤的人,是你父親?” 湛杰的事不好作為切入口,郁久霏干脆換成了湛家大。 青年眉頭皺得很緊,看不出來是不喜歡父親還是不想回憶這個事,他說:“是,第一個失蹤的就是我爹,我爹、二伯、三姑、四叔、小叔,在爺爺死后就立馬分了家,后來我大哥二哥又跟我爹分家,這個瓦房就是我爹在住?!?/br> “等等,你們這么分家,房子怎么夠住???”郁久霏掰著手指算,感覺這一拆開,都十幾個院子了。 “唔……爺爺住的院子給了二伯,后來搬出來的人,都自己建了新院子,我爹這就是新建的,三姑嫁人了,住人家的房子,四叔小叔搬到了村口去,說是方便孩子讀書,大哥二哥也在那邊,我之前跟大哥住?!鼻嗄隂]隱瞞,直接把新地址都一一告訴了郁久霏。 郁久霏把人跟地址都背下來,狀似不經意地問:“哦,那湛杰是你二伯家的孩子還是兩個叔叔家的???我看你喊他哥?!?/br> 問話需要技巧,要話趕話地說,這樣對方才不會起疑。 青年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就說:“他是我四叔的孩子,不過年紀比我大,所以我叫他堂哥,他是我們這一輩最有出息的,成績一直很好,念完小學就保送到縣里最好的初中。 “之后市里最好的高中下來招生,他還是第一名,就去了市里,聽我四叔說,各種什么學費的,都不用給,有時候還給發獎金,到高考了,考上重點大學,是我們這唯一一個大學生,可有面了?!?/br> 這求學經歷跟郁久霏猜得差不多,就湛杰家鄉這情況,他肯定得成績很好才能慢慢考出去,可惜剛畢業就遇上了家破人亡的事,不然他完全有能力把家里人都接走,不用再一輩輩困在大山里。 郁久霏斟酌著接下來應該問什么:“是啊,他學歷不錯的,對了,我聽說湛杰還有個收養的meimei,看你們這村子的情況,難道是過繼的?” 經過種種猜測,郁久霏依舊覺得湛杰meimei就是村民失蹤的導火索,而且顯然這個事情對青年來說是非常羞于啟齒的。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連一點日光都沒有了,黑得一米外就可以做到人畜不分。 青年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抿抿嘴唇:“其實,我不是很確定事情經過,后來我聽嫂子跟人抱怨說的,說是湛杰堂哥那年考了全年級第一,鎮上有獎勵,發了三塊錢的獎金,四叔一高興,就帶堂哥去縣里慶祝,回來的時候,就多帶了個女娃?!?/br> “那這么說,其實村子里每個人都知道湛杰meimei是撿來的唄,撿個孩子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我老家那很多人撿女孩兒回去養啊,女孩兒貼心?!庇艟闽瓘埧诰蛠?。 其實郁久霏從小住孤兒院的,知道很多別丟棄的女孩兒,像她這樣身體健康、智商沒問題的都丟了很多,不過得年紀小,小嬰兒會被撿走養,到了孤兒院里的,就很少能被領養了。 后來郁久霏聽一些老人說,撿到的女孩兒是緣分,進了孤兒院的,再去領養,就像是給自己找個養老的,沒那意思。 郁久霏不懂所謂的“那意思”是什么意思,在她看來都是孩子,沒區別,但這確實造成了很多孤兒院的孩子孤零零長大,沒有人來領養的情況。 面對郁久霏故作輕松的話,青年扣著桌邊的劃痕:“不是這樣的,我們這邊一家幾乎只會留一個親生的女娃,就像我三姑,撿來的女娃……大家說不吉利,要讓四叔他們把女娃丟掉,一直說,沒停過?!?/br> 說到后面,青年臉上是一種不耐煩。 有些話說一兩次會讓人覺得認同,多了就會煩,哪怕有悖自己的思想認知,依舊煩。 而青年能對湛杰meimei當作正常人看待,估計就是聽多了這種話,加上崇拜湛杰,所以不耐煩老攛掇的村民。 郁久霏微微點頭:“哦,那你四叔四嬸心地好啊,看女娃娃可憐,撿回來養大,給她念書,估計也打扮得漂漂亮亮,好事?!?/br> “可她太漂亮了?!鼻嗄旰鋈婚_口打斷了郁久霏的夸贊。 “什、什么?太漂亮了?”郁久霏眨巴了一下眼睛,腦海里瘋狂略過自己翻譯過的各種鄉村電影情節。 湛杰大伯的房子就在村子拉了電線的范圍里,這邊是有電的,頭頂上昏黃的燈泡照下來,人臉上都是一種古怪的黃色,rou眼看所有東西都不真切。 青年抬起眼看了郁久霏一會兒,又垂下視線說:“沒有你這么好看,但也很漂亮,白嫩嫩的小姑娘,她八九歲開始,就很多人過來,有說親的,有說交換的,也有說直接買的,不過四叔都沒答應?!?/br> 一個落后山村里出現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會有什么樣的結果,用膝蓋想都能想到。 來提親都還是看在娘家有男人的面子上,那些說交換的,是自己家里有女兒或者女性的小輩,想不出錢就讓兩家換個媳婦兒,對方換過來的女人就給湛杰當妻子,村里人總是這么做,因為重男輕女,現在女人已經很少了,每家留著的一個女兒,基本都是用來□□。 至于說買的,自然覺得自己不把女性當人,湛杰家把抱來的女兒養得白白凈凈,肯定是想要賣個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