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娶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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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屋頂! “溫凝!你竟敢!”必格勒憤怒退開幾步,他身上的毛皮衣裳已經燒成了火球,皮毛天然帶著油脂,本就極為易燃,溫凝方才故意裝作順從,趁他不備,迅速用背后的燭臺點了他的皮毛衣裳。 待必格勒發現不對時整個后背都已經著起了大火,火舌迅速席卷他全身,雖然一下根本燒不死他,卻為他帶來了極大的痛苦。 大火竄起燎眉燒發,必格勒燙得一面脫掉外衫一面痛苦吼叫,根本顧不上溫凝,用最快的速度踹開反鎖的房門沖了出去,大吼“來人!水!水!拿水來!” 溫凝雙腿發軟,幾乎快要站不起來,她俯身迅速抓起地上的無憂劍,借著外面的火勢,往無人的地方跑。 著火了,外面怎么會著火了? 溫凝一面往前跑一面扭頭看著暖花閣熊熊燃燒的大火,心中驚異,這火勢已經有些時候,應當是方才就開始燒了。 暖花閣不遠處就有蓮花池,一點小火照理說很快就能滅掉,怎么如此突兀燒到如今這個程度? 溫凝來不及想那么多,她身子四處都疼,只能踉蹌往前,幸運的是,她出了廂房后一路都無人阻擋,就連原先守在門口的韃靼守衛也不見了人影。 可能都去滅火去了。 溫凝死死地捏著手中的劍,心中情緒翻涌,她努力控制著心緒,一門心思只想離開這里。 “來人??!抓人!” “抓住溫凝!” 溫凝腦子嗡的一聲,腳步一淺一深,幾乎要摔倒在地。 他們怎么這么快便發現了?是必格勒身上火已經被滅了? 身后的聲音越來越近,她跑不掉了! 太子殿下……蕭云辭在哪里? 晴月找到他了嗎?接下來怎么辦,怎么辦?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韃靼人手里……事到如今,蕭云辭還能有辦法嗎?現在的情況已經比之前更加糟糕,她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溫凝抱著懷中的劍,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懼和慌亂,手指觸碰那刀刻的“徽”字。 溫凝咬牙,忍著疼,踉蹌往御花園跑,尋找一線生機。 很快,必格勒的人便開始在御花園中四處搜尋起來,卻遍尋不著溫凝的蹤跡。 而一處不起眼的拐角處,有一座假山石,躲在牡丹花叢背后,正面看是個實心的山。 若從側面看,便能看到一處可以容下一人通過的口子,里頭居然是空的。 溫凝抱著無憂劍,躲在假山石后頭的最深處,她聽到周圍腳步聲混亂,四處都在搜尋她,后來不止必格勒的人,就連宮中的守衛也被驚動了,繁雜的說話聲時不時的傳來。 溫凝一動也不敢動,她死死地抱著父親的劍,摸著那殘破的劍穗,眼淚無聲的往外涌。 當年傳來爹爹身死的消息,原本上百人的暗兵也死了一半,只剩下五十多人……回來的人告訴溫凝,溫元徽臨終前,仍舊是最厲害的大英雄。 他被叛徒刺中之后,知道傷到了要害,再也活不成了。 于是溫元徽對暗兵們留了遺言,便沖進了韃靼的軍隊之中,連人帶劍消失無蹤,連尸首都沒有留下。 “知道嗎?我親手捅穿了他的脖子,解下他的佩劍,割下了他的腦袋!”必格勒的聲音在她的腦子里不住回響,她身子不住的發抖,死死地抱著那把劍不動彈。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溫凝猝然一驚。 那腳步聲踏著石頭,假山石傳來腳步的回響。 溫凝冰涼的手指死死地捏著劍柄,隨時準備拔劍。 第二十章 御花園的假山石并非密不透風,那山石上邊有些孔隙,陽光透過孔隙灑在中空的山石內,混合著細碎飛塵,零散灑在半是石頭半是泥土的地面上。 腳步聲沉穩震蕩,震得那些細碎的飛塵涌動噴薄,塵埃飛舞如金色齏粉。 外頭是雜亂的守衛尋人之聲,假山石前是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溫凝將自己縮在被石頭遮掩的最隱蔽的角落之中,抱著劍縮著胳膊,捏著無憂劍的手指尖微微泛白,冰涼僵硬。 溫凝能夠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她覺得此刻仿佛有一把鋒利的刀刃懸掛在自己的頭頂。 來的會是誰?尋找她的守衛,還是必格勒?還是……太子的人? 她腦子里繃緊了一根弦,滿腹的情緒累積在一處,恐懼、害怕、憤怒、仇恨、無助和委屈在她的胃里攪和成一團旋渦,她胃里發緊,心中那根緊繃的弦幾乎要繃斷。 那人腳步幾乎已經近在咫尺。 這回真的躲不掉了。 溫凝眼睜睜看著那人從山石的拐角處轉過彎,露出銀紋黑底長靴,他一動,衣袂翻飛,玉帶束腰,盤領窄袖,黑色玄衣上繡五爪金龍。 她緩緩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對上了他那雙棕黑色的眸子。 他處在半明半暗之間,孔隙間透出的陽光有那么幾束落在他的身側,金色齏粉飄落在他的黑色的發絲上,他眉頭稍動,棕黑色的眼瞳中映出溫凝此時的樣子。 ——烏發凌亂披在周身,衣裳破損了些許,露出些傷口與紅痕,纖細的脖子上有一道掐痕,下巴上也有被掐過的痕跡。 她懷中抱著一把通體烏黑的長劍,縮在山石的角落之中,驀得抬起頭,目光與他對視,泛紅的眼眶迅速充盈了淚水,那淚水蜂擁而出,一滴一滴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砸在她的手背上。 還好,還好是他。 溫凝看到面前的人,竟是有些哭得控制不住,她不停地用衣袖擦淚,卻仍舊有眼淚不停的往下落。 蕭云辭一向泰山崩塌于前不變色的情緒,倏然出現一絲裂痕。 “哭什么?”他聲線有幾分克制,沒有露出太多的情緒,聲音卻顯然比平日里的聲音更加溫和。 溫凝搖了搖頭,依舊控制不住眼淚,抽噎著看著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殿下,臣女、臣女失……失禮了?!?/br> “事情如今……更糟了,我燒傷了必格勒……王子,他恐怕……恐怕要殺了我?!睖啬橐f。 “沒有人能殺你?!笔捲妻o上前兩步,“這是溫將軍的無憂劍?” “嗯?!睖啬箘劈c頭,抑制不住的顫抖,“必格勒他殺了爹爹!” 蕭云辭緩緩瞇起眼,沉默了半晌。 溫凝使勁的擦眼淚,她不能再哭了,不能再這么軟弱。 她著實用力得很,幾乎將臉都擦紅了。 蕭云辭見她如此,眼眸神色復雜,半晌,待她稍稍平靜下來,他終于沉聲問,“可需幫忙?” 溫凝身子一僵,紅著眼像兔子般的仰頭看著他,“太子殿下,如今這糟糕的形勢,還能有辦法嗎?” “有?!笔捲妻o聲音篤定,“便看你敢不敢了?!?/br> 溫凝心中一顫,咽了口唾沫,“殿下請說?!?/br> “你敢嫁我嗎?”蕭云辭聲音平靜,“當然,這婚姻自然是作假,待這風波平定,國泰民安時,你我和離,你自去嫁齊微明齊世子?!?/br> 溫凝幾乎呆愣在當場。 什……什么? 他甚至沒有用“孤”自稱,說出來的話卻如一聲驚雷,驚得溫凝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甚至連眼淚都幾乎忘了流,只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嫁……給他? 他在說什么? “怎么,不敢?”蕭云辭見她驚愕至此,反問道。 溫凝深吸一口氣,開口道,“臣女……從未往這個方面想過?!?/br> “你可以現在開始想?!笔捲妻o聲音平靜,仿佛早就預料到她的反應,“你只需安穩等我來娶你,其他事情不用你動手,我自會擺平?!?/br> 溫凝吸了吸鼻子,腦子里一團亂,她從未考慮過這條路,可稍稍一想,卻覺得這條路居然是目前為止最為行得通的一條。 如何阻止和親?已嫁了人,自然便不用和親。 如此直接又簡單,便這樣生生的擺在了她的面前。 仿佛忽然在荊棘中劈開了一條大道,她仿佛看到了前路的希望。 可是…… “可這樣,對太子殿下您,犧牲太大了?!睖啬久伎粗?,“臣女如今麻煩纏身,整個京城可以說是無人敢娶——娶了臣女便等于是娶了一個大麻煩,有仕途之憂,甚至有性命之憂,是以齊微明無法再娶我?!?/br> “到時候您會有數不清的危險與敵對,還有皇上那邊的壓力,而韃靼那邊,若是發起進攻,掀起戰亂,對于整個北明來說都是一場災難?!?/br> “旁人不敢,我敢?!笔捲妻o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那你敢信我嗎? 溫凝僵住了,面對他的答案,她一句話也說不出。 半晌,她還是不解問道,“為什么?” “當然,孤也有所圖?!笔捲妻o深深看著她的眼睛,“并非美色,而是其他?!?/br> 并非美色,她信,蕭云辭若有所圖,有太多機會,大可不必耗費如此高昂的代價來換。 且他看自己眼神總是清明,并非冒犯猥、褻之流。 至于其他…… 溫凝睫毛微顫,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父親的舊部。 她如今感覺到,父親舊部之事,蕭云辭定是知道的。 如今他的辦法確實可行,若是能夠用她的力量給他提供一些幫助,并非不可接受。 便要看他會如何對待叔叔們,若是一網打盡,那是萬萬不能的。 可光一個舊部,對他而言根本不足以交換,他承擔的風險明明更大,更直接。 “嫁娶之事,還需細談,現在不是時候?!笔捲妻o見她縮在角落一動不動,朝她伸出了手。 “能站起來嗎?外頭安排的人應當布置好了,孤先帶你出去,稍后還有別的事需要孤去善后?!?/br> 善后? 溫凝想到那場莫名其妙的火,猜到了些什么。 看著面前伸過來的手,溫凝搖了搖頭,“多謝殿下,臣女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