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小夫郎 第8節
而祂腳下的黑影動了動,似乎睜開無數雙眼睛,轉頭望向門外深沉的夜色。 夜晚,從里正家中出來,舅母馮雯望著柳遙手里的碎銀和銅錢滿臉驚奇。 “乖乖,我還以為里正怎么也得為難一下你呢,沒想到這么順利就把錢要過來了,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柳遙望著手里的大堆銅錢,也覺得有些奇怪,“估計是吧,而且我阿爹他們居然也沒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br> 里正為人雖然不行,但在九橋村里還是有些威信的,他沒有直接扣下銀錢還算能夠理解。 但柳遙親爹那邊的反應就實在奇怪了。 前兩日他才剛在家里大鬧了一場,以崔臨那無論如何也不會吃虧的性格,不該這樣輕易就放過他才對。 “哦,還有你阿爹,”馮雯一臉嫌棄,撇了撇嘴道,“可惜了他今天沒有過來,不然 我非得和他好好說道說道不可,幾兩銀子就把自己親生兒子賣了做祭品,他也配當個人!” “好了,”柳遙忍不住想笑,安撫地拍了拍舅母的手背,“錢拿到手就行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將舅舅的病治好,其余的等之后再說?!?/br> 兩人又行了一段路程,原本還在憤憤不平的舅母忽然回過神來,停下腳步皺眉問。 “不對,我怎么感覺,你好像一點都不為之前做祭品的事情生氣?!?/br> “???”柳遙一愣。 馮雯越想越覺得不對,湊近仔細打量柳遙的神色,“和舅母說說,你是不是在山頂上遇見什么事了?” 柳遙生母去世的早,幾乎是馮雯看著長大的,可以說一絲一毫的反應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以柳遙和他爹的關系,知道自己被賣了換錢,還差點連命都沒有了。即便不滿心怨恨,也不該如此平靜才對。 見柳遙聽了問話后明顯有些閃躲,馮雯頓時吸了口涼氣,“所以真的有事!” “沒沒,”柳遙耳朵都紅透了,根本不敢再與舅母對視,逃也似的加快了腳步,“快點走吧,不早了,舅舅還等著咱們回去呢,別讓他等急了?!?/br> “別跑!” 柳遙怎么可能聽她的,一溜煙兒就不見了蹤影。 “哎,你這孩子?!瘪T雯追不上他,只能在原地跺腳。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柳遙和家里鬧翻了,如今只能暫時借住在舅舅這邊。 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哪怕柳遙搶著把自己要住的房間收拾了,又以身體困倦為借口早早歇了,等到白天給舅舅煎藥的空當,到底還是被舅母抓住了。 “可算逮著你了,”舅母馮雯直接將廚房的大門關緊,一副不問清楚不罷休的模樣,“趕快說說,我之前就覺得不對了,你在山上到底碰見什么了?!?/br> “沒有,”柳遙低頭專注藥罐下的火候,盡可能平靜道,“就是我中途溜下山過一次,和我爹大吵了一架,這事您不是已經知道了嗎?!?/br> “別想瞞我,”馮雯兩眼微瞇,語氣十分篤定,“你我還不了解,肯定不是和你爹吵架的事情,快點說,再不說我把你舅舅一起叫過來了?!?/br> 紅芝草因為是野生的草藥,體積大小各有不同,所以需要的火候也有很大分別,柳遙擔心將藥材燒壞,一直把爐火壓到最低,這會兒汗都快下來了。 “那個,我在煎藥呢,不能分心,舅母有什么想問的可以等會兒再說嗎?” “你是在山上看到什么人了?”舅母馮雯一針見血。 柳遙手里一抖,差點直接將藥罐扔出去。 “真的被我說中了,”馮雯目光驚訝,有些新奇地望著柳遙逐漸漲紅的臉頰,“哎呦,這不是好事嗎,你以前眼光高,誰也瞧不上,快點和舅母說說,對方多大了,哪里人,長得俊不???” “舅母!”柳遙真的崩潰了。 特別想說事情當真不是她以為的那樣,他是見色起意,對那人稍微有了些念想沒錯,可兩人滿打滿算也才相處了三日,還沒到具體要如何的地步。 況且對方的身份。 “怎么了,是有什么為難的地方嗎?”見柳遙臉色不對,馮雯的心稍稍提了起來。 柳遙猶豫半晌,終于將自己遇見青年的經過仔細說了一遍。 “大概就是這樣了,”柳遙熄滅爐火,將已經煎好的湯藥放到一邊,“八字沒一撇的事,而且人家也未必能看得上我呢,您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別和舅舅瞎說?!?/br> 說話的時候柳遙忽然有些低落。 他想起自己昨天離開那會兒,青年神情始終淡淡,既不見挽留也不見其他。 不過也對,柳遙嘆了口氣,青年是富貴人家出身的。即便如今落了難,也該看不上自己這樣的才對。 “怎么就瞧不上你了,”馮雯看不得柳遙這種低落的模樣,頓時橫眉豎眼道,“你就說說,這附近幾個村子里可有模樣比你更俊的小哥兒?!?/br> “再說身份的事也不用擔心,他能從流放地里出來,多半是使了銀子的,加上也不是特別嚴重的罪行,只要別往京城之類的大城鎮上亂跑,就算正常生活估計也沒什么問題?!?/br> “真的?”柳遙終于提起了些精神。 “舅母還能騙你不成,”馮雯笑了下,湊近壓低了聲音,“你知道,隔壁村那個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書生,他其實也是……嗯,想不到吧?!?/br> 柳遙這次是真的驚訝了。 不過回想起來似乎也算合理,他曾經在村外見過那書生一次。哪怕隔的很遠也能看出,對方出身極好,言行舉止間有種說不出的清雅。 若非如此的話,也不會惹得同村的小哥兒三天兩頭跑去堵他,還最終與人成了親。 “那書生眼下正在私塾里教著書呢,聽說前兩日還在城里買了鋪子,真有什么事,怎么可能如此隨意?!?/br> 鄉下就是這樣,因為地方小,離得近,基本附近幾個村子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都能知道,也根本藏不住太多的秘密。 書生住在鄰村已經有四五年光景了,現在還好好的,未來多半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柳遙心底忍不住一松。 “好了,”馮雯不再逗他,拿起旁邊已經放涼的湯藥,“別的舅母就不多說了,總之你自己好好考慮。如果覺得行的話,就帶下山來讓我們相看相看?!?/br> 柳遙小聲「嗯」了下,低頭收拾灶臺上的東西,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這一天都退不下去了。 馮雯心情不錯,端著藥罐出了廚房,結果剛走到外面,就被人一把拉進了屋里。 “哎,”馮雯嚇了一跳,抬頭卻發現拉著自己的不是旁人,正是柳遙的舅舅柳安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才剛好些,誰叫你隨便下床的,還不快點躺回去?!?/br> 柳安如年近不惑,面頰十分清瘦,眉眼間卻與柳遙有些相似。如今被妻子教訓了,頓時心虛地咳了一聲。 清清嗓子,柳安如望了眼廚房的方向,放輕聲音道,“你剛剛與小柳說什么,什么從流放地逃出來的人,你怎么敢讓他同這樣身份的人來往,這之后若是出了岔子該怎么辦?” “你以為我想嗎,”馮雯顧忌著被柳遙聽見,也跟著壓低了嗓音,“最近那姓崔的私底下鬼鬼祟祟,明顯沒放棄給小柳說親,與其讓小柳嫁到哪個亂七八糟的人家,我倒寧愿他找個自己喜歡的?!?/br> 舅舅柳安如沒有說話。 為了給柳遙說親的事,妻子昨日便已經找過一次崔臨了,兩邊爭執了好久,對方嘴上答應得不錯,誰知道心底是如何打算的。 妻子說得沒錯。 比起嫁給那個所謂的梁木匠,確實不如讓柳遙自己挑個喜歡的,到時木已成舟,就算名聲上有些妨礙,也總好過婚后被人磋磨。 “只希望不要有什么大事吧?!蓖鴱N房里忙碌的身影,柳安如一臉愁容道。 臨近黃昏,天色漸暗。 柳遙在院子里收拾晚上要用的柴火,面上有些糾結。 一會兒想到早上舅母說的那些話,一會兒想到臨下山前青年的淡漠表情,正猶豫著之后該怎么辦時,忽然瞧見一小團黑影飛快從柵欄里竄過。 柳遙放下木柴,伸手揉了揉眼睛。 似乎是一只,黑貓?! 第10章 窸窸窣窣的響聲從柵欄里傳來,柳遙眉頭輕蹙,其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將影子誤認成了黑貓。 借著窗內的光亮,柳遙小心上前一步。 按照鄉下的習俗,臨近黃昏遇見黑貓其實是很不吉利的事,甚至有傳言說,這些黑貓都是惡鬼所化,只是變做黑貓的模樣,誘騙與自己接觸的人落入陷阱。 黑影一晃,柳遙猛地倒退了半步,就見那團黑影冒出雙尖耳朵,輕輕頂開了松動的柵欄。 是普通的黑貓沒錯。 柳遙松了口氣,連忙半蹲在地上,將懷里的木柴放到一邊,朝小貓的方向招了招手。 “你是住在這附近的嗎,餓不餓,要不要我給你拿點東西吃?” 黑貓藏在雪堆后,靜靜注視著他,幾乎與周遭的陰影融為一體。 等了許久,就在柳遙以為對方膽子太小,不敢靠近過來的時候,那團黑色的身影幾步邁到他面前,晃著尾巴,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指尖。 估計在外面呆久了,黑貓的絨毛有些涼,柳遙忍不住開心,伸手將黑貓抱了起來。 “好乖,最近天氣冷,我去問問舅母能不能讓你留下來住一晚?!?/br> 黑貓安靜異常,只仰頭盯著他看。 舅母馮雯還在和柳安如商量之后找大夫看病的事,聽了他的要求有些驚訝。 但到底還是同意了下來,只讓柳遙將小貓弄干凈些,免得蹭臟了床褥。 因為柳遙舅舅常年身體虛弱,故而在臥房的隔壁有一間專門用來沐浴的房間,里面放了單獨的爐火,只要燒起來。即便冬天也不會有染上風寒的危險。 黑貓體型并不大,柳遙找了個自己常用來洗臉的木盆,又翻出來一塊舊棉布,抱著黑貓進了隔壁的房間。 將屋里的爐火點燃,倒上半盆熱水,柳遙把黑貓整個放進了水中。 “我們洗快一點,等會兒再把你放在爐子旁邊烘干,之后就可以吃晚飯了?!?/br> 柳遙擼起衣袖,正打算上手搓洗,剛剛還很乖巧的黑貓似乎十分怕水,沒有任何征兆的開始掙扎起來。 “哎,別動,等下該著涼了!”柳遙可不敢讓它這個時候跑出去,連忙將它按住,加快了搓洗的速度。 “乖乖的,很快就能洗干凈了,今天廚房里有魚rou,等洗完我給你拿魚rou吃好不好?” 也許是為了能吃到魚rou,黑貓掙扎的幅度終于沒有那么大了,柳遙抓緊時間將它從上到下仔細清洗了一遍,洗干凈后拎出來用棉布包好,回頭卻發現盆里的水有些奇怪。 按理來說,黑貓是只野貓,又是剛從田地那邊跑過來的,身上該沾滿泥土才對。然而如今木盆里的水卻并沒有多臟,反而隱約透出些淡淡的血紅。 不會是受傷了吧? 柳遙嚇了一跳,連忙將黑貓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傷口后才終于放下心來。 “沒受傷就好,哎……”柳遙站起身,才注意到因為剛才的折騰,自己的衣裳已經被浸濕了大半。 柳遙揉了揉黑貓的腦袋,無奈嘆了口氣,“行,正好我也洗一洗吧,等洗完了,你身上的毛應該也干得差不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