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津提出要下車自己走回去。

    他異常執拗，雷打不動，盛閔行即便萬分無奈也只能就近停車打開車門放他走。

    還是出于安全考慮，盛閔行不放心這個和游魂狀態差不多的沈渡津一個人待著，一個電話打過去讓陳瀚派了人過來暗暗盯著。

    不是跟蹤，只是在暗處盯著防止危險發生。

    沈渡津路過了步行街，別家都早早地閉門謝客，只有那間常去的花店竟然奇跡般的開著門。

    他鬼使神差地走過去。

    花店老板躲在里面取暖，聽見有人進門的聲音探出頭來。

    “是你啊，這下雪天的怎么過來了？”老板驚奇道，“今天也不是周五啊?！?/br>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發現干澀無比，喉嚨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張張嘴卻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幾個喑啞的字節。

    花店老板離得遠，沒發現他的異樣，又張羅著讓他欣賞自己剛打包好的百合花束。

    “這些都是上次讓你看過的新品種，”她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不過不是上次那批啊，我賣東西可有良心?！?/br>
    她又有些苦惱：“這批貨是今早新到的，不然我也不用大下雪天的不在家里待著跑到店里處理這些東西?！?/br>
    “……”

    “你在聽嗎？”

    “對了，上次你拍照給你mama看，她喜歡嗎？”

    她突然咦了一聲，“你眼睛怎么這么紅？”

    “喜歡的?！鄙蚨山蚪K于開口。

    老板娘一下子笑起來：“我怎么說來著，她肯定喜歡，我認真研究過的，這個品種最受廣大女性喜愛，不管是哪個年齡段都會被它俘獲芳心?！?/br>
    “剛剛應該是雪飄進眼睛了?！彼X回路有些慢，此刻還停留在上一個問題上。

    老板娘與他錯開頻道，不過無傷大雅，她像看到了同病相憐的人，又抱怨道：“我就說下雪天不適宜工作出門吧，那群送貨的也不知道看看天氣預報，這個天氣，他們難受我也難受啊?！?/br>
    “是這樣的?！彼驹G機械地點著頭附和著她。

    “哎？”花店老板娘好像又發現了什么，將花桶里剩下的新品種百合撿幾枝起來，“我這邊剛打包完一批，還有幾株剩下的湊不成一束，老顧客回報禮，都送給你吧?！?/br>
    他伸手在那花瓣上捏了捏。

    “好看吧？味道也很好聞?！闭f著她湊近去深深吸了一大口。

    “謝謝?！彼眍^酸澀得幾乎不能發聲，“以后我可能就不來了，家里……不需要了?！?/br>
    “為什么？”

    她終于好像意識到不對勁，急忙改口道：“這樣啊，那以后……再見?！?/br>
    那幾株百合花最終還是送給了他，從花店出來的時候，他又見到了盛閔行。

    “你沒走嗎？”

    “走了，又回來了?！?/br>
    盛閔行不放心，特別是得知派去的人傳回來的消息后更是坐不住，車開到一半又趕回來。

    他注意到沈渡津懷里的百合，嘴唇微動：“你……”

    “老板人好，送的?！彼?，“我媽看到實物應該會喜歡，就是不知能不能留著讓她看見?！?/br>
    “能的，我們到時候再買一束新的?！彼麑捨康?。這時說再多都是無力的。

    甚至現在的沈渡津是喜怒無常，或者說感受不到喜怒的。

    他只能盡力順著他說的話做。

    果然下一秒沈渡津突然發瘋似的哭叫起來：“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彼讶税催M懷里，那幾株百合都被壓得變形，“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好陪你一起難過?！?/br>
    沈渡津只掙扎了兩下便不再動彈。

    “她看不到了……”

    盛閔行只覺得他的臉在抖，然后是全身都在抖。

    沈渡津在哭。他有些無措。

    沈渡津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什么都沒有了……”

    盛閔行試圖避開“mama”這個詞，安慰道：“至少你還有我的?！?/br>
    他從沒見過這么失態的沈渡津，只能用更緊的擁抱將他摟在懷里。

    這個擁抱不帶有任何的情欲，只是單純用作安慰。

    沈渡津全然不聽，那天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城市中的燈火沒有一盞會再為他亮起。

    他無家可歸了。

    他沒有mama了。

    是他錯了。

    好事不能聚眾發生，因為一旦這樣，好運氣就會用得很快。

    這樣往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只能是壞運氣。

    人生最忌約定。

    沈慧終究沒能等到下周五的那束百合花。

    第83章 不速之客

    沈慧的葬禮與火化時間排在一起。

    殯儀館里，在靈堂下，沈渡津見了她最后一面。

    沈慧不再是生病時的病態面容，她被整理得很干凈，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就像睡著了一樣。

    沈渡津記得，很小的時候，也就是她還年輕的時候，是大街小巷知名度頗高的長得很美的女人。

    她也很愛美。

    后來為了生活奔波，長得不美了，也不愛美了。

    可他依舊覺得他媽好看，無論怎樣都好看。

    她今天化了妝。

    他全程面無表情，司儀默念哀悼時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