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于是在沈渡津學校組織春游的這天里,他終于爆發,宣泄出壓抑了很久的怨怒。 這些怨怒不僅于沈慧抑郁這段時間產生,更多是多年以來不斷的磕絆與瑣事。 說來巧合,那天下午接近傍晚時分,春天的第一場雷雨終于落下,沈渡津沒帶傘,他是被什么人送回家的。 他滿心歡喜地上了樓,將鑰匙插上鎖眼開了門,沒有油煙機的轟鳴與飯菜的香味,他爸不見蹤影,房間里有些聲音傳出,似乎是沈俞在哭鬧。 他喊了齊德一聲,果然沒有回應。 似乎是終于意識到什么,他慢慢放緩了腳步,站定在緊閉的房間門前。 雨還下著,烏云遮擋了光線,下午五點半的屋子都顯得暗沉。 他推門進了沈慧的房間,終于看見一片狼藉,滿目瘡痍。 還有縮在床腳佝僂著背的沈慧。 察覺到有人進來,沈慧慢慢地轉過身,看見是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便死死地盯上來,把沈渡津看得心里發毛。 沈慧其實是個很溫和的人,哪怕是在抑郁的情況下依舊能很好地控制著自己的脾氣與舉止。 但今天不太一樣。 她像是想從沈渡津臉上摳下一塊血rou來,一字一句惡狠狠道: “齊度,滾出去?!?/br> 這一幕后來的很多年都作為沈渡津午夜夢回的經典曲目,他不止一次地想,當初如果他在家,是不是這場鬧劇收場時會更體面些。 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數年的寒冷早就已經造就了所有的溝壑。 一切早已無法挽回。 自此內人銷聲匿跡,夫君也不復存在。 這樣的記憶在如今來看多多少少刺眼突兀,所以他從來沒對沈慧透露過他記得些什么。 就當一切從未發生過。 他從來不相信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鬼話,也不信真會有一個人能堅持著愛一個人到達生命的最盡頭。 他見過太多的前車之鑒。 這就是他對這個世界的大半記憶,不長久的好景,美好又浪漫,破碎且遙遠。 第45章 懸而未決的刀 窗外飄起了冬雨,伴隨而來的是刺骨的寒冷。 許是不滿這種雨夾著風刀割樣的感覺,盛閔行將車窗升起。 窗玻璃將外界與車內隔絕的一瞬間,沈渡津被驚醒,渙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在后視鏡上。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重新抬起頭時看見自己的眼里充滿細密的血絲。 他在做些什么? 噢,是盛閔行在送他回家。 盛閔行還說以后都要等他下班后送他回家。 其實這大概是件很浪漫的事,只是不該發生在他和盛閔行身上。 但這不是現在該考慮的事。 比這更緊急的,是他現在不是身處何處。 盛閔行把車開到了哪里?! 車內重新開啟了冷氣,沈渡津覺得這比寒風還要刺骨。 “這不是回我家的路,”他厲聲問道:“你帶我去哪兒?” 怪他剛才提醒一句就不管不問,獨自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了太久。 他實在不該對盛閔行放低警戒,這不就出問題了嗎。 盛閔行在那頭顯得有些無措,來了一句:“開過頭了,現在在找地方掉頭?!?/br> 沈渡津一臉不信,憤懣地盯著這人,眼里帶著些血絲顯得更加可怖。 盛閔行絕對是故意的。 “別不相信,我聽到了你的提醒,已經很認真地在看沒有路燈的路口了,”盛閔行狀似嘆息道,“但還是很不幸地錯過了?!?/br> 可不是嘛,眼睜睜地看著路口在眼前出現,不打轉向燈,不變道,不減油,又明晃晃地看著它從身旁擦過。 臨近路口時,盛閔行還特地看了沈渡津好幾眼,這人正毫無反應地看著窗外放空。他心跳莫名加快了幾分,真正開過去時才有種做壞事得逞的快感。 他想跟沈渡津多待一會兒。 他才不會承認,他就是故意的。 他也沒有夜盲癥,看不見路口才是瞎了。 “我剛才提醒過你的?!鄙蚨山蚵犉饋碛行o力。 他頭發是很難得的純黑色,與他有些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 “我眼睛到了晚上就不好使,”盛閔行隨口胡說,“那好像是種叫夜盲癥的病?!?/br> 沈渡津哼了一聲,有些陰陽道:“那盛先生還真是要多補充點維生素a?!?/br> 不然開夜車的時候,說不準哪天就開進溝里了。 盛閔行聽不出他話里的嘲諷:“所以你是答應讓我每天送你回家了?” “嗯?” “多補充點維生素a,眼睛好了開車帶你安全?!笔㈤h行一臉“明白了,今晚回去就買維生素片”的表情。 沈渡津把頭擰向一側,算是默認。 雨停了,盛閔行又將車窗打開,他們剛掉了頭,正行駛在離江邊最近的那條道上。 江邊風更甚。 沈渡津伸出一節手指到窗外,感受了一下江邊的風。 果然很冷。 得出這個結論,他又倏地將手收回來。 盛閔行看見了他這小動作,將窗開得更大些,試探性地問他:“反正都到這兒了,你喜歡這風的話,不如我們把車停了,下去走走?” “不去,”沈渡津很堅定地拒絕了這個提議,“我要回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