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舟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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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點頭,吩咐轎輦轉去承天殿。 那小內監笑了,道:“姑娘糊涂了,陛下如今登基了,該去昊天宮才是?!?/br> 云舟恍然,是了,承天殿暖閣只是臨時居所,皇帝真正的寢宮是昊天宮才對,他今日起便要住在那了。 于是改口道:“去昊天宮?!?/br> 在昊天宮門前下了轎輦,云舟提著裙據踏上那一重重的臺階。 才一入殿,最先入眼的就是那擦洗的發亮的地面上投射出來的萬千燭火。 輝煌的燈火中,蕭錚站在昊天宮正殿的中央,他玄色貴重的袍擺拖在一塵不染的地面上,正背對她而立。 云舟對他行禮:“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br> 第45章 、心動 蕭錚轉過身沉聲對她道:“近前來?!?/br> 云舟依言近前。 蕭錚彎腰放低身量, 與她近些,說道:“你仔細瞧瞧我的臉,怎么, 不過一個儀式,竟讓我長變了模樣?你不認得我了,這樣生分?” 蕭錚今日自稱了一日的朕, 此時在她面前稱我, 覺得心里松快不少。 只是云舟糾正道:“陛下登基, 該稱朕才是?!?/br> 說是這樣說,蕭錚讓她仔細瞧他,她倒還真細瞧了。 他這一張臉長的堅毅而端正, 面貌上很有男子氣概, 若與蕭銳比屬于多俊而少秀, 雖如此,比起那些真正粗獷男子, 皮相生的勻凈,眸若燦星, 使得面目冷利不猙獰, 十分恰到好處。 云舟看著看著, 竟不自覺抬起手來, 在蕭錚臉上輕觸了一下。 這動作讓她自己嚇了一跳, 手一顫, 忙將手指藏回袖中去, 找補道:“陛下臉上有灰塵?!?/br> 蕭錚叫她微涼的手指一觸, 心里那點不悅也就散了, 且他發現云舟從外頭來, 身上寒氣還沒散凈, 想著幫她暖一暖,便將她扯近些,摟在懷里。 本是不做它想的,但是抱著抱著,懷中那嬌軟的身軀從涼變暖,她身上幽甜的香氣也發散開來。 漸漸的,他開始心猿意馬…… 云舟感覺自己腰間的雙臂越摟越緊。 她雖然并無多少與男子近身相處的經驗,也就只有蕭錚一個人多番對她動手動腳,但再懵懂無知,經過這幾次相處,尤其上一次,她也觀察出一些東西。 她眼看著蕭錚耳廓泛紅,手上使力,迫得自己從上到下與他貼在一起。 上一回他貼住她,緊接著手就開始不老實,這回心里必也沒想什么好事。 蕭錚低頭嗅著她脖頸間的氣息,隨口問道:“你做什么去了,這樣久才來?” 見李相的事,云舟怕給李相添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決定暫時隱瞞,加上眼前這樣的情況,云舟眼一閉,心一橫,道: “我遇到岷山王,與他說了會話?!?/br> 果然,此言一出,蕭錚的身體當時就僵住,他按住云舟的雙肩將她推遠一些,皺眉道: “你和他能有什么話說?” 蕭銳與云舟,蕭錚每每把兩個人放到一處想,都會覺得心里酸痛難言,心火狂燃。 他想起自己十四歲時,在北燕宮學里和一群貴族子弟一起進學,那時宮學里有一位年長些的宗親經常夜晚去眠花宿柳,一次夜不歸宿,第二日正好被大君查問,因疏懶不上進被打的屁股開花。 蕭錚因從小出眾,被大妃寄予厚望,看管的嚴格,對煙花之地知之甚少,他還問那宗親兄長明知今日大君可能來查學,為什么不等幾日再去?被打成這樣多么不值。 誰知那兄長道,前日是新花魁拍賣初夜,女子一輩子會難忘自己第一個男人,能在那絕色花魁心上占一方位置,他就是挨頓打也值。 這話要叫那花魁聽見,定要嗤之以鼻,唾一聲男子慣于臆想,自作多情,但蕭錚那時還小,便信了。 這事他本來早忘記,可如今突然想起來,心里越發難受。 云舟這輩子大概都不能忘了蕭銳了。 他不在乎她的身體跟過誰,但很在乎她的心里住著誰。 想到這,蕭錚簡直要氣的將牙咬碎。 與他相處這些時日,云舟已經能夠拿捏一些恰到好處的分寸。 她只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并不想在這樣重要的日子里激怒他,所以云舟迅速轉圜道: “岷山王說祝我們白首齊眉?!?/br> 白首齊眉四個字入了蕭錚的耳,果然安撫了一些他的情緒。 蕭錚箍在云舟肩膀上的手緩緩松了些。 他最終只是用上些威脅的口吻說了一句:“以后不許與他單獨相見?!?/br> 云舟尋著新的話題,她在昊天宮的正殿里走了一圈,發現這里重新修過,與之前有許多地方不一樣了。 宮殿由之前的重疊華麗變得簡約厚重了許多。 “如今這殿宇讓我品出些勤政的意思來?!痹浦鄣?。 蕭錚受了夸獎,心情好了不少,問道:“你喜歡嗎?” 云舟道:“這是你的寢宮,你喜歡就好啊?!?/br> 蕭錚道:“可是帝后大婚第一日,是要住在這昊天宮的,第二日皇后才會搬去鳳梧宮,所以你要在這度過很重要的日子?!?/br> 云舟沒答話。 蕭錚這話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是在說大婚那天在昊天宮里有繁瑣的禮儀還是意指什么別的。 而且他這樣篤定的語氣,讓人以為她成為皇后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其實不然。 云舟低下頭,有些認真的說道:“陛下,現在皇后人選還未確定呢?!?/br> 蕭錚看她有些落寞神情,心中憐惜,以為青茵的出現令她惶恐,于是安慰道: “我說你是你就是,大不了我最后直接冊封你就是了,難道他們還能反了天不成?” 云舟望著蕭錚,搖了搖頭: “逆勢而為的事情,前路上注定會滿布荊棘,北燕貴族的勢力不容小覷,真的不留余地,讓他們寒了心,雖不能反了天,但幾股勢力若聯合起來,退回北燕去,你的家鄉可能就會成為你最大的禍患,剛剛合并的領土可能會重新分裂,你把一切說得輕描淡寫,易如反掌,但其實,為保我登上后位,你要冒著多大的風險,可能付出什么代價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 云舟比蕭錚以為的更加清醒,這讓蕭錚的憐惜之情越發深了,他把云舟攏進袞服之中,撫了撫她背后的長發,柔聲道: “沒有你說的這么嚴重?!?/br> “有?!痹浦酃虉痰?。 蕭錚笑了笑,哄孩子似的:“有也沒關系,沒有什么是我解決不了的?!?/br> 云舟不說話了,覺得眼睛有些發酸。 她也不明白,明明片刻前還在拿捏他的情緒,怎么說著說著,自己倒傷感起來。 她細弱的手指揪住一點玄色袞服的前襟,她有一些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問話,沒有問出口。 平衡魏燕的方式還有很多,也未必要執著于一個皇后的位置才能達成,蕭錚為什么一定要她站在他的身邊? 為什么在如此注重女子清白的世風之下,他無視她做過旁人妾室? 為什么他其實大可以對她為所欲為,他沒有? 為什么對她百般容忍,處處特殊? 他真的就這么愛她嗎? 她不敢問,她有些害怕聽見堅定而溫柔的答案。 因為那樣,她可能會無法自控的交出自己的心。 她的父皇在時,后宮里最受寵的是瑤貴妃,而瑤貴妃就是一個交出了自己心的女人,然后她死在了冷宮里。 據說瑤貴妃從小愛慕魏帝。 后來她追隨魏帝進宮,獲得了滔天的盛寵。 她與皇后吵架,魏帝會抱著她離開,她想吃什么,快馬從邊陲送來,她的畫像被魏帝掛在昊天宮的大殿上,群臣反對瑤妃專寵,魏帝就幫著瑤妃一起斥罵臣子。 來自九五之尊的偏愛,會令所有女子癡狂。 然而,當魏帝有一天厭倦了瑤貴妃,這些寵愛在一瞬間就被收回了。 瑤貴妃受不了這樣的落差,更受不了魏帝的冷情,她哭訴去祈求魏帝的愛情,然后因言行無狀被打入冷宮。 或許冷宮對于一個清醒的女子來說,還未必是死局,她正當韶華,隱忍籌謀,或許還能復寵。 但她偏偏是一個交付了真心的女子,所以在魏帝不再愛她的那一刻,她的心氣便隨風散掉了。 她在冷宮中發了瘋,發瘋就是心死。 然后身死。 而云舟的阿娘能活下來,就是因為她從來沒有一刻把自己的心交給過魏帝,那顆心一直在她自己手里,支撐著她去面臨各種考驗。 所以在被當成棄子時,阿娘也沒有傷心欲絕,而是審時度勢地堅持活下去。 帝王之愛啊,隨心所欲如潮水來去,從不管被淹沒者的死活。 蕭錚現在愛她,她知道。 但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第二個瑤貴妃,那會比成為第二個阿娘還要悲慘。 所以她問不出口,她只能緊緊揪著蕭錚的衣襟,然后把眼里的酸意忍回去。 接著把自己那顆躁動的心收好,去思考,如何增加自己的籌碼與蕭錚去互利共贏。 蕭錚不知道,靠在胸前的小腦袋里在想什么,心中正翻騰著怎樣復雜的心緒。 他只是覺得,她可真瘦啊…… 像一只小鳥依偎在他的懷里,感覺呼吸重些都會把她吹走。 這樣一個人,沒有他可怎么辦呢? “你是在擔心我?”蕭錚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