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紀向晚被他氣得有點想笑,壓著那股無名火又問他:“那你跟我說說,為什么?” 葉秉燭眼睫在燈光下顫了顫,眼神有點無助,他屈膝坐靠在床上,玻璃杯還虛虛地擱在他的膝頭。 又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我覺得不自在?!?/br> 紀向晚被他這個眼神看得有些不忍心,又放緩了聲調:“不是兇你,是我有點著急了——我是不想讓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br> 葉秉燭沖他笑笑:“沒事,我又不是小孩了,而且我也挺多事兒的,沒空難受?!?/br> 紀向晚揉了揉眉心:“真不考慮嗎?你來了我就把你藏起來,盡量不讓你和他們見面,而且你過來的時候他們可能就要走了?!?/br> 葉秉燭低著頭,眼睛陷在陰影里,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 紀向晚總覺得他怪怪的,又問他:“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葉秉燭遲緩地抬頭看他:“???沒有啊,怎么老是這么問?!?/br> 紀向晚擰著眉毛,盡量平穩地開口:“我是什么想法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現在沒法確定你的想法,這讓我很難受,不管我以后怎么樣,你都在我的計劃里,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 紀向晚越說越覺得力不從心,最后閉了閉眼:“我那么喜歡你?!?/br> 葉秉燭低低地嗯了一聲,往窗外看:“我會想想的?!?/br> 紀向晚覺得呼吸困難,說:“所以你還是沒有話想跟我說嗎?” 葉秉燭又垂下頭,搖了搖。 他不是不想說,只是思來想去覺得不大能說,他該怎么跟紀向晚說那通電話,聽著就像是一個簡單的嘮家常,但白楚纖字字都有深意,他心里清楚得很。 葉秉燭覺得疲憊,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并沒有被他的家庭接受,反而被覺得是在擋他的路。 葉秉燭的確是參加了一個創業項目,但也沒有那么忙,他是幾乎每天都睡不好覺,只能攬著活干。 他站在岔路口徘徊太久了,也頭一次感覺到談個戀愛怎么這么復雜,他開始想得簡單,覺得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但是現在看來,紀向晚的確和他是不一樣的。 說實在話,葉秉燭想過很多次,想偷偷飛過去給他一個驚喜,這件事計劃很久了,護照也早就辦好了,只是被一盆冷水澆下來,他都不知道自己處在一個什么樣的位置上。 焦躁、糾結、愧疚,每天變著法兒的在深夜造訪,葉秉燭向來都說自己能吃能睡的,這段時間卻幾乎夜夜失眠。 他們只是沉默,最后葉秉燭打了個哈欠:“有什么事改天說吧,我好困?!?/br> 紀向晚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那你睡吧?!?/br> 葉秉燭笑著給了他一個晚安吻,掛了電話盯著已經熄了路燈的窗外發呆,然后起床又倒了一杯水,咽了一顆安眠藥。 他快畢業了,葉秉燭在藥物的作用下有些昏沉地想,得快點了。 圣誕節來得很快,倫敦下了一場雪,街道白茫茫的。 白楚纖帶著家里的菲傭打扮了好幾天的圣誕樹還在發著光,怕他吃不慣菲傭的手藝,昨天平安夜,白楚纖還破天荒地用音樂家的手為他下了一次廚房,只是味道不怎么好。 將近黃昏,紀向晚借口出去買東西,從衣柜里扯出了那條紅圍巾,心里堵得緊,他來來回回圍了好些次都覺得難受,索性又放了回去,直接出門了。 中心廣場上的雕像也蓋了一層薄雪,有帶著羊絨圍巾的小女孩經過,摘了自己漂亮的圍巾,去給赤.身.裸.體的雕像拂掉雪花。 紀向晚看她只能碰到雕像的腳,走過去把她抱起來,也用衣袖給雕像除雪。 等到這個傻乎乎的工作做完,紀向晚外衣的袖子幾乎濕透了,小女孩的圍巾也濕漉漉的只能拿在手里。 小女孩拉著他的手,絲毫不怕生地問他:“你是中國人嗎?” 紀向晚笑笑:“是啊?!?/br> 小女孩露出還沒完全脫落的乳牙,像是贊賞地拍拍他的胳膊:“你陪我去商店吧?!?/br> 紀向晚又笑:“你不怕我是壞人嗎?” 小女孩露出大人一般的神態,指了指雕像:“壞人不會去給他擦雪花?!?/br> 紀向晚笑著點點頭:“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br> 走出商店,小女孩買了一瓶牛奶和一包吐司,臨走又去拿了一根糖。 紀向晚不知道買什么,只買了一包煙,笑著問她:“要我送你回家嗎?” 小女孩搖頭:“我自己就可以?!?/br> 紀向晚正要跟她告別,小女孩把糖遞給他:“這是你的獎勵?!?/br> 紀向晚愣了愣,把摸煙的手拿出來去接:“我還有獎勵呢?!?/br> 小女孩沖他揮揮手:“遇見你很開心,所以你有獎勵?!?/br> 紀向晚有點愣神,反應過來就只能看見隨著她蹦蹦跳跳而搖晃的圍巾下擺,他還是后知后覺地拿著糖果跟她揮了揮手。 自從上次電話過后兩個人就像是在冷戰,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快一個星期了,連條微信都沒有。 紀向晚把糖果揣在口袋里,摸了根煙出來,圣誕節的這個街頭位置偏僻,幾乎沒有行人,卻也是燈火通明,恍若白晝。 越來越冷了,紀向晚感覺到右手衣袖的潮濕,又走到廣場,那座雕像在燈光下暈出模糊的光圈,那底下多了一個拉手風琴的老人,大概是在調試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