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如寄 第12節
賊一下就慌了,也不掩飾了,也不偷偷了,看著自己馬上就要到手的財物,直接從姑娘胳膊上一拽,在姑娘的驚呼聲中,賊搶過包往懷里一抱,瘋狂的逃竄而去。 牧隨能慣著他? 直接就追了過去。 孟如寄能有什么辦法? 她只能又像被牽了根狗繩一樣,被溜在后面喊了一路的: “別跑!站??!等一下!” 她的聲音傳到前面兩個人的耳朵里,牧隨沒覺得是在叫自己,而那個賊卻很自覺地認為是在叫自己,于是他當然是更加奮發圖強的狂奔。 一溜煙的跑出二里地,已經跑到了孟如寄的極限,她吭哧吭哧的呼吸里好像都有一股血腥味。集市早就沒影兒了,身邊都是土墻,腳下也變成了土路,跑一步就塵土飛揚的。 而對于孟如寄來說,情況更糟糕一點,因為前面兩個人也沒影兒了,身邊的土房子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完全看不到他們跑到了哪里。 只能拼著最后的意志力和直覺喊了句:“罪不至死!別殺人!” 也不知道牧隨聽沒聽見,孟如寄終于腿軟的跪倒在了土路中間。 然后命運的魔爪并沒有放過孟如寄,她胸腔沒一會兒就開始傳來撕裂一樣的疼痛。 她想那牧隨肯定已經跑到離自己百來步遠了。 孟如寄心里是又痛又恨,恨那個賊,更恨招惹自己的那個偷丹小賊! 撕裂的痛苦愈演愈烈,她耳邊倏爾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 “天哪!你不會沒吃藥吧!” 這女子也驚嘆的聲音里也夾雜著吭哧吭哧的喘氣兒。 孟如寄在疼痛里,迷迷糊糊的仰頭看了一眼,看見圍著毛領的姑娘正彎著腰喘著粗氣,關切的打量她。 原來是被搶包的事主跟在后面追來了,只是她跑得比孟如寄還慢,這會兒才到。 事主蹲在孟如寄身邊,不知道從自己貼身的小荷包里面拿了個什么藥瓶出來,在掌心里倒出了一粒綠豆大小的藥丸,然后喂給孟如寄: “快快,吃下去就不疼了,不然你要去往生了?!?/br> 孟如寄被疼痛折磨著,此時哪還來得及區分這是什么藥,只能病急亂投醫,一口將藥丸咽下去。 藥丸入喉,宛如吃了一口糖,從嘴里一直甜到心里去,而隨著甜味的散開,身體里的疼痛也如冬雪被暖陽融化,慢慢消失不見。 緩了一會兒,身體恢復了正常,孟如寄的呼吸也慢慢平順下來。 劫后余生,孟如寄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望向毛領姑娘:“真是多謝了……” “不謝不謝,我才要多謝你們幫我追賊呢。我今天剛領了工錢,都在包里面呢?!惫媚镉行┙辜钡霓D頭打量四周,“也不知道他們跑去哪兒了……” “先在這兒等等吧?;蛟S一會兒就回來了?!?/br> 孟如寄心想,不知道他們離遠了,牧隨會不會痛,如果他不會痛,那抓個摸包賊,對他那身體素質來說,應該不在話下。 閑著這片刻,孟如寄也不指望她和這姑娘追上去能幫什么忙了,便詢問她道: “叨擾一下,我剛來無留之地,對這里的情況不了解,剛才你給我吃的是什么藥,為何能緩解我身體里那股疼痛?聽你先前的話語,你似乎知道我為何會疼痛難忍?” “你剛來呀,難怪?!泵I姑娘耐心解釋:“咱們都是人間的半亡者,要留在無留之地,得靠懸命之物才行?!?/br> “懸命之物。何意?” “唔……就比如說,咱們像個孤魂野鬼,但只有半條魂兒了,本來呢,是該消散在世間的,但我們機緣巧合,來到了無留之地這個地方,這里暫時容納了我們,但要長久的在這兒生活呢,得把自己的半個魂兒,系在這個地方的某個東西上。那個東西,就是咱們和這個世界的媒介,被我們稱為懸命之物?!?/br> 姑娘說得很清楚,孟如寄聽懂了這個意思,她點了點頭,隨后又想到了自己的境況,不由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我想問一下……就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懸命之物那個東西,可能……是個人?” “什么都有可能的呀?!惫媚锘卮鸬脭蒯斀罔F,“有的人的懸命之物還是只豬呢?!?/br> “……” “像我家鄰居,他的懸命之物更離譜了,就是他家的房子。他可寶貝了,平時我去他家,他都不讓我敲門的,只能隔著院墻喊他?!?/br> 確實,聽起來,這些境況都比把命掛在一個人身上,更離譜…… 一時之間,孟如寄竟不知道,面對如今的情況,她是該慶幸還是該痛苦。 “這種事就是很離奇的,看緣分,比如我……” 姑娘說著,指了指脖子上毛絨絨的領子,“這就是我的懸命之物,什么時候我都帶著呢,我不能離開它三步,不然就會像你剛才那樣,痛得氣都喘不過來?!?/br> “三步?”孟如寄疑惑,“這么近?” “對呀,每個人能離開自己懸命之物的距離不一樣,我只能離開三步,我鄰居呢更是一步都不能離開,他就只能在房子院墻內的范圍活動,但有的人就能離開十來丈?!?/br> 孟如寄聞言皺了眉頭。 “但也不用太擔心,為了方便大家,無留之地的商人們,就研制出了這個藥來?!泵I姑娘將藥瓶遞給孟如寄,任她打量: “這個叫小綠豆?!?/br> “小綠豆?” “對,衙門給取的?!?/br> “官方名字?” “對?!?/br> “……行吧,你們這兒的衙門真是……有點意思哈……” 妙妙笑了笑:“這個吃一粒管一天,十二個時辰內,是可以離開自己的懸命之物的?!?/br> 孟如寄揉了揉自己的胸膛,疼痛的感覺確實一點都沒有了。 “像我這個毛領呢,冬天還行,到了夏天可熱死我了。干活的時候也戴不住它,有時候會記著放在自己的兜里,有時候忙起來了,隨手一放,就忘了,我嫌麻煩,就買了這個藥。干活的日子,就吃一顆,再也不怕自己忘記毛領了,很方便的?!?/br> 孟如寄眨巴著眼問姑娘:“貴嗎?” “不貴不貴,這藥大家都需要,衙門是要管控價格的,五文一瓶,一瓶三十丸?!?/br> 五文,對于一文沒有的孟如寄來說,是個天價了。 孟如寄巴巴的望了一眼手里的藥瓶,然后還給了毛領姑娘: “多謝解答。也多謝你慷慨解囊,施藥救我?!?/br> “沒事沒事,都是來無留之地的人……” 姑娘話音未落,旁邊巷子里傳來的腳步聲,孟如寄循聲看去,果不其然,看見了牧隨把那摸包賊抓了過來。 摸包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看來是被狠揍了一頓。 而牧隨一手拎著包,一手抓著賊,走得輕松,半分沒有疼通過的樣子。 孟如寄心里有數了,看來身為懸命之物,他是不會痛的,痛的只有她這個被懸著命的,苦哈哈的,“半亡人”。 孟如寄長長嘆了一口氣,只能說命運無常,明明他倆被同一道雷劈來,在同一個地方蘇醒,有的人一身輕快,只需瘋狂干飯,有的人就要cao心飯從何處來,還要被當狗遛,跑不動了還得忍受渾身劇痛…… 老天爺就是偏心的,給每個人降下的賞罰,怎會一樣。 以前她是氣運之女,得內丹,做妖王,走上巔峰。 現在,她可能是棄運之女,就是來這個無留之地,做牛做馬做牛馬的…… -------------------- 第10章 牧隨回來,一眼便看見了臉上蒼白未退的孟如寄,她正坐在地上,模樣尚有些虛弱。 牧隨當即就愣了。 忽然,腦中想起了孟如寄之前在牢里對他說過,她沒有靈力,體力也不太行,她讓他別離她太遠,她追不上他。 牧隨想起這事兒,臉上的血色一下就褪去,也變得蒼白起來,他疾步邁到孟如寄身邊。 “孟如寄,你怎么了?”牧隨聲音干澀。 孟如寄現在已經沒怎么了,倒是看見被牧隨拽著的那個賊,一時沒跟上牧隨的步伐,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臉直接杵在了地上,然后被牧隨拖著,一起來到了她的身邊。 這臉把地上的土都犁起來了。 孟如寄:“……” “呀……”妙妙看了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好疼……” 那賊像是被打服了,不敢吭聲。 “我沒事了?!泵先缂臄[擺手,嘗試站起來。 牧隨立即丟了賊,把孟如寄扶了起來。感覺到她掌心還有些虛汗,牧隨自責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旁的摸包賊重獲自由,也不敢跑,只老老實實的蹲在一邊,把自己的臉捂住,呆著不動彈。 妙妙氣不過,伸手打了賊一下: “誰都不搶,就搶我的包,你定是早盯上我今日發工錢了!你這個賊,合該把你推進奈河里去!” 賊哪敢吭聲,任打任罵。 站起來的孟如寄一邊拍衣服一邊插嘴問了一句:“把他送去衙門,有賞錢么?” “有的呀?!泵蠲钜琅f很熱心回答,“無留之地的衙門最是公正了,賞罰分明,抓賊去,能拿賞錢,但平時做賊的很少的。我也不知道能拿多少賞錢?!闭f完了,她又氣得打了賊一下,“也不知道你膽子怎么那么大!還敢搶錢???” “我……我是偷……我沒想搶……”賊弱弱的說了一聲,又被打了之后,便不吭聲了。 而聽罷這席話,孟如寄眼里泛出了精光。 她似乎!找到了!一條!生財之道! 這路子她能走??! 或者說,這路子,光是牧隨,就能走??! 他還能走得很好呢! 今天這不就出師大捷了嗎! 孟如寄心里的算盤聲噼啪作響,她充滿希望的看向牧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