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諦聽默然，心中又不禁升起了一抹遲疑來。

    ‘真要反抗嗎……’“你又動搖了?！?/br>
    三葬和尚突然睜開眼，眸光中似有業火在燃燒，雖很快平息，還是讓諦聽心中一凜。

    “落子無悔，既然決定了要做此事，就絕不能給自己留有余地！”

    三葬和尚淡淡道：“未來也絕不會再有如此機會了……”

    “后悔自然不會，只是終歸有些忐忑遲疑……”

    諦聽嘆息。

    他生于九劫之初，活到如今，何止億萬年？

    但他從未與任何人交鋒為惡過，要行此事，實在是難以抑制心中的悸動。

    “你且去！”

    三葬和尚看著他，目光炯炯。

    “也罷?！?/br>
    諦聽不再遲疑，捏碎了六道輪回碑，倏忽間消失在虛空之中。

    “善哉，善哉！”

    三葬和尚點點頭，這才看向了虛空之外，那一株無盡偉岸的世界樹下：“帝君現身，是要為貧僧送行嗎？”

    嗡—！

    玄黃世界樹搖曳枝干。

    大樹下，有神鳥落于肩頭，灰袍老者的身影浮現，回之以嘆息：“你還是如此暴戾的性子……”

    “暴戾嗎？”

    三葬和尚不置可否，只是問道：“帝君，那爐子果然不在玄黃天地之間嗎？亦或者，您不愿予貧僧一用？”

    “那爐子若在，那楊小子祭天之時，老夫就給他了?！?/br>
    灰袍老者微微搖頭：“老夫何曾誆騙過任何人？”

    “這……”

    三葬和尚眸光微閃，卻還是點了點頭：“既如此，那是小僧叨擾帝君，還請勿怪罪才是……”

    “你我也算故人，何來叨擾之說？只是，老夫仍想勸你一句，須彌逆之尚有機會，逆祂，則必無生機！”

    灰袍老者還是勸了一句：“祂的境界，已經讓老夫都感覺到恐怖……”

    “帝君都恐怖的境界……”

    三葬和尚心神搖曳，但很快平復下來：“帝君多慮了，小僧此去，絕無心與之為敵，只是要在須彌降臨之前，蓄微勢，以圖自?！?/br>
    “罷了，罷了?！?/br>
    灰袍老者不再多言，而三葬和尚微微躬身間，已經消失在了玄黃世界樹的籠罩之下。

    “唉！”

    許久許久之后，目視天海的灰袍老者方才收斂心思，長長一嘆：“成道路上幾多尸骨堆，永生門前，多少豪雄血……”

    “老頭，你變了很多！”

    他肩頭梳理翎羽的神鳥瞥了他一眼：“真懷疑我記憶中那縱橫睥睨，霸道唯我的五帝之首，到底是你不是……”

    “鉛華盡洗，方得見道?！?/br>
    灰袍老者只是笑了笑：“昔年青帝求死，如今青靈求生，兩者之間，自有區別，你何時悟到這一點，就可超邁困鎖你多年的藩籬了……”

    “老頭，我要走了！”

    突然，神鳥振翅，身后有諸色神光交織如云：“那小和尚說的不差，錯過如今，或許未來無數年都不會再有如此大好時機了！”

    “果真要走？”

    灰袍老者似有些不舍，卻還是放開了手：“那老和尚不是個好相與的，你此去，大抵不會比之九劫更好……”

    “歷代五色主，無不翱翔于諸天之巔，我又何能例外？”

    諸色交織的云團如天河逆流般沖上虛無之海，其中有長吟聲久久不絕，睥睨而桀驁：“此去天海，不成便死！”

    ……

    ……

    “呼！”

    楊獄緩緩睜開眼，他手縮在袖袍內把玩那塊六道輪回碑，卻也并未急于一時。

    “乾道友可在？”

    未多久，虛空中傳來了黑白子的聲音，這尊龍門派的太上長老得了允許方才含笑進入此間。

    “恭喜道友！”

    “哦？”

    楊獄心中微動：“喜從何來？”

    “貧道七年前上稟之事，剛才得到了掌教的批復，他老人家允許你修持我‘龍門練氣術’，且，不必你加入龍門……”

    黑白子拱手道喜，心中也頗為喜悅。

    七年間，他不知與眼前這位論道多少次，深知這位的功行眼界都不下于自己，乃是滄海遺珠，迫切想要將這位拉入自己所在的陣營。

    若非功法不準外傳乃是鐵律，他早第一次見面就送上功法了。

    如今得了掌教應允，自然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不加入龍門派，也可修持練氣術？”

    楊獄有些驚訝。

    乾剛界對于練氣術的管控極為嚴格，哪怕黑白子頗有拉攏之心，卻也從未做出過承諾。

    這是……

    “貴掌教有何要求？”

    楊獄反應過來。

    他心知，但凡破例都有原因，龍門派必不例外。

    果然，黑白子神色微微一僵，卻還是笑了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家掌教他老人家對于玄黃靈相修持法頗有興趣，想要換一張真靈圖……”

    “玄黃靈相修持法并不禁外傳，怎么，乾剛界莫非沒有靈相修持法？”

    楊獄神色古怪。

    不同于乾剛界的嚴格，玄黃天地對于靈相修持法卻并未有什么控制。

    雖然玄黃天地難以進出，但如此多年，也必然有著流傳于外的。

    “有，倒是有，只是，那靈相修持法入門極難，這么多年下來，也并未聽說有誰人兼修了靈相……”

    黑白子想了想，道：“我家掌教對于靈相修持法頗為喜歡，可這么多年下來，搜集了不知多少種法門，卻總是無法入門……”

    “哦？”

    楊獄這倒是有些驚訝了，不過也不甚在意，他這百余年間搜集的靈相修持法不知幾千幾萬，并不覺得如何珍稀。

    事實上，他也從非敝帚自珍之人，縱然是人仙武道，他也愿意傳授于人。

    敝帚自珍，無法孕養一道。

    “如此，多謝?！?/br>
    黑白子接過那門靈相修持法，稍微翻閱了一下，確定無誤后，取出一門練氣術遞給楊獄：“這是我龍門練氣術，以此修持，可直入元神……

    掌教應允你修持，就已將你的名姓錄入‘龍門寶鑒’之中，但，不能外傳他人……”

    “多謝道友?！?/br>
    楊獄接過這門練氣術來。

    過去的七年間，暴食之鼎還在補全之中，若不然，他也不至于如今才到手這練氣術。

    當然，更重要都是，他此刻所學已頗雜，對于乾剛界的練氣術，也并不多么迫切。

    畢竟，玄黃天地間尚有‘天禹大帝’疑似修持至五劫靈相的傳聞，乾剛練氣術，至元神已是極限。

    而元神，亦不過等同四劫靈相罷了。

    “說來，天海已不遠，卻不知道友準備如何進入其間？”

    收起練氣術，楊獄問道。

    對于乾剛界那十位掌教的心思，他著實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讓他們敢公然站出來，高舉反旗？

    總不可能真是因為自己，這點，楊獄心中自然還是有數的。

    “我等身懷道果，入天海不過一念之間罷了，還需要什么準備？”

    黑白子微微一怔，旋即失笑：“乾道友該不會以為我等此去是要攻伐天海吧？錯了，我等只是傾慕上界，去其中修行罷了?！?/br>
    “原來如此?！?/br>
    楊獄作了然狀，隨即提出了告辭。

    “乾道友不與我等同去？”

    黑白子微微皺眉。

    “有道友邀乾某天海一聚，已然應允，卻是推測不得?！?/br>
    楊獄微微拱手，又道：“待得此間事了，倒可去尋道友，只是天海之廣大，億萬于他界，卻不知到時候去何處尋道友……”

    “這……”

    黑白子稍稍猶豫后，只是取出一頁帛書遞給楊獄：“道友修成龍門練氣術后，以本源氣灌輸此帛書，則可知曉我等去處……”

    “多謝道友款待，來日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