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契合？！”

    漸散的星光之中，楊獄稍有錯愕。

    九耀成，則十都位階去，這早已知曉，自然也早有準備。

    一魂固然不可容兩大位階，可只要他想，卻自然是可以壓住三大道果的。

    事實上，遠古也罷，龍泉也好，不乏如此做的，這也是宗門體系的由來。

    但他回返龍泉曾做了諸多準備，魁星是他留給楊間的，自然就不必再度扣留。

    然而出乎他的預料，楊間與魁星，似比他想象中更為契合，甚至比自己更契合……

    ‘錯覺……’將心中雜念斬去，楊獄抬眼一掃，已瞧見了不遠處跨步自虛空中而來的老和尚。

    其人丈二之高，體如金鑄，有若山川之重，跨行之間，威懾極足！

    持國天，如韋馱，乃是佛門護法神將之列，也是七萬年前，慈航大帝所留下的二十四諸天傳承之一。

    當今，近帝第四，持國天王！

    “阿彌陀佛！”

    持國天跨步而來，蒲扇般的大手一甩，就有一人被摜在地上：“無論妖魔，人龍，但凡壽限將至者，往往無所顧忌。那瀚海老龍與這幾條老龍皆是此類……”

    嗡—佛音傳蕩，卻無祥和之氣，盡是錚錚殺伐之音，氣息彌散之下，附近長街之上，無論人畜，無不望風而逃。

    “持，持國，你無故殺我龍族高手，你就不怕龍母怪罪，怪罪嗎？！”

    那黑衣老龍大口咳血，蒼老的臉上滿是驚懼。

    他亦是八極之數，更有道兵、數條九耀絕巔的龍靈在側，雖認為無法與近帝榜前列的巨擘相比，卻也沒想到，竟然一擊就被擒殺至此。

    “縱是你家龍母在此，她麾下龍君欲殺我涅槃寺佛子，也得給老衲一個交代！”

    老和尚抬腳輕踩，伴隨著一聲驚怒咆哮，那黑衣老龍被一下踩的昏死過去。

    “弟子叩見天主！”

    淶州城內，一眾涅槃寺和尚紛紛上前，拜見老和尚之后，也皆躬身行禮：“佛子！”

    “慢來！”

    楊獄本在冷眼觀察持國天，此時一抬手，止住眾僧下拜：“拜佛須拜對，我不是你家佛子，別亂拜！”

    持國天也罷，這些和尚也好，似乎在極力的展現著善意與尊敬。

    可越是如此，楊獄心中就越發警惕。

    身化大日如來于法則之海中那驚鴻一瞥下，他所見之多之復雜，此刻都還未徹底消化。

    而在其中，令他記憶最為深刻的，是那蓋壓血海的恐怖佛光……

    “佛子說的是?！?/br>
    那些和尚卻似不敢辯駁，拜不下去，就躬身應諾，后退出小院。

    “老衲‘持心’，因八極時成就‘持國天’，后人皆稱持國天主，是涅槃寺中一老僧……”

    隨手一揚，佛光將整座院子籠罩，一切光與音不得外傳，持國天方才合十雙手：“無論道友是否承認佛子之名，聽老衲一番話，想來無甚影響？”

    “倒也無妨?！?/br>
    楊獄心中警惕，卻也并不懼怕，隨意坐在石凳上，自袖袍內取出茶水，倒了兩杯。

    “多謝道友款待?！?/br>
    持國天接過茶水，卻并不坐下，而是微微躬身向西：“七十余年前，涅槃山萬佛窟中，曾降下佛旨來，指明佛子來自域外，山海，身兼外道之法……”

    “還點過此燈……”

    說話之間，這老和尚伸手入懷，珍而重之的取出一盞燈。

    “燃木神燈？！”

    第1035章 因果

    燃木神燈！

    望著持國天手捧的木燈，楊獄心中陡然浮現出三笑散人‘論劫書’中的一句話。

    劫運總是相關，每一份造化的背后，或許都有其‘價格’。

    于佛門，這叫‘因果’。

    旋即，他就想起了陸沉，相比于自己，這老和尚所說的可更像是陸沉……

    “此燈名為‘燃木’，道友是否認得？”

    持國天微微一笑，也不等楊獄回答，就自顧自地說道：“龍泉界靈潮起于百萬年前，占一劫之先，天變十萬年間，鯨吞諸界之本源，誕生出一十一口玄天靈寶……

    其中，萬始天宗得其二，故為天下第一圣地，涅槃寺得其二，故與萬始天宗平起平坐……

    其余諸宗，大日金宮有一，煉法門有一，獅神領有一……

    無盡海龍族也有一……除此之外，也有唯一一件，不曾被人所掌，或者說，被諸多人共掌……”

    似有風來，楊獄挑眉，只見木燈被吹動，火焰搖曳下持國天飲盡茶水。

    “萬法樓內的諸般行者之中，老衲排行第二……”

    “萬法樓?！?/br>
    楊獄眸光微凝。

    這一剎，他感覺到了萬法樓的波動，然而，直言萬法樓隱秘的持國天，巍然不動，并未被反噬。

    這顯然是對萬法樓掌控到了一定程度，已不是萬法行者的范疇了。

    “所以呢？”

    楊獄并不驚訝，只是稍有些感嘆。

    這些活了幾千年的老怪物，著實沒有好相與的。

    天宗道人如此，獅神王如此，這持國天同樣如此……

    “老衲說此事，并無脅迫之意，只是希望你我之間可以坦誠一些……”

    持國天坐了下來，他望著對面的青年，平靜道：“天變將至，天海要開。壽元將盡者，多癲而狂亂，行事暴戾，如那紅魔王，瀚海龍王，也如那天宗道人……

    未劫在前，卻命不久矣，這著實是人間至痛！而對于壽元未盡者而言，卻又是另一種……”

    “既是要坦誠，大師不妨直言?！?/br>
    持國天話中帶著誠懇，楊獄卻是面無表情：“比如，這佛子，意味著什么？供給哪位‘佛陀’‘菩薩’‘大金剛’降臨的廬舍？”

    親歷過魔童降世的他，對于此類看似‘天大造化’的好事都是抱有莫大警惕的。

    這一點，從他入手多年卻不曾煉化過一次‘紂絕陰天宮’就可看出。

    那可是老怪物中的老怪物，再怎么小心也不為過。

    “道友說道鬼，老衲不知，也反駁不得。萬類生靈，求存終歸是本能。

    正如行將餓死的僧人，若是殺獸類以果腹，我涅槃寺也不會認為是破戒，命，比天大！”

    持國天正色回答：“七情不絕，六欲不滅，老衲雖為八極，卻也并非神佛……”

    “殺獸類以果腹，奪后人之廬舍，大師以為這兩者可以混為一談？”

    楊獄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嘗著：“你說命比天大，怎么，神佛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

    天地不同人不同，風土人情自也大相徑庭。

    龍泉比之山海，比之前世都要赤裸許多，也更類似于遠古仙界。

    將空著的茶杯端起，持國天輕輕一搖，靈炁如水如茶滿杯：“人殺獸，獸也食人，無甚高下貴賤，不過是適者生存。

    道友認為人高獸低，沒錯，仙佛自認高于人，又有何錯？人壽非一類，仙與人又哪里還是同類呢？”

    “和尚也講適者生存？”

    楊獄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眼前這老和尚，著實是絲毫沒有遮掩，真實的不像是個和尚。

    但他不想和這老和尚辯論這個，轉回話題：“大師來來回回說了這么些，卻還沒說你的來意。楊某可不認為，你真只為了佛旨而來?！?/br>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br>
    持國天輕誦佛號，然后道：“一如道友來龍泉，是因在此時山海進無可進，為道之求索……

    而老衲之所求，也大差不差，正是位階圖！聆聽佛旨而來，有何不可？”

    這時，持國天方才道出其目的。

    “七元位階圖？”

    楊獄眸光微動。

    “八極以下，道果之貴重遠勝位階圖，因為九耀、八極位階圖數不勝數，可行至八極后，就又不一樣，道果固然是稀少，可位階圖，更為稀少與罕見……”

    話至此處，老和尚嘆了口氣：“道果來自于天、道，其浩瀚高妙，無限無涯，而人心有窮盡，以有限御無限，以有涯掌無涯，這又談何容易？

    位階圖看似尋常，可若無此圖，如何統領道果內的諸般神通，又如何平衡諸類，問鼎極道？”

    位階圖，以八極為分水嶺。

    八極位階圖，世所罕見，非遠古大宗門圣地，仙佛諸家不可得之。

    而更進一步，七元位階圖，則是舉世難尋，縱然在遠古，此類位階圖也是不傳之秘！

    “七元位階圖……”

    楊獄下意識的轉動著茶杯。

    位階圖之難尋，他并非不知，可持國天是什么人？

    當世近帝第四，涅槃寺佛主，執掌一方傳承七萬余年的佛門圣地的當世巨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