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龍城，地大而妖稀。

    兩世為人，橫跨三界，楊獄從未見過如此之巨大的城池，便是一條小巷，那也是數十丈之寬。

    相比之下，妖影則稀稀落落，甚至比不上慳山城的任何一個城區。

    “真就是妖城嗎？”

    頭次進入妖城的朱鬣有些畏縮，頭都不敢抬太高，烏頭領卻是趾高氣揚，與有榮焉。

    “這么多妖……”

    楊獄打量著四周，卻是若有所思。

    妖少是相對于這座巨城而言，事實上，此城的妖之多，已經超乎他的想象了。

    要知道，靈炁非凡體可吸納，可不止是人，萬物皆遵循此理。

    獸類成靈比之人，更為不易。

    據他所知，獸類成靈，要么是僥天之幸，于懵懂之時得道果認主，要么是機緣巧合，得一枚神種。

    如若不然，就是得神通點化，或者誤食天材地寶……

    “這些妖，似乎……”

    楊獄微微皺眉，視線落在了道旁的一些妖類身上。

    “讓開，讓開！”

    突然，遠處傳來銅鐘也似的大吼，十八頭毛發濃密，人立而起足有三丈有余的巨熊，抬著一巨大的竹輦行街而過。

    烏頭領神情一變，忙拉住朱鬣后退，避讓。

    “這是，獅神像！”

    沿街兩旁，一眾大小妖紛紛退讓，更不乏當街跪倒者。

    楊獄挑眉望去。

    那竹輦之上，赫然是一座青黑色巨石雕刻而成石獅像。

    那石獅如人盤坐，如佛捏訣，兼具威壓與神圣，更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繚繞。

    咔嚓！

    突然，竹輦一震，抬轎的十八頭黑熊齊齊跪倒，直跪的長街都在震顫搖晃。

    “獅神！”

    “獅神顯靈了！”

    “獅王……”

    ……

    一眾黑熊大驚，沿街兩旁乃至于更遠處的大小妖們聽聞，無不驚駭的跪倒在地。

    一如最為狂熱的信徒，叩拜神像。

    “跪下！”

    烏頭領更是早就跪倒在地，朱鬣也被他拉著跪了下來。

    轟！

    長街內外，似有狂風陡起，吹得灰塵彌漫。

    煙塵之中，似有青光泛起，朱鬣小心翼翼抬頭，卻見那巨大的獅神像似在轉頭。

    而身旁，那位紅衣大仙居然不知什么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

    呼！

    微風流轉，沿著大街小巷飛速而過，很快，就沒入了一方小院內。

    一株枝葉繁茂的大樹下，楊獄輕抖袖袍，眼前，是驚魂未定的寒月散人。

    “好險，好險……”

    寒月散人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拱手道：“月余不見，王爺又增神通了?！?/br>
    “真人有禮?！?/br>
    楊獄回了一禮。

    寒月散人突然現身，他倒也不意外，入城之時，他已經察覺到了這老道的氣息。

    短短一月而已，這老道已經跨過了十都的門檻，進階九耀了！

    “王爺下次千萬記得，不要直視這些妖神像……”

    見禮之后，寒月散人這才心有余悸的說起之前的事情：“相傳那獅神王有通天法力，其意志存在于每一座獅神像中，一旦有‘人’直視而不跪，就會被其意志所懾，化作類似倀鬼……”

    “如此霸道？”

    楊獄不由得挑眉。

    他內觀心海，八九玄功境上波瀾不驚。

    “萬載以來近帝第一人，自然霸道非常！”

    寒月散人聳了聳肩：“最早，貧道也不信，但后來見過幾次，也就不得不信了，連一尊九耀主，都被攝走了心魄……”

    “近帝第一人？不是玄宗道人？”

    楊獄有些詫異。

    萬仙圖錄囊括龍泉天地，其中聚運金榜共有三面，一位十都，二為九耀，最后，則是‘近帝榜’，其上囊括著天下高手，且不分修為與位階。

    不過，除卻十都金榜之外，其余兩大榜單卻非人人可見，只有權柄足夠高才可觀之。

    因而，對于那兩張榜單，他所知也都來自于流言。

    而據他所知，‘近帝榜’第一，近帝之人，乃是萬始天宗的老祖，天宗道人，且，已八千年不曾易主……

    “玄宗道人已近萬載之壽，命不久矣，獅神王卻是正當壯年……”

    寒月散人很是不想提及這幾位，忌憚很深，沒幾句，就轉移了話題：“王爺，你不該來這萬妖窟的……那紅魔王一旦出關，知曉是你擒下那紅法兒，并稱為那玄功境行走，只怕，只怕……”

    他的話還未說完，楊獄的眼神已有了變化：“你的記憶不曾被斬去？”

    “??？”

    寒月散人有些茫然：“什么斬去？”

    “你……”

    楊獄心中越發詫異了，他上下打量著寒月散人，聯想著之前在玄功境內這老道的怪異表現，不由得有些懷疑。

    尤其是，玄功境內，三尖兩刃刀一斬之下，敖波、分水龍將、紅法兒、蔣神通師徒，甚至三尺道人都失去了那段記憶。

    而這老道，卻還留著……

    “你果真是寒月？”

    卻是懷疑這老道，已被道鬼霸占了身軀，吞噬了魂靈……

    “王爺為何有此問？難道，有人被斬去了關于玄功境的記憶？”

    寒月散人反應很快，看著按住了刀柄的楊獄，有些驚悚，又有些哭笑不得：“王爺這么看我，是懷疑老道被道鬼奪去了位階身軀？”

    “不是？”

    楊獄握刀更緊了幾分。

    “沒，沒！萬萬沒有！”

    寒月散人嚇的連連擺手，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的遭遇以及經歷說了出來。

    換做其他人，他還未必如此之怕。

    可眼前這位的脾性，他可太清楚了……

    “……那日，貧道從渾渾噩噩中醒來，已在云海孤舟上，并隨之去了一處老師留下的傳承之地，學了些東西……”

    寒月散人盡量言簡意賅，卻也略去了一些東西：“之后，就來了這月龍城，這座城下，有著老師留下的第二處傳承之地……”

    “三笑散人的傳承？難怪你如此快進階九耀……”

    楊獄將信將疑，握刀的手也松了幾分：“所以，你家老師真的沒死，而且，如今還在法則之海中游蕩著？

    并且，那日借你身軀告誡于我的，就是你家老師？！”

    “正是如此……”

    寒月散人心下松了口氣。

    他對這位西北王知之甚詳，因而心中總是有幾分畏懼，但也因為知道其為人，對其，天然就有七分信任。

    尤其是在這龍泉界，更是他如今最為信任之人。

    因為，比起此界的魑魅魍魎來，眼前這位簡直是道德楷模，仁義至圣！

    “你家老師，可還留下什么話？”

    松開刀柄，楊獄于樹下踱步，這位三笑散人在他眼中是很有些神秘色彩的。

    能夠在不同世界分別留下影響巨大的潮汐論與論劫書的人，絕非泛泛之輩。

    至于是人，還是遠古歸來的道鬼……

    “這，老師并未再提及王爺……”

    寒月散人攤了攤手：“想來，他老人家想說的，都在那日說了吧？”

    “登山？”

    楊獄回憶著當日三笑散人所說，微微皺眉。

    “那之后，老師再未出現過，或許，只有將他老人家留下的傳承地一一走完，才能再見他老人家了……”

    寒月散人有些悵然若失。

    楊獄眉頭舒展開來：“你突?，F身，是遇到了難處？”